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心头朱砂痣 第40章

作者:袖侧 标签: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宅斗 现代言情

  他忍不住就抬起手。

  温蕙的视线落在他手上:“?”

  陆睿的手顿了顿,撩了撩她的额发,指背擦着额头,轻轻掠过皮肤。

  “行了,早点睡。”他说,“明天可别起晚了。”

  温蕙嘟囔:“说了不会!”

  陆睿笑笑,顺手给了她脑门一个小小的爆栗。

  温蕙捂住脑门:“陆嘉言!”

  陆睿挑眉:“叫什么呢?”

  丫鬟婆子都看着呢,温蕙“咳”了一声,羞恼道:“夫君!别闹!”

  陆睿勾唇一笑:“就闹。”

  灯火下,温蕙捂着额头呆住了。

  她还不能理解什么叫作“风流”。只是陆睿灯火下的这一笑,眉梢眼角都蕴着不一样的味道。

  叫人心跳乱了,脸颊发烫,身体发热。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身体的深处潮涌。

  陆睿捏捏她脸:“走了。”转身离去,袍袖拂动,背影身姿如竹似柳。

  守门的孙婆子殷殷恭送:“公子慢走,小心脚下……”

  只一抬眼,声音戛然而止。

  背对着少夫人,公子人如玉,只一张脸沉似水,分明盛怒。哪有半分刚才与少夫人轻松调笑的模样?

  孙婆子打个寒噤。转头看去,年轻的新少夫人犹自站在廊下,在朦胧灯光中带笑望着自己夫君的背影,沉浸在少年男女的甜蜜情意中。

  孙婆子低下头,含糊道一声:“天晚了,关门了啊。”

  陆睿一路大步走回自己的居处。他走得太快,平舟人小腿短,不得不撒开腿跑着才勉强跟上。

  陆睿所居之处原是开塘造池推起的高地,在上面建了房子,取名栖梧山房。这名字寓意好,又离别处都远,十分清静。陆睿到了江州,便选了此处做日常居所。

  他从外面回来,面沉似水,打帘的丫头都低眉顺眼地不敢吭声。

  陆睿一路大步走进内室,便有丫头迎上来:“公子回来了。”雪白柔荑便伸出来,要帮他宽衣解带。

  陆睿拂开丫头的手,自己拉开衣带,问:“玉姿呢?”

  “这儿呢。”

  一个美貌丫鬟从屏风后面转出来,笑得温柔:“正试洗澡水呢,温度正好。就想着公子该回来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快来沐浴吧。”

  陆睿脱下外衣扔给丫头,大步走了过去。那屏风后面是净室,水汽蒸腾,一盆热热的洗澡水已经给他准备好了。兽炉里白烟袅袅,清香淡淡。

  旁的丫鬟留在了外面,玉姿跟进了净室,待要伸手帮陆睿宽衣,陆睿却连她的手也拨开了。

  玉姿一愣。

  这才看到陆睿沉着脸,忙问:“公子这是怎么了?”

  陆睿明明是去找少夫人去了,怎么这般生气地回来了?难道是那军户出身的少夫人第一天便出了什么纰漏,丢了公子的脸,惹得公子恼了?

  才这么想,便听见陆睿开口。

  “你是老太太跟前出来的,”他冷冷地说,“去给我问清楚,哪个狗东西在祖母面前犯口舌,竟敢编排我的妻子!”

第42章 口舌

  且不论老夫人和陆夫人之间的婆媳关系怎样。陆正是老夫人的独儿子, 陆睿是老夫人的独孙子,这是两个比心肝还要宝贝的宝贝。

  温蕙是军户家姑娘,陆老夫人对她这个出身满意不满意, 陆睿不去猜。

  因为老夫人来到江州的时候便已经是满脸笑容,一直在对他说她是如何地期盼这个孙媳妇。

  陆睿不是看不透老夫人对温蕙存的是什么心思,但单对温蕙而言, 这实在是个有利的局面。所以他放心地对温蕙打包票说,祖母一定会喜欢她。

  认亲时老夫人的赏赐甚至贵重过了陆夫人, 足以说明陆睿猜想的都是正确的。

  那么怎么会才过了一个下午,老夫人那里便风云变色?只能是什么人在老夫人面前搬弄了口舌, 说服了老夫人改变了对孙媳妇的策略,放弃拉拢直接厌弃了。

  想到这一点, 陆睿便心下恚怒。

  因温蕙嫁给了他,她的一生是荣是辱, 是富贵还是贫贱,都系于他身上。

  羞辱温蕙, 便是羞辱陆睿陆嘉言。

  “是。”玉姿应道,又道,“只现在晚了, 各院该都关门落锁了,明天婢子便去打听。”

  “行, 记得这事。”陆睿自己脱去了衣衫,跨进了浴桶里。

  温蕙今日里明明没做什么体力活,就只是对着人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特别累。又知道明日要早起,早早地睡下了。

  陆睿跟她保证说,她今天做得十分地好, 极大地安慰鼓励了她。温蕙是带着甜甜的笑入梦的。

  而这个时候,刘富家的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刘富叫她翻得烦了,嘟囔:“你翻个啥啊,煎鱼啊?”

  刘富家的道:“我睡不着。”

  刘富道:“你就是穷命,这么好的床,这么软的被,你说睡不着。”

  刘富一家是陆府少夫人唯一的一房陪房,女人是少夫人房里的妈妈。因着这个身份,他一家四口给分了这院子里的三间正房。房里不仅床柜都有,家具整齐,他们还被赏了几床丝绵被。

  软得跟云朵似的,轻得也跟云朵似的。余杭的丝绵以前可是只听说过,摸都没摸过的东西。不想跟了姑娘,他们竟也用上了。

  要不是赏东西给他们的人告诉他们这东西放久了会渐渐不好,还不像棉花那样可以重新弹,两口子都想把这几床被子压箱底留给大穗儿小穗儿成亲时候用了。

  “呸!”刘富家的说,“我在想那个玉姿。”

  刘富莫名:“啥鱼籽?”

  “玉姿!姑爷房里的一个丫鬟!”刘富家的拿这笨男人没办法,他徒长个大头,脑子实在不灵光,“白日里你没听见吗?姑爷房里有个丫鬟叫玉姿,那名啊,十有八九是从诗里来的。落落呢,是梨花,燕脂呢,是杏花,这个玉姿,是梅花。”

  刘富道:“读书人,花花真多。你想这个干吗?”

  刘富家的翻身瞪他:“就知道你没注意。白日里提起她的时候,姑爷是怎么说呢?”

  刘富:“……咋说的?”

  “姑爷说,是房里的丫头。”刘富家的说,“你听,他说的是‘房里的’,不是院子里的。”

  刘富懂了:“你是说……?”

  刘富家的发愁:“十有八九是通房了。”

  “通房不通房的,咱也管不了。”刘富却说,“夫人叫你管姑娘房里的事,可没叫你管姑爷房里的事。”

  “我自然是知道,我算哪根葱,手能伸到姑爷房里去?”刘富家的说,“我只愁,要不要跟姑娘说明白?”

  白日里她和银线便嘀咕过了,猜测那个玉姿可能是姑爷的房里人。只姑娘年纪小,虽听到了,可跟她家这个傻子一样,没听明白。

  “可别!”刘富坐起来,“姑娘还小呢,还不懂得收敛脾气。你去瞎说八道,姑娘和姑爷闹起来,能得什么好?”

  刘富家的道:“自然是不能让姑娘和姑爷闹起来。只是觉得,总该让姑娘明白过味来,心里好有个准备……”

  “咋准备?”刘富切了一声,“你要是先知道了我要跟田寡妇说话,再看到我跟田寡妇说话,便能不气了么?”

  刘富家的气死了,被窝里拧他:“田寡妇是个半掩门子!你没事跟她说什么话!这能比吗?”

  “差不离。”刘富揉着被拧痛的肉,“你这么大岁数一个婆娘还这样呢,姑娘才这么丁点大,她能管得住脾气?万一冲去给姑爷的通房揍坏了,可怎么收场?陆家可是读书人家,规矩大着呢。再说了,夫人再半年就过来了,到时候自有夫人去给姑娘说。这事啊,还得夫人来,你本就是半路来的,又不熟悉姑娘脾气,就管好屋里的事就行了。”

  男人说的话不中听,但在理。

  刘富家的道:“那还是指望夫人吧。我明天跟银线说一声,可别在姑娘跟前漏了口风。”

  男人嘴贱:“就你们大惊小怪,这大户人家老少爷们,房里有个通房怎么了。我不信夫人想不到这一出。”

  他婆娘恼怒:“什么叫怎么了?哪个女人欢欢喜喜嫁个男人,愿意他房里还有别人的?”

  刘富道:“那也得看什么人家。咱们家百户就是惧内,你看人家杨百户还养着两个妾呢。要我说,咱家百户没个妾室通房的,虽然夫妻和睦了,却把孩子养得心思太简单了。你看看大奶奶,大奶奶两个庶妹三个庶弟,你看大奶奶多精明的一个人,要不然咱们夫人怎么就没看上别人,偏相中她做长媳呢。”

  刘富家的更怒:“你当大奶奶自己愿意?你去问问,看大奶奶愿不愿意用精明换咱们姑娘的心思简单!”

  男人嘟囔了几句,翻过身去:“我不跟你吵,睡觉!”

  女人也生气,心里骂着天下乌鸦一般黑,世上的男人无论贫富贵贱都想三妻四妾,区别只在于有没有能力三妻四妾而已,背对着转过了身去。

  很快睡去,又早早地醒来,这会儿还不到寅时——今日里温蕙要早起,她得比温蕙起得更早才行。

  摸着黑起来起来穿衣洗漱,提着灯笼出门。头顶还星河璀璨,陆府各处已经次第亮起了灯,丫鬟仆妇们已经在廊下穿梭,有条不紊,忙而不乱。

  只今天国祭,人人穿着素麻孝服,远远看着便瘆人。

  刘富家的赶到温蕙的院子,那院子也已经亮起了灯,孙婆子给她留了门:“就觉得姐姐该来了。”

  内院里若没有明确辈分,按着身份高低而不是年纪称一声姐姐,便没错。

  刘富家的也笑道:“有劳姐姐了。”

  孙婆子笑眯眯:“都是一个院子里的人,别这么见外。”

  刘富家的进了屋,青杏、梅香都已经穿戴整齐在忙碌了。这的确是比温家的丫鬟有样子得多了。

  见她来,都唤一声“刘妈妈”,说:“姑娘已经醒了,正洗漱。”

  刘富家的道声“好”,掀开帘子进去。

  温蕙已经洗漱完,披着衣服,银线打着哈欠给她梳头。

  刘富家的过去低声说:“你精神些,别叫陆家的丫头小瞧了。”

  银线一个哈欠没打完,硬生生咽回去。温蕙扑哧一笑。

  “我的姑娘,别笑。”刘富家的无奈,“今日国祭,可不能笑啊,千万憋住了。”

  她家姑娘性格直爽心思简单,缺点就是实在太爱笑了。

  温蕙忙道:“知道,知道。”

  刘富家的又出去打点,却发现早饭也摆好了,孝服也准备好了,实没什么她能做的了。

  陆家的丫头实在调教得好,其实没有什么她能插得上手的。刘富家的觉得自己的存在实在鸡肋。

  如果这只是她自己的差事,她大概便会求去了,毕竟没脸吃白饭。可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这是姑娘的事。

  离开江州前,夫人和大奶奶反复嘱咐她和银线,一定要在陆家站稳脚跟,万不能使温蕙屋里全是陆家丫头的天下。就姑娘这简单的小脑袋瓜,可不得被她们哄得眼盲耳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