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严雪芥
他一言不发地拿出那枚胸针,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走到窗边,眼也不眨地把胸针重新扔下去。
“原来你们是一伙的!”小五大声尖叫:“你居然还敢扔我的东西!”
“这是在楼下捡的。”十一冷睨,“后悔捡了,就扔回原位。”
他们一愣,被他的冷脸噎住,气势虚下来,推搡着跑下楼去捡胸针。
活动室风卷残云过后,只剩下她和十一。
她一声不吭地坐回角落,眼眶通红地盯着“器”字发呆。
他也一言不发,拿着《夏洛的网》过来,坐到她对面,瞥了一眼她的解字,将白纸拿过来,把器字拆开。
四个口,一个犬。
他不假思索地划掉两个口,“器”字就变成了“哭”字。
十一忽然抬起眼,看了她半晌,又低下头,在哭字前面加上一个字,这才把白纸推回到她面前。
——别哭。
她出神地盯着那两个字,拼命咬住的嘴唇越发颤抖。
临近深冬,天地肃穆。窗外听不见一只鸟鸣,冷风刮着活动室的窗棱,吱嘎吱嘎。
一片萧索里,突然就汹涌地响起了孩子止不住的抽泣。
第27章 今夜要车你回家
在回程的飞机上,盛子煜发现姜蝶的情绪莫名其妙地很低落。
具体体现在,之前可能还会回自己一两句,这次干脆一句都没回。戴着眼罩也不知道睡着没有,空姐端来的餐食也没有吃。
这实在太罕见,和她认识这么久,就没怎么见过有饭端到她跟前她却不吃的情况。
他试探地伸出手戳了戳姜蝶的胳膊。
“不饿吗?”
她毫无反应。
盛子煜悻悻地缩回手,戴上耳机继续看电影。
后半段的航程并不太平,遇到强烈气流颠簸,主办方抠门,买的是经济舱,这会儿又晃又挤。
盛子煜感觉自己有点晕机,电影也没心思看下去,干脆把耳机一摘,闭上眼深呼吸。
身体像一卷弹簧,被气压摁在椅子上来回揉捏,实在不好受。他掀开一只眼皮,有点羡慕姜蝶一动不动的姿势,睡着了真是好,不用体会这操蛋的气流。
结果下一秒,姜蝶诈尸似的弹起身,把眼罩一摘,底下的一张脸白得可怕。
她鼓动脸颊,那姿势盛子煜非常熟悉。
人喝酒喝大的时候想吐通常都是这个姿势。
“我靠!你等等等……”
他伸手连忙去抠椅背上的呕吐袋,该死,怎么没有?!
姜蝶已经等不到他有所反应,喉咙一滚,低下头,哐哐哐,伴随着猛烈的气流,一泻千里。
这下轮到盛子煜脸色惨白。
*
姜蝶到现在才确认自己真是不适合交通工具的体质。
当时去拜县,上个山路只有她吐得混天黑地,她以为只是太绕的原因。现在这架飞机,虽然大家好像都脸色不太好,但绷不住吐出来的只有她一人。
姜蝶感到分外不好意思,尤其还吐脏了盛子煜的衣服。
他衣服都在托运的行李箱里,里面也都是穿过的脏衣服,不方便再换。两人兵分两路,姜蝶一下飞机就冲去即将闭店的机场衣服店里随便挑件让他换。盛子煜则躲到了卫生间把呕吐物冲掉。
姜蝶提着新衣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在卫生间外探头探脑:“在里面吗?我买回来了。你出来拿啊。”
“我在。”随即传来盛子煜的声音。“外面没人了吧?”
“没了啊,怎么了?”
同一班航班的人都已经离开抵达口了,深夜的机场走廊空无一人。
“那正好,里面也没人了。”他语气一顿,“其实我裤子都脱了,你直接放进来吧!”
这段对话听着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他刚喊完——
有人一脸诡异地从女卫生间出来,和姜蝶四目相对。
“……”
“……”
草,一种植物。
*
姜蝶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只不过是路人而已。她这三天电话被姜雪梅打爆,心里只想着一会儿该怎么面对她的狂风暴雨。
结果回到家,出乎意料的,姜雪梅非常平静。
“吃过饭了没?”
姜蝶一愣:“嗯,飞机上吃过了。”
她坐在沙发上打毛线,头也不抬地问:“这三天还顺利吧?”
“挺顺利的。”姜蝶语气轻松,“我不是和你说过嘛,不会有什么事。根本没可能见到。就算见到也是两个陌生人,谁能认得出谁。”
“不管怎么样,下次别再随便去了。”姜雪梅斩钉截铁,“晦气。”
姜蝶连声应下,姜雪梅拍着沙发让她坐过去,拿着正在打的毛衣往她身上比划。
她每年都会织一件样式差不多的毛衣,颜色也都不是时下流行的新色,尤其是以她的专业审美眼光来说根本就是灾难。
但姜蝶没法儿挑剔,因为她知道这些毛衣,并不算织给她的。
姜雪梅收回比划的手,自言自语道:“我看看,这个长度应该够了。”
“那我到时候等着穿啦。”姜蝶熟练地绽出一抹期待的笑,“毕竟买再多新衣都比不上妈亲手织的。”
接连几天学校都没课,姜蝶又恢复到之前闭门不出的生活,继续在录剪视频、做衣服和微缩模型三者之间反复横跳。尤其是微缩模型,她做得磕磕碰碰,但也即将完工。
而中间短暂的空隙,她用来想念蒋阎。
自从音乐节之后,他们就没再见过面。聊天更是屈指可数。
她遏制住自己总是想要找他聊天的欲望,用翻他的朋友圈来代替。但是他的朋友圈依旧那么无聊,没有任何私人动态分享,只是转发一些学校的规章活动。除此之外,Ins也没有更新。
久而久之,她的手机搜索记录被各种无聊的问题塞满。
“怎么扒一个人的微博账号?”
“该怎么下手才能套路摩羯男?”
“男生如果喜欢一个人一定会主动吗?”
……
但好在,难捱的时光很快过去。
手机里的提醒事项里弹出今天十二月二十四,平安夜。
而这一天,是学生会惯例聚餐的日子。
*
是夜,“初恋”居酒屋内。
之所以聚餐又定在这家店,是因为蒋阎上次来时说,这家店内的刺身切得特别到位,每一块的大小都正正好。因此提议时,饶以蓝便说再来这家。
她特意早到了十分钟,经过上次聚餐的经验,她知道蒋阎通常也会早到。
果然,她到时,蒋阎已经入座,翻看着菜单帮众人点菜。居酒屋里的榻榻米铺了地暖,非常温暖,她脱掉外套,露出里身小香风的套裙。今夜特意没有穿打底的连裤袜,套裙下就是裸露的腿。
只可惜某人的视线依然盘踞在菜单上。
饶以蓝对自己今天的装扮还是挺有自信的,只要他抬起眼……
然而,蒋阎的视线始终盘踞在菜单上。仿佛她的腿还比不上一只蟹脚。
……有眼无珠。
其他人也陆续到场,饶以蓝的对面被一个姑娘坐下,她瞥了一眼,记得这人是大一的师妹,好像叫什么孟舒雅,之前和姜蝶还有盛子煜的狗血三角恋闹得沸沸扬扬,所以饶以蓝有点印象。
只要不对蒋阎出手,她就无所谓,因此不甚在意地收回目光。
但这桌的丁弘一看到孟舒雅就来劲了,挪近两个位置,揶揄道:“你怎么没和盛子煜一起过来呢?”
孟舒雅换了个发色的大波浪,斜睨了他一眼,笑道:“怎么?这么关心我,是要排队追我?”
丁弘被噎了一下,干笑道:“我哪敢追姑奶奶您。”
“要追也不是不行啊。”
“我靠,原来你们真的分手了啊……”丁弘啧啧称奇,“那看来那个离谱的传言也是真的了!”
他神神秘秘的一番话,让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看向他,除了依旧还在低头翻菜单的蒋阎。
“真假不保证啊,我从我朋友那儿听来的。”丁弘特别享受众人期盼的目光,故意拖长语调,“之前盛子煜和姜蝶不是一起去参加红人节了嘛,我朋友一认识的人和他们一班飞机回来的。那班飞机很晃,她就晕机了,憋了一路下飞机后在厕所吐了好久。结果出来的时候,你猜她听到看到了什么?”
“什么什么——”
“我靠你便秘呢赶紧的!”
孟舒雅也吊起眼睛。
丁弘趁着当事人都还没到,慷慨激昂地添油加醋:“外面站着一脸娇羞的姜蝶。盛子煜那小子特猴急地喊——我裤子都脱了,里面没人,你赶紧进来。”
“我靠——”
“真的假的?”
“骗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