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起青壤 第177章

作者:尾鱼 标签: 三教九流 现代言情

  聂九罗现今的异常,究竟是当初的那股劲还没过去、惯性使然,还是真的疯魔上脑、不可逆了?

  炎拓口唇发干,一时说不出话来。

  聂九罗嫌他木讷,语气更不耐烦了:“问你呢,去哪洗澡?”

  炎拓:“这里……没法洗澡。”

  什么叫“没法洗澡”?

  聂九罗怒了,一把扯开帐篷的拉链钻了出去,炎拓怕她有失,赶紧跟出来。

  倒也还好,她并没有一出帐篷就蹿得没了影,倒是守夜的蒋百川,原本窝在那百无聊赖,突然听到动静,大概是以为来了活,职责所在,腾地蹿到近前,毛发奓起,喉内嗬嗬,凶相毕露。

  这可是正撞枪口上了,聂九罗眸光森寒,五指倏地成爪,冷笑了声:“什么玩意儿。”

  边说边向蒋百川走了过去。

  眼见她一副要宰几个的架势,炎拓吓得头皮发麻,几步冲过去挡在她和蒋百川之间,继而被她逼得节节后退:“阿罗,阿罗你听我说……”

  末了实在没办法,厉声喝了句:“阿罗!”

  这一声倒是奏效了,聂九罗停下脚步,抬眼冷冷瞥着他。

  身后不远处,从帐篷内探出头来的余蓉急吼吼朝他喊话:“炎拓,安抚!安抚为主,这儿可没人打得过她!”

  这一路过关斩将的,连地枭和白瞳鬼都没能搞死他们,要是最终在聂九罗手上完成了团灭,那真是冤过窦娥,死了都没处说理去。

  炎拓挤出一个笑来,尽量向聂九罗释放善意:“阿罗,卢姐已经帮你把洗澡水放好了,就是离这儿很远,得走很久……”

  很显然,卢姐她也有印象,说不定比对他还更熟,毕竟她认识卢姐远早于他。

  “路远,不会开车吗?”

  炎拓指了指周围:“你看这儿的地形,车开不进来。”

  “不会修路吗?”

  几轮对答下来,炎拓已经有点摸着门道了:疯的人其实自有一套逻辑,得顺着来,她说她是小苹果,你就别说她是颗梨。

  他说:“已经在修了,工人手脚慢,人又笨,还没修进来。阿罗,咱们先休息,休息好了,就能洗澡了。”

  聂九罗想了想,估计是觉得这话说得合情合理,也就不再纠结什么洗澡,只是目光绕过炎拓,仍在蒋百川身上打转。

  炎拓秒懂:“我帮你赶走……”

  见“赶走”似乎不合她意,立马改口:“……宰了他。”

  聂九罗挑不出他什么错处了,看周围这环境,也实在没辙,站了几秒,又哼了一声,转身回帐篷。

  余蓉和雀茶两个,脑袋原本是探在帐篷口的,一见她靠近,齐刷刷缩了回去,生怕被她逮到,又挑她们脑袋的不是。

  过了一会儿,炎拓过来,撩开她们的帐篷门,又指指蒋百川,低声说:“赶紧打发他走吧。”

  余蓉点了点头,又伸手指脑袋:“她这……是临时的,还是?”

  炎拓摇头:“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151章 ①〇

  老一辈说,疯子大致分两种,文疯子和武疯子。

  文疯子敏感、偏执,类似鲁迅笔下的孔乙己,于己有损,于人无害。武疯子不同,有暴力倾向,会伤害他人,路人见了,一般都要绕着走。

  聂九罗是两者兼而有之,毕竟她“动手”能力太强,以前就崇尚能动手绝不动口,而今少了理智的束缚,就更变本加厉了。

  她也不是失忆,不管是炎拓、余蓉还是雀茶,她都“有印象”,然而视若无睹,仿佛这些人原本是立体的,而今都瘪成了贴花墙纸,从她的世界中隐退,和她再无瓜葛。

  她自成体系,只琢磨自己关心的事。

  起初是要洗澡,一时半会没法达成,又急着联系老蔡,被炎拓以“电线被大风吹断了,信号连不上”为借口回绝之后,又问炎拓:“我参赛的事怎么样了?”

  炎拓也不知道她究竟参了哪个赛,只能含糊以对:“都还挺顺利的。”

  聂九罗:“都这么久了,奖还没评出来?”

  炎拓找借口:“评委之间……有点分歧。”

  聂九罗面色不豫:“哪个评委?”

  看这架势,一语不合就要去宰评委了,炎拓急中生智:“不是,一等奖是你没跑了,二等奖不好定,竞争比较激烈。”

  原来如此,聂九罗点了点头,暂时原谅了评委。

  余蓉和雀茶两个不敢惹她,但也没耐性哄,两个人一路以躲为上,把所有状况都交给炎拓解决,暗地里还感慨说,果然接生这事,不是生完了就完了的。

  生了还得带呢。

  好在聂九罗状况不算很多,因为本质上,她眼睛里已经看不到炎拓这类“凡人”了,也懒得和他多费口舌。

  一直到出山,她只又发了两次脾气。

  一次是走金人门的时候,嫌路径太窄,还愤怒地猛踢了一脚。

  炎拓安慰她说,拓宽计划已经申请到款项,工人们过两天就会开工。

  第二次是坐着骡子出山,怪自己的骡子太颠、不好驾驭。

  炎拓顺着她的意,任由她把所有骡子都试坐了一遍。

  聂九罗发现这些骡子都是半斤八两、没一个省心的,也就不再牢骚,但全程黑脸,谁也不理。

  ……

  再次出了入山口,炎拓长吁一口气,觉得这一遭是真正终于彻底、回归人间。

  事情告一段落,接下来是各奔东西的节奏,炎拓原本想安排大家聚个餐,让这离别宴有点仪式感,但聂九罗一心要回家,不愿意浪费时间吃这顿饭,话还说得很决绝:“不吃,要吃你吃,我自己走。”

  炎拓有点为难,毕竟这一次能功德圆满,余蓉她们是出了不少力的,而今拍拍屁股就走,即便事出有因,他也觉得不太合适。

  余蓉便出来打圆场,说是自己会安排一桌酒宴,好好犒劳相关人等,炎拓负责报销就行,都是好朋友,不用讲究细节。

  ***

  饭可以不吃,辞行不能太潦草,行李装车、把聂九罗送上副驾之后,炎拓站在旅馆门口、离着车边不远,跟余蓉和雀茶聊了一会。

  余蓉安慰他:“我估摸着状况都是暂时的,你就算对聂二没信心,也该对女娲大神有信心。人家女娲修补过的,总不能是个次品吧?”

  炎拓也是这想法,所以这两天心态还算乐观。

  他看向雀茶:“那你后续……什么打算?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在公司给你安排一下,生活安稳没问题。”

  雀茶没领这情:“我前三十年还不够安稳吗?后三十年还求安稳?”

  炎拓笑:“那是要求刺激了?”

  雀茶想了想:“也不是,刺激也未必适合我,不过我总得都尝试一把,才能找着最适合自己的道。你放心,真没路了,我会去找你帮忙的——我帮过你,去朝你拿点报酬,不会不好意思。”

  ……

  真烦人,哪这么多话讲,耽误她宝贵的时间。

  副驾上,聂九罗皱着眉头看炎拓一干人聊得没完没了,心头气闷,又转头看另一侧街景。

  街的这一边,不少摆摊的,毕竟是镇子,市容市貌的监管没那么严格。

  有个倒卖二手皮货的男人,正倚靠在墙面上抽烟,按说天气已经转凉,一般人长袖外都加搭外套了,他还很拉风地穿了件短袖T配小马甲——吐烟圈时,偶然一抬眼,恰与聂九罗的目光相触。

  发现是个美女,这男人不觉来了骚劲,冲着她轻佻地飞了个眼风。

  聂九罗沉下脸来。

  见她被冒犯到了,男人如捡了大便宜般兴奋,还得寸进尺,冲着她撅起嘴、隔空啵了一记。

  非常好,聂九罗解开安全带,不动声色地开了车门下车,径直朝那个男人走了过去。

  男人略有些紧张,但见只是个柔弱的姑娘,又觉得即便闹起来,她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再说了,自己干什么了?连指头都没挨过她那。

  于是理直气壮、挺起了胸膛。

  途经一个鞋摊,聂九罗略扫了一眼,顺手攥起一只大码的男拖。

  摊主正在刷视频,一时没反应过来,毕竟这种打扮的客人,也犯不着当街偷鞋。

  待见她真的拿了就走,不由得叫出声来:“哎,哎,怎么拿人鞋不给钱呢?”

  聂九罗充耳不闻,直奔目标,那男人看见她拿鞋了,但没当回事,还不屑地撇了撇嘴。

  这一头,炎拓几个听到鞋摊摊主的嚷嚷声,下意识往这个方向看,不过聂九罗已经不在鞋摊边了,是以一时都没发现状况。

  还是雀茶心细,目光往两边扫了扫,面色突变,大叫:“聂小姐,在那,那呢。”

  话还没完,聂九罗这边已经下手开抽了,一扬手,又准又狠,啪地一声,正抽在那男人胳膊上。

  那男人原本以为只要稍微一躲就能躲过去,没想到被抽了个正着,还以为是自己大意,正怔愣间,第二记又来了,这一次是横抽、正打脸。

  男人嗷地一声痛叫起来,继而气急败坏,也顾不上后果了,没头没脑抡拳反击,然而不论他使出多大的力气,始终打不着人不说,自己身上还频频挨抽,有时是头脸,有时是胳膊,记记脆响,无一走空。

  街面上的闲人立时涌了过来,打人嘛,本来就好看,更何况还是女人打男人这么精彩。

  那个鞋摊摊主也在其中,原本是气冲牛斗地要过来抓贼,观望片刻之后,低调地往后缩了缩。

  一双塑料男拖,进价三块五,她只拿了一只,折合一块七毛五,他不想为了追回这点损失遭这种罪。

  就在那男人被打得哭爹喊娘、眼泪鼻涕差点糊了一脸的时候,炎拓终于赶到。

  他自后一把抱住聂九罗的腰,带着她连退几步,低声劝她:“阿罗,算了。”

  算了就算了吧,反正自己也打累了。

  聂九罗把拖鞋一扔,指着那男人对炎拓说:“把这人送去坐牢。”

  那口气,仿佛监狱是她开的。

  炎拓一口答应:“好。”

  那男人满胳膊满脸的拖鞋印,红彤彤的一块连着一块,本来气不过,想豁出去了跟对方死磕,乍听这对答,心头一唬,没敢说话。

  他寻思着,口气这么狂,这两怕是大有来头。

  余蓉也过来了,她拍拍炎拓的肩膀:“你们先走吧,这儿我来解决。”

  又不耐烦地赶围观的人:“看什么看,都闲得是吗?”

  她这个子块头,尤其是光脑壳上那条蜥蜴,意味太过复杂,人群很快一哄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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