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藤萝为枝
周渡拽着林唯司领口,狠狠一拳砸下去。他神情如厉鬼,令周围人噤声,没一个敢上前。他发泄似的,终于喊出那三个字:“你也配!”
林唯司鼻血流了出来,男人斗狠天性令他迅速反应过来。
“老子配不配你他妈说了不算!”
两人打起来,一个比一个狠。场面彻底失控,混乱无比。
蔚桃桃整个人都看傻了,她以为周律师只是过去劝阻,结果二话不说玩命似的打人,现在的律师已经敬业成这样了吗?
别说是她,连一手主导发展的覃樱也没明白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了?她设想中,周渡顶多事不关己般冷淡劝阻几句,以她将来委托律师的身份,仁至义尽。
现在到底阻不阻止?怎么阻止?覃樱刚做出决定,噗通两声,泳池旁打架打疯了的两个男人落入水中。
行动比脑子更快,她心里只剩一个念头——林唯司不会游泳。
她跳下泳池,朝林唯司游过去,托起他帮他浮出水面:“别怕,不会有事。”
她绕到后面,环住林唯司脖子,把他带上泳池。林唯司已经呛了好几口水,覃樱连忙扶起他,让他把水咳出来。
林唯司咳出水,握住她的手委屈不已,樱樱啊我差点死了!
周围死一般寂静,所有人脸色都很奇怪,覃樱慢半拍想起什么,缓缓转头朝泳池看去。
覃樱心中一沉,完了还在演戏,她刚刚彻底忘记了周渡。不会功亏一篑吧。
粼粼水光中,周渡从泳池旁的楼梯一步步往上走。他一言不发,没有看她,或者说他们。他走过的地方蜿蜒出水迹,一直到身影消失,他再没回头。
蔚桃桃追上去,皱眉说:“周律师你没事吧,要不你去更衣室换件衣服。那个女人太不知好歹了吧,你帮她她不领情就算了,眼里只有她那个渣男老公。”
周渡单手撑着墙壁,握拳掩住唇,呛进肺部和鼻腔的水像一把利刃在身体中翻卷,凌迟般的钝痛缓缓而来。
他咳得撕心裂肺,咳出好几口水,夹杂着浅浅血丝。拇指擦净嘴角水迹,他若无其事道:“蔚小姐,开庭前我会让助理通知你需要准备的东西。”
“好,好……周律师你……”
“没事。”他淡淡说。
蔚桃桃闭上嘴巴,她其实很想问,忍了一路忍得那么难受,为什么不在泳池旁就表露出来?
*
覃樱给林唯司包扎,深深叹了口气。这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林唯司受伤不说,计划全线崩盘。她不太懂,周律师这是发哪门子疯。
说他爱她,她是不信的。即便全天下的男人都爱上她,周渡也会是男人中的例外。他要是喜欢她,六年前干嘛去了?
她以前自作多情以为他学会了动心,可他用寸寸恨意残忍逼她长大,告诉她这辈子都不会喜欢她。覃樱已经接受这个现实,根深蒂固印在了她的灵魂里。
她不得不从他的脑回路开始阴谋论,但想不出个所以然,到底为什呢?
林唯司“嘶嘶”忍着痛让医生消毒,妈的下手太恨了。他自诩打架水平一流,周渡以前就和自闭症差不多,怎么打架也跟疯狗死的。
覃樱把他不严重的地方涂了一遍药水,说:“是我没有考虑好,让你受伤了,抱歉。”
“这点伤,要不是他猝不及防动手,谁压着谁打还不一定!我告诉你,小爷半点不虚他。”
覃樱“嗯嗯”点着头:“回去以后好好休息,有哪里疼通知我。”
吹嘘完,林唯司也意识到目前情况糟糕:“关姐的消息怎么办?”
现在他们相当于和周渡闹崩,楚安宓那边也骗不下去啊。林唯司不得不承认,覃樱先前说得挺对的,他没能帮上忙还拖后腿了。本就艰难的进展如今直接横亘了一座大山。
覃樱思忖片刻:“我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他难道心里还有恨,别有所图?我决定按照原计划走试试,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林唯司想阻止,发现自己没立场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覃樱挥手离开。
原计划,就是一个被PUA还家暴、完全丧失自我的覃樱被‘老公’赶出家门,没有身份证没钱,去求收留。然后给楚安宓发个定位,拍个照片刺激她。
尴尬的是,如今事情一团糟的情况下,周渡脑子进了多少水才会按他们的计划配合啊!习习夜风中,覃樱站在周渡住的公寓前这样想。
私人侦探买一送一消息还是划算的,尽管周par的住址并不难查。
算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如果被拒绝或是被看穿,她可以瞬间翻脸把当初没骂完的话骂个爽,然后想别的办法。
覃樱抬手,敲响了门。
第10章 我要你(无灾无难10)
等待的这几秒钟很漫长,夜风吹在身上,覃樱觉得有点儿冷,为了把戏做真实,她来之前又穿上了跳下泳池那套湿衣服。七月闷热的气候下,衣服带着些微潮意。
“咔哒”一声,门打开了。
周渡一身白色居家服,见到她神情很平静,仿佛下午的事不曾发生过,他问道:“覃小姐,有什么事?”
覃樱咬唇:“对,对不起。”
“如果是来道歉的,大可不必。”周渡说,“覃小姐做得没有错,你对他有救助义务。如果没有别的事,覃小姐早点回去。”
她破罐子破摔,垂下头,丧丧开口:“那个……我和我老公这次闹得很厉害,他知道我想诉讼离婚了,我不敢回去,他会打死我的。”
半晌没有回应,覃樱抬起头,看见周渡打量着自己。他的目光很凉,比风拂在身上带来的战栗感更甚,他似乎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最后冷静道:“那么,我帮覃小姐报警。”
在她出声拒绝前,他一字一顿陈述道:“《反家庭暴力法》第十五条规定,公安机关接到家庭暴力报案后应当及时出警,制止家庭暴力,按照有关规定调查取证,协助受害人就医、鉴定伤情。其中,像覃小姐这种,面临人身安全威胁等危险状态的,公安机关应当通知并协助民政部门安置到临时庇护场所、救助管理机构或者福利机构。”
“如果你需要律师帮助,作为一名律师,我负责任地告诉你,”他不容反驳地说,“警方会帮你安排一个不错的去处。”
覃樱哑口无言。
千算万算,忘记碰瓷一名律师本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面临普通男人,他大概率会用让她去住宾馆的理由来拒绝,可周渡连“救助管理机构”都给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眼见他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要拨通电话,覃樱制止他的动作,闷声说:“不要律师帮助了。”
周渡颔首,说:“那么就此别过。”
他后退一步要关门,覃樱恨煞了功败垂成的感觉,她拽住他的衣摆,一双杏眸努力眨巴出泪水望着他,小声道:“你可以……作为故人帮帮我吗?朋友,或者学长也行。就收留我一晚上,我保证明天就走,再也不打扰你。”
他握紧拳头的手鼓起青筋,情感隐痛汇成洪流,他道:“故人,朋友,学长?覃樱,六年前是谁说,这一辈子再也不要和我有任何瓜葛。是谁说这辈子再也不想看我一眼,和我说一句话,停留在我身边哪怕一秒钟。现在你说,让我作为故人留下你。你是凭借着什么如此反反复复,凭借着我对你的……”
最后一句猛然顿住,他脸色难看。
覃樱听得惊讶,她当初说的话连她都不记得了,没想到周渡一字一句记得清清楚楚。记性好是用在这么小气的地方吗!正当她疑惑周渡到底还要说什么的时候,他突然缄口不言,凭借着他对她的什么,他倒是说完啊!
“那要不……”覃樱也没什么办法,揣测周渡的意思,估计是余恨未消,她唇角抿出一个乖巧的笑涡,商量着对他说,“你放我进去骂回来呗。”
周渡闭了闭眼。他是疯了,才会和她说这些。
再看向她时,他眼里多了除却怒意外的讥笑:“你确定要借住,覃小姐,我是个单身男人。”
覃樱虽然不解他的态度,却对这个转折惊喜万分:“确定确定,你别反悔就行!”
他冷冷盯着她。
覃樱:“那我进来啦?”她试探性地一只脚踏进门,见周渡没什么反应,覃樱飞快把另一只脚也带进来。
“我需要换鞋吗?”覃樱问,来之前鞋子也没敢换干的,湿漉漉走过来,沾了一地灰。她明眸一转,周渡家以灰色和简洁的白色商务风为主,进来才发现是复式叠层,一楼是客厅卫生间和开放厨房,二楼看不见,大概率是卧室和书房。
周渡没理她,从她身边走过去,当她不存在。哒哒脚步声响起,他上了二楼。
覃樱状似失魂落魄尴尬地在原地站了几秒,实则内心狂喜根本没想过还有这么好的事!
能顺利苟进来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还不用在周律师冷死人的目光下演戏。天底下还有这么幸福的事吗,没有了!
她确保周渡短时间不会下楼以后,迅速拿出手机,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他家照片。思忖片刻,她再偷偷往上瞄一眼。反手脱下自己上衣和裤子,扔在沙发旁,蹲下胡乱薅了几下,作成酒后乱X般的视觉效果。
这个过程覃樱比做贼还紧张,生怕周渡突然下楼,那时候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一切准备就绪,覃樱争分夺秒从各个角度咔嚓。拍完照她迅速穿好衣服,加了早早调查清楚的楚安宓微信。
“我知道周渡一个秘密,听吗?”
周渡二字在楚安宓那里无疑是万能密码,很快对方通过。覃樱看了眼头像,是楚安宓的工作寸照,照片上的女性知性优雅。
“先给你发个我的定位。”她把位置共享发给了楚安宓。
覃樱弯唇一笑,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破坏“男女主”关系的“恶毒女配”。没关系,他们狼狈为奸如此相爱,当然不会畏惧伟大爱情中的千难万险。
那边说:【你是谁,为什么会在周渡家里?】
覃樱发了几张照片发给她,附言道:【你说为什么?】
发送以后覃樱不再看手机,也不再回信,以楚安宓这种人的疑心病,说得越少她正好脑补得越多。
她心情很不错,结果抬起头,她看见了二楼转角处的周渡。
光与暗的交汇处,他靠在木质栏杆旁,黑曜石般的眸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覃樱心狂跳,他看见了多少?
她努力回忆,一个画面一个画面地排除。她在脱衣服布景的时候谨慎起见,每隔两秒就会看一眼二楼,周渡不曾出现。拍照时也有留意,周渡不可能看到。
那么就是给楚安宓发微信的时候?
覃樱舒了口气,发消息而已,并不会显得奇怪。
“周律师,我刚刚求助了一名朋友,她表示可以收留我,那我就不打扰你,现在准备去她家,再见!”
他说:“是么。”
“嗯嗯嗯。”
周渡扯了扯唇。
覃樱夺门而出,任务已经圆满解决,她没有回头看他,管他什么表情,还再见?再也不见还差不多,这几天憋屈死她了。
“game over!”
周渡看着那扇关上的门,回到二楼书房坐下。
和覃樱所想差不多,二楼的构成依旧很简单,分隔三室,一间用来做卧室,一间是更衣室,另一间是周渡平时工作的书房,书架上,鳞次栉比放了许多文件档案。
冷色调光下,电脑屏幕幽幽亮着,正是一楼的监控。监控分割成四个板块,事无巨细为主人汇报房子动向。
画面一分一秒跳转,肺部撕扯着痛,他剧烈咳嗽着,“啪”一声关掉电脑。
*
“周渡没发现什么吗?他就没半身不遂卧床不起之类?”
“没有。”覃樱说,“你好些了吗?”
林唯司其实还难受着,他冷不丁呛水进入肺部,现在说话嗓子拉扯着难受。身上也痛得要命,跟被一万条狗咬了一样。但是男人哪能轻易言苦,林唯司不屑地说:“这种问题就不该从你嘴巴里问出来,小爷是谁,也就是一时不察,早就没毛病了。”
覃樱给他削了个苹果递过去:“嗯嗯,林总监最厉害啦,那万能的林总监,能告诉小的一个人的联系方式吗?”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