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起青壤 第110章

作者:尾鱼 标签: 三教九流 现代言情

  这低气压是有原因的,就在一个小时之前,邢深那头有回复了。

  ——活着。

  回避了谁杀韩贯这个问题,确定了陈福的死活。

  活着。

  看来蒋百川没有撒谎,那把刀的确只能杀一次地枭。

  可是,又回到老问题上来了:缠头军到底是怎么找上韩贯和陈福的呢?

  熊黑突发奇想:“林姐,他们手里有蚂蚱,狗家人闻不见我们,蚂蚱……会不会对我们比较敏感?大家毕竟同类嘛。”

  就是这句话,让林喜柔黑了脸,连眼神都变了,熊黑察言观色,没敢再发表意见。

  ……

  林伶怯怯地在餐桌边坐下,动作幅度很小,拿咖啡壶给自己倒咖啡时,也是尽量不发出声音。

  不过,她的到来还是搅动了绕桌一匝的僵硬空气,林喜柔终于拿起了餐叉,熊黑似乎也松了口气,捏了个蒸芋头送进嘴里。

  林伶找话说:“林姨,好几天没见炎拓了。”

  林喜柔冷冷瞥了她一眼:“想他了?”

  “不是,就是他电话信息都不回,从前不这样。还有,昨天跟吕现吃饭,他说车子修差不多了。”

  撞车修车这事,林喜柔听冯蜜讲过,但现在一堆烦心事,林伶还拿这种破事出来说,她觉得尤为烦躁:“吕现一个大男人,就不能爽利点?整天盯着钱,难道小拓还赖他的?”

  林伶没吭声,过了会小声征求她意见:“林姨,我明天约了吕现,想去看网红银杏树,可以吗?”

  林喜柔莫名:“什么网红银杏树?”

  林伶忙把自己事先下载在手机里的照片给林喜柔看:“就这个,观音禅寺,就在西安,长安区,这棵树长1400多年了,说是唐太宗李世民亲手种的呢。”

  还真是棵相当巨大的银杏树,尤其是高空俯拍,极有声势,而且,照片上银杏叶正黄,一树鎏金,一地黄锦,被周围稀疏的山乡以及绿树覆盖的山坡映衬,极其醒目。

  怪不得是网红银杏树。

  在西安,长安区,既然在西安,挨着家门口,那就没什么问题。

  林喜柔想了想:“银杏叶不都是秋天黄吗?这都快元旦了,叶子早掉光了吧,那有什么好看的。”

  林伶讷讷解释:“是这样的,现在流行一年四季、每一季都去打个卡,人家都说,这棵树代表长久,要是两人打完四季卡,都还在一起,那感情就会……就会很好。”

  她脸红了,耳根发烫,手心也开始冒汗。

  她编的,她在撒谎。

  是邢深让她去那儿的。

  第一次和邢深打电话时,她整个人紧张到语无伦次,邢深大概也觉出她心理素质实在不行,让她留心一个叫“雀雀茶茶”的微博号,跟她说,下一条微博,会发一个西安的景点,照片上有日期和拍摄时间,但那些数字都是PS上去的——那条微博是在通知她离开的时间和地点,她只要设法按时赶到就可以。

  林喜柔看了她一眼:“你跟吕现,到底合不合?不行就换一个,拖拖拉拉的。”

  林伶没敢抬头,她怕一抬头,神色就暴露自己在说谎:“就是……一开始实在没感觉,多接触了几次,好像……也还行。”

  熊黑乐了:“我就说嘛,感情要靠相处。第一眼没相中不代表什么,你想哈,古代那些男女,婚前都没见过呢,婚后恩爱的也不少啊。”

  林伶心说,那是你没见到更多的、婚后悲惨的吧。

  林喜柔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进展顺利就行。

  林伶也算是她“抚养”长大的,既然来日免不了要做血囊,那她乐意让她活着的时候,能尽量舒心点。

  养了她这么多年,好吃好喝好用,不算亏待她。

  再说了,没她林喜柔,这世上有没有林伶这个人,都难说呢。

  ***

  炎拓感觉,自己是被软禁了。

  一关这么多天,他生物钟已经紊乱,渐渐失却了时间概念:窗子封死,看不到阳光,不管是睡前还是一觉醒来,屋里亮着的,永远是灯光。

  关的天数多了,吃、喝、上厕所的次数也多,老是绑着手脚比较麻烦,改成了手铐脚铐,铐环之间有锁链,可以小幅度活动。

  小卧室是天然囚室,因为窗子都是砖头封死的,门上装的又是铁栅栏防盗门,里头铺张床垫、加床被子,人住进去,跟坐牢一个样。

  吃的喝的从铁栅栏往里递就行,用洗手间麻烦点,得冯蜜在的时候。

  冯蜜应该是林喜柔指定的“监狱长”了,但她不在这住,毕竟这儿条件太差了,炎拓怀疑,她就近找了个短租房,没准就在这栋楼里,所以可以随时过来。

  二十四小时看守他的有四条彪形汉子,两班倒,四个人都脸生,炎拓没见过,不过熊黑手下,他没见过的人也多,并不稀奇——这四个人得过嘱咐,从来不跟炎拓聊天,哪怕炎拓穷极无聊、扒着铁门要跟他们套近乎,他们也绝不搭理,自顾自打牌、掷骰子,或者看手机上早已下载好的小电影。

  熊黑偶尔过来。

  炎拓喜欢熊黑过来,他一来,总能给他带点福利。

  比如有一次,熊黑在铁栅栏外和他说话,说着说着,忽然打了个哆嗦,然后大骂:“这么冷,人住的啊。”

  这是破房子,加装空调不太实际,当天晚上,客厅里就多了台小暖风机,呼啦啦对着他的囚室吹。

  炎拓起先还吹得挺舒服,后来就有点难受。

  他不希望这些人对他好,希望他们诡诈、凶残、卑鄙,这样,他复仇的那把刀举起来,不会显得太沉重。

  冯蜜在的时候,其实也还挺好过的,她会搬一个小蒲团到防盗门边,盘腿坐在上面跟他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炎拓的错觉,自打他跟她说过“不喜欢”之后,他隐隐觉得,冯蜜的话比以前少了,而且,说话没以前那么招人反感。

  有一次,聊这屋子是一楼、太潮湿,聊着聊着,冯蜜忽然叹了口气,问他:“炎拓,我又年轻,又好看,那么多人都喜欢我,你为什么不喜欢啊?”

  炎拓:“你年轻漂亮,喜欢你的人多了去了,干嘛非要我喜欢你。”

  冯蜜看了他好久,才说:“喜欢我的人,都想跟我上床,上完了也就完了。可是我总觉得,你要是喜欢我,应该就不是奔着上床的了,应该是……另一种的。”

  另一种是什么样的,她又说不清楚。

  她说:“我要是人,你是不是就会喜欢我了?”

  她是真敢说,把身后的彪形大汉当摆设,估计是觉得反正这些人也听不懂。

  炎拓没再吭声。

  他的右衣袖内侧,别着一根针。

  左衣兜里,有一颗金色的、压扁了的小星星。

  小星星里有梅花。

  聂九罗应该已经知道他出事了吧?她会着急吗?

  ……

  只有林喜柔从来没来过。

  炎拓有种直觉:林喜柔再来的时候,过关与否,生死与否,就可以有个定论了。

第94章 ①③

  林喜柔出现的那天,距离炎拓被关,已经足有半个月了。

  那之前,熊黑已经五六天没出现过了,冯蜜职责所在,倒还是如常过来,但神色里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和他说话的时候,极其警觉,会突然间全身绷紧、像狼一样竖起耳朵、听门外的动静。

  炎拓怀疑,是邢深已经行动了,但他不敢问,连话头都不往那个方向引。

  他理应什么都不知道。

  ……

  那天,冯蜜正隔着铁栅栏跟他说话,说着说着,忽然盯住了他的脸:“炎拓,你胡子长出来了。”

  炎拓自嘲地笑:“你才注意到啊,也不说给提供个刮胡刀,朝那几个大哥借,没一个人理我。”

  冯蜜咯咯笑:“谁敢借刀片给你啊,没事,我帮你刮。”

  她开锁放他出来,让他坐到小客厅中央的椅子上,没剃须水,就用肥皂沫代替,然后取出随身的袖珍小折刀,俯下身子,仔细地、一下下帮他刮。

  那两个当值的一来觉得小折刀操作不可行,二来觉得新鲜,也凑近来看,还指指点点地让冯蜜轻点、说再往下就要割出口子了。

  有一瞬间,炎拓动过抢折刀的念头。

  但很快放弃了:他没见识过冯蜜的身手,她做事嫌累、跑步撵不上他,不代表她没战斗力,这也是他为什么建议邢深行动时尽量偷袭且使用电击设备——硬绑的话成本太高,失败的几率也大,又不是切磋比武,讲什么光明正大呢。

  再说了,这把折刀太小,即便他制住冯蜜,边上那两个人呢,还有两个当完值在隔壁睡觉的人呢?而且,他身上带铐,真打起来,没法发挥。

  所以一直安静地坐着。

  刮好之后,冯蜜满意地左看又看,又问那两人:“有小镜子没有?给他看看效果。”

  其中一个嗫嚅:“我们男的,谁带那玩意儿。”

  另一个机灵点:“手机相机呗,自拍模式不是一样效果吗。”

  正说着,外头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钥匙转动的声音,再然后,门推开了。

  门口站着的是林喜柔和熊黑。

  林喜柔的脸色很苍白,眼神疲惫,这一阵子不见,她憔悴了很多。

  她走进来,说了句:“没相干的人出去。”

  熊黑马上赶人:“你俩,把那俩叫上,滚滚滚,滚远点。”

  四个人,清醒的和懵逼半醒的,很快就都出去了,屋里只剩下林喜柔、熊黑、冯蜜,以及坐在椅子上的炎拓。

  炎拓觉得有些不对劲,上一次,林喜柔翻了脸,但至少熊黑还是客气的——这一次,连熊黑的眼神都冷下去了。

  他不安地笑了笑:“林姨。”

  林喜柔也笑,笑着笑着,骤然变色,抬起手,一巴掌向着他的脸扇了过来。

  这一记尤其重,是炎拓生平以来,头一次领教林喜柔的力量,他只觉得脑子里重钝了一下,身下的椅子本就不是很稳,没能吃住重——他连人带椅子砸倒在地,眼前一阵阵发黑。

  睁开眼时,看见林喜柔穿的高跟鞋,这双鞋的侧边缀着镶钻的流苏,在阳光下穿一定很好看,流光四溢,仿佛脚踝上镶了烁动的日光。

  冯蜜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但旋即退开了两步,以免站得太近碍事。

  林喜柔说:“拉起来。”

  熊黑跨步上前,把炎拓连人带椅子拽拉放正,椅子经这一摔,更歪了,人坐上去,颤巍巍的,摇摇欲坠。

上一篇:无我不欢

下一篇:她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