权宦心头朱砂痣 第210章

作者:袖侧 标签: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宅斗 现代言情

  陆睿问:“王大夫怎么说?”

  杨妈妈道:“休养调理,不气不怒,注意休息。”

  陆睿点点头,又问:“蕙娘生病,是找的一位胡大夫,为何也不找常大夫?”

  杨妈妈垂首道:“找过,那个时候常大夫不在开封城。”

  怎么这么巧。陆睿抿抿唇。

  “上院的丫头怎么全换了?”他诘问。

  杨妈妈垂首:“因夫人的缘故,老爷迁怒,把我们都罚了。我如今也不管事,只照顾夫人。都是丘婆子在管事。”

  丘婆子在陆睿的眼里,就是从眼睛到全身都腌臜。

  这样腌臜的婆子,怎能在他母亲的身边。母亲只会比他更受不了。

  他临去前,盯着陆夫人卧室的窗户半晌,才转身。

  陆正听到丫头禀报,只道:“知道了,让丘家的机灵点。”

  怎么样也是不可能阻止儿子探望母亲的,只能指望那几个放机灵,别露出马脚。

  陆睿晚间见到了平舟。

  平舟眼角都是红的,显然是哭过了。

  “元儿几个,都不在开封了,追不到了。”他道。

  他垂着头,尽量压着情绪,平静说话。

  身为奴仆,便是这样。

  不仅自己没有人身自由,甚至生出来的孩子,从在母亲腹中存在时开始,就已经是主人家的财产了。

  发卖、转赠,导致亲人分离、永别,都常见。如果一家子整齐着一起卖了,都是幸运的。

  还不能有怨怼。

  陆睿看他一眼。

  平舟道:“别苑在汜水县附近,是个临水的庄子,为着给少夫人养病,特意买的。少夫人在那里忽然发了肠痈,因县城已经关门了,没请到大夫,便过去了。”

  平舟道:“已经给常大夫下了帖子,他明日在家等候公子。”

  陆睿点点头。

  第二日,陆睿带了平舟和刘稻进了内院,去了陆夫人的上院。

  众人见竟进了小厮,俱都吃惊。

  丘婆子上前赔笑:“公子怎么将他们带进来了?这里可是夫人的上院。”

  陆睿道:“就是她。”

  丘婆子一怔。

  刘稻已经大步过去,一把拎住丘婆子就往外提溜。

  丘婆子大骇,待要叫喊,平舟早有准备,已经将一团布塞进了她的嘴巴里堵住。

  刘稻得过交待,不许这婆子叫嚷起来扰了陆夫人,手脚麻利,拎小鸡一般拎到外面去了。

  丫鬟们骇然,个个垂了头不敢说话。

  陆睿平静道:“这院子里,杨妈妈说了算。余人各司其职,照顾我好母亲。”

  丫鬟们一起蹲身:“是。”

  正房的门打开,杨妈妈出来站在阶上。

  陆睿过去:“我来与母亲请安。”

  杨妈妈道:“夫人如今形貌不好,不愿意见任何人。”

  陆睿想起来昨日母亲面朝里侧卧的背影,没看到脸,只觉得肩膀单薄,似是瘦了许多。

  他的目光又投到卧室的窗户上。

  许久,转回来,低声道:“那我晚上再来。”

  杨妈妈也低声道:“夫人教你速速转回京城,莫要在此地耽误时间。”

  陆睿沉默许久,道:“是。”

  陆正这几天休告事假,就不敢离开府里。

  听得禀报,吃惊:“他把丘家的押出去卖了?”

  “是。”从人道,“丘婆子昨日里冒犯了公子,今日便被卖了。公子让上院的人,只听杨妈妈的。”

  陆正气得背着手来回转圈子,骂丘婆子:“蠢货,蠢货!”

  又骂陆睿:“这个家,还是我在当家!”

  从人不敢接话。纵是老爷当家,难道公子对他们这些下人就不是天一样的存在了?

  要打要杀,不都是主人一句话的事。不管是哪个主人。

  只丘婆子参与了上房软禁虞玫的事,怎能让她流落到外面去。

  陆正道:“你去悄悄把丘婆子追……”

  顿了顿,又改变了主意。

  陆睿卖出去的人,他在弄回来,也不好让她再露面人前。若心存怨怼,难免不乱说话。

  遂改口道:“你去把丘婆子,处理了。”

  如此这般交待一番。

  从人额头微汗,领了命令去了。

  陆正一个人坐在书桌后,发呆。

  丘婆子也是一条命。贱命而已,倒是不怕。走到现在这一步,陆正已经不在乎多一条命少一条命了。

  只是这种,事情如滚雪球,越滚越大地压碾过来的感觉太糟糕了

  看看手心,都是失控感。

  陆睿去拜访了常大夫。

  常大夫先恭喜了他金榜题名,再请他节哀顺变。

  “没想到你竟会回来。”他叹道。

  陆睿道:“拙荆生病之初,来请过常兄,常兄当时不在?”

  “是,通许县的赵县令听说我的名声,特把我请过去问诊,在那边待了些天才回来。”常大夫道,“我回来后,去府上为令堂请过脉。那时候令堂便有些饮食不思,我给她开了些安神温养的方子。只这样的方子,令堂自己也会开,没甚大用。”

  “后来弟妹过身,我亦吃惊。只是你也读过医书,肠痈急症便是如此。便是我当时在,亦是无法的。”他道。

  陆睿点点头。急性肠痈,莫说温蕙是个女子,便是一条壮汉,也是说没就没了。赶上就是命。

  从风寒,到咳嗽气喘,因而选个宜人之地养病,结果发急症身亡。都说得通。

  只他的心口,不通。

  他揉揉心口,向常大夫告辞。

  “要去一趟胡家医馆。”他道,“当时拙荆风寒咳喘,都是这位胡大夫诊治的,我想去问问。”

  常大夫却道:“别去了,他已经不在开封了。”

  陆睿凝目。

  常大夫叹道:“老胡医术是可以的,只他是个赌鬼,欠了很多债,医馆早就办不下去了。三月里他就卖了医馆房宅,离开开封了。”

  陆睿眸子如染了墨,幽黑。

  陆睿又去了别苑。

  因在县城,到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别苑里只有两个仆人看院子,都是后来调过来的。因事先没得消息,什么都没准备,别苑里没有人气。

  陆睿去了据说是温蕙养病的院子。

  屋子里很空,虽家具整齐,但因为没人,便冷森森的。

  那正房里还有几只箱笼,竟是温蕙的衣物。说是当时匆忙,落下的,再没人过问了。

  都似模似样,都合理。

  陆睿掀开箱盖,里面都是冬装。

  他翻了翻,扯出一件,放在鼻端嗅了嗅。

  衣服都熏过香,一直放在箱子里不曾打开,过了许久依稀还能闻到淡淡的香气残留。

  大象藏。

  他最喜欢大象藏,天长日久,也成了她的最喜欢。

  他后来用的香都是她合的。于香道上她学的很用心,合得也很用心。

  她身上的气味和他身上的气味到后来,已经是一样的,不分彼此了。

  陆睿在别苑宿了一夜,第二日将温蕙的箱笼都带了回去。

  他唤了刘富家的和绿茵来。

  “如今只你们两个对她的东西熟悉。”他道,“将她所有的东西都封存了。”

  前两日刚清点过,都整整齐齐的。绿茵指挥着丫头们封库,刘富家的打下手。

  绿茵抱着一只匣子交给陆睿:“少夫人陪房的身契都在这里,只……”

  陆睿问:“怎么了?”

  绿茵已经清点过了,道:“通嫂子的身契不在。”

  身契是重要事物,私房奴婢通常女主人会自己收着,公中奴婢的都在账房铁柜锁着。要不是现在这情况,绿茵也不会摸到,毕竟是她夫家一家子的身契。

  所以绿茵也不知道银线的身契是早就不在,还是一直不在。她只如实汇报。

  银线是伴着温蕙长大的人。后来她即便是发嫁了,也可以随意进出温蕙的院子,有着别人都没有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