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起青壤 第35章

作者:尾鱼 标签: 三教九流 现代言情

  闲暇时,他会不断重温那天偷听到的,掰碎揉开,反复分析。

  聂九罗说,狗牙不是地枭,很可能是近亲或者变种,原因是,地枭是野兽、不是人。

  其实,不妨把事情简化一下:狗牙、林喜柔之流,就是地枭。问题在于,它们怎么做到跟人一模一样的呢?

  林喜柔一定做了什么。

  在这个种植场的地下二层,他和林伶共同见过迷你塑料大棚里那个后背长满粘丝的女人,那个女人是做什么用的?后来又去哪了呢?

  他的那张有编号和人物登记的EXCEL表格,最初是林伶从林喜柔的电脑里偷拷出来的,目前更新到017号朱长义,但值得一提的是,这表格并不是001号到017号按顺序排列,它是从003号开始的,而且隔两三个,就缺失一个编码。

  003号大名孙熊,也就是熊黑。

  他和林伶一直琢磨这张表,有一天,林伶忽然有了发现,说这张表里人的姓,正正好好能对应上《百家姓》里,姓氏的排序。

  比如“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孙”排第三,所以003号,孙熊,“吴”排第六,006号,吴兴邦。

  同理,014号,沈丽珠,017号,朱长义。

  这些人会不会都是已经有了完美样貌的地枭呢?林喜柔给它们编码,也给它们起名字。但为什么又要分散到全国各地去?为了降低风险、不把鸡蛋放到同一个篮子里?

  狗牙目前没有名字,只有个粗鄙的外号,“朱秦尤许”,“朱”字之后就是“秦”了,狗牙会不会是未来的018号,姓秦呢?

  ……

  日近黄昏,炎拓越想越是头疼,他掸着手起身,伸脚把自己用小石子在泥面上分析的那一大堆给抹了。

  远处有个人,正向着他小跑过来,那是熊黑。

  到了近前,熊黑气喘吁吁,如果没看错的话,脸上还浮着几分尴尬慌乱:“炎拓啊,林姐呢?”

  “昨晚没睡好,下午说头疼,补觉呢吧。”

  熊黑“哦”了一声,一听那心不在焉的音调,就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根本不是来找林喜柔的。

  炎拓:“怎么了?”

  自从那一晚炎拓向他“表露心迹”之后,熊黑看炎拓,着实顺眼和亲近不少,他犹豫再三,压低声音:“炎拓,我这又坏事了……老头那药,让我打多了。”

第34章 ③

  炎拓跟着熊黑下了地下二层,已经过了下班的点,下头静悄悄的,灯光倒是大亮,一路都没见着人。

  熊黑打开小房间的门:“你看。”

  一股子屎尿骚臭味扑面而来,炎拓不觉闭住气,再定睛看,瘸爹反绑了手,盘腿坐在屋子中央,正向着门口嘿嘿直笑,一张脸肿大如盆,透着惨白,连眼皮都肿得发亮,嘴已经歪了,一边的嘴角处,正不断往下流着涎水和血水。

  这帮人,把人弄死了或者逼疯,家常便饭了吧。

  炎拓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表露情绪,他没那个资格,也没那个实力。

  熊黑忧愁极了:“我也是看他用了药似乎有点效果,一时高兴,手上忘了分寸。你说,好不容易有点线索,又让我给坏了。这都第二次了,林姐不得……剐了我啊。”

  炎拓说:“没事,可能是暂时的。你先别逼他,让他缓一缓,喝点水吃点东西,可能还能恢复。”

  熊黑觉得不乐观:“这万一缓不过来……我不是完了?”

  “怎么会呢,再找其它线索不就行了。”

  熊黑急得想跳脚:“哪还有其它线索啊!但凡有,我也不至于急成这样了。”

  炎拓示意了一下瘸爹:“人在你手上,是人质,有人质,还怕同伙不开口?”

  熊黑无语,觉得炎拓真是蠢如驴:“你是不是傻啊,找不到他同伙啊。”

  “当初,你们不是也找不着绑我的人吗?那时候怎么做的?他同伙是躲起来了,但那不代表他们收不到你放出去的讯息啊。”

  熊黑琢磨了足有十秒钟才回过味来,兴奋地脸都涨红了:“行啊你,找你可真是找对了。”

  炎拓笑了笑。

  其实这法子说不说,林喜柔都想得到,但在熊黑焦头烂额的时候点破,会让他顿生“自己人”之信任感,那以后,向他套话办事,就会方便很多。

  正寻思着,面前的瘸爹忽然“啊哈”了一声。

  这一声,宏亮又诡异,起得像个唱腔,炎拓吓了一跳,熊黑嘴里骂:“艹,又来了!”

  边说边抓起扔在桌面上的一条小毛巾,团起了向着瘸爹走去。

  瘸爹还自己给自己伴奏:“锵锵咚咚锵!有刀有狗走青壤……”

  熊黑一把揪住瘸爹的头发,把毛巾往瘸爹嘴里塞,瘸爹一颗脑袋摆得像倔强的摆锤:“鬼手打鞭亮珠光,锵锵咚咚……唔,唔,狂犬是……前锋,唔,唔,疯刀坐,唔……”

  嘴终于堵实了。

  炎拓装着好笑:“这嚷嚷什么呢?”

  熊黑若无其事:“嗐,乡下人,谁知道打哪听来的乡下戏。”

  ***

  乔亚下了班,先去舅爷的住处看孙周。

  刚叫开门,就闻到一股霉腥气,她只当是舅爷的房子太久没住人、下水道往上翻气:“这味儿你还能蹲得住?不知道开个窗?”

  边说边撸起袖子,干脆利落打开前窗后窗。

  孙周懒洋洋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开了还不得关嘛,多麻烦。”

  “那你索性别吃饭,吃了还得拉,一直不吃一直不用拉。”乔亚打开冰箱,“今天吃什么了?”

  把孙周安顿在舅爷家之后,她往冰箱里买了一堆速冻即食餐饭。

  “饺子。”

  真新鲜,即食的面包蛋糕都没动,居然肯动手煮饺子,不用说,锅碗瓢盆是留给她洗了,乔亚风风火火,三步两步进了厨房。

  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台面干干净净,碗碟也摆得齐整,孙周素日里懒成狗,进了一趟医疗传销窝,改性了?

  乔亚纳闷了半天,一垂眼,看到脚下的垃圾筒里,有点怪怪的。

  她蹲下去看,是剥除下来的饺子皮,生的,化冻之后烂如棉絮,软塌塌耷在原本的垃圾上。

  这是什么操作?吃馅不吃皮?那也应该是煮熟了剥皮方便啊,谁听说过硬生生把速冻饺子的皮给剥掉的?

  乔亚出了厨房,本来是准备问问孙周这事的,但是一进客厅,看到孙周还是她刚进门时那副姿态,心里就来了气,她大踏步过去,挡在孙周和电视之间:“哎!”

  孙周的视线没处着陆,终于肯抬眼看她了:“啊?”

  乔亚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你到底怎么想的?旅行社的工作因为你丢客人和玩失踪给闹黄了,一走一个月,先说去跟朋友玩创业,又说是搞传销的要给你治伤,得,这些我都不管,反正都过去了。你人现在回来了,端正态度行不行?天天在沙发里大爷歪算怎么回事呢?你很有钱吗?你买房了吗?一穷二白空着手结婚……”

  手机响了,真是吵架都不让人吵得舒服,乔亚拿起手机看,是个不认识的号码——她网购多,多半是淘宝商家。

  她走到一边,带着气接起电话:“喂?”

  那头是个女人,声音很温柔:“是乔亚小姐吗?孙周在你身边吗?”

  这谁啊,乔亚还没反应过来,那声音已经在指引她了:“如果在,你保持镇定,不要慌张,不要让他看出反常来,以防他会突然攻击、伤害你。”

  乔亚茫然:“哦。”

  她看向孙周,他又在看电视了,一张没表情的脸随着电视亮光的明暗变换着明暗。

  “乔小姐,你不要害怕,孙周受了严重的病毒感染,面部肌肉的纹理改向只是其中一个症状……”

  乔亚没敢看孙周,怕眼神把自己给出卖了:没错,她是觉得孙周这趟回来,面相变差了好多。

  “他有较严重的臆想,尽管我们一再阻止,但他已经极度依赖生食和血食……”

  乔亚的眼前闪过垃圾筒里那十几张化冻之后烂如棉絮的饺子皮,难道是……吃了生馅?”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试验一下,家里有没有生肉什么的?记住不要当面观察,他会伪装自己。你试一下,电话先别挂。”

  乔亚嗯了一声,虽说半信半疑,仍尽量自然地放下手机:“烦死了,换个货唧唧歪歪的,一点都不爽快。”

  孙周“哦”了一声。

  他觉得脑袋发沉,注意力有点涣散,听演员说台词,才刚听懂第一句,人家已经说到第四五句了。

  乔亚打开冰箱门,窸窸窣窣翻了一阵子,用力撕开一袋火锅牛肉卷,低头闻了闻:“怎么回事啊,闻着味道怪怪的,是不是变质了啊?”

  边说边递向孙周:“是吧?这我要投诉的。”

  孙周没接:“你管它呢。”

  乔亚劈手把装肉的袋子摔在茶几上:“你是大爷啊,两手一摊屁事不做,闻个味累着你了?”

  她像平日里闹别扭一样,一生气,甩手进了卧室,不过不同的是,这次是装的。

  捱了约莫半分钟之后,她极小心地、把卧室的门打开了一道缝。

  她看到,孙周的注意力已经不在电视上了,他一直盯着那袋肉,有几次,还往卧室的方向张望。

  乔亚伸手摁住心口:心跳得太厉害了,这样摁着,她能好受点。

  孙周的手慢慢探向袋口,指尖勾了一片肉出来,肉片上的白霜渐渐被室温融掉,顿了顿,孙周做贼一般,迅速把肉片塞进嘴里,狗一般的吃相。

  乔亚脑子里一下子炸开了,她觉得自己要晕倒了,她关上门,还轻轻上了锁,哆嗦着把手机再送回耳边时,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喂?”

  此刻,那个女人温柔的声音,是她最大的慰藉了。

  “乔小姐,你一定要冷静,这个病,有一定的传染性……”

  乔亚腿都软了。

  “这几天,你有没有和他,有过性生活?”

  乔亚拼命摇头,调子里已经带出了哭音:“没,没有,但是打过kiss……”

  这应该算体液传播了吧,她一阵恶心上涌,疯狂想吐。

  “有没有被他抓伤、或者挠伤过?”

  乔亚一阵庆幸:“没,没。”

  “那应该……不算很严重,他现在,没有怀疑你吧?你把位置发给我们,然后尽量表现正常,离开那里。乔小姐,如果离开的过程中他攻击你,不要反抗,积极配合他以保全自己,我们到了之后,会想办法的。”

  卧室倒是有窗,但加了防盗网,没法从窗子走,一想到还得打开这扇门,从那么可怕的孙周身侧走过去,乔亚真是眼泪都快下来了。

  “我能不能就待在卧室里、把门反锁?孙周他在……在客厅。”

  那女人略一沉吟:“也行,最好找东西挡一下门。”

  明知对方看不见,乔亚还是拼命点头,她看过恐怖老电影《闪灵》,里头男主人发疯拿斧头把门劈开一个洞、头拼命往里挤的画面,太让她印象深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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