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蜥蜴先生 第43章

作者:龚心文 标签: 情有独钟 女强 现代言情

  一股冷冽中带着点甜香的独特气味在黑暗中弥漫。

  压在半夏心底一整晚的烦闷暴躁,就被这股甜香彻底地勾了出来。

  不论理智上如何冷静,自从今日撞见了那个人,心底就憋着股烦闷暴戾。

  她只不过胡乱地将那些暴躁不安一把捆了,用蛮力压回心底,让自己勉强在小莲面前维持着从前的温柔体面。

  谁知那人却偏偏要挑破一切,引诱着她在黑暗中释放自己的情绪。

  半夏突然翻过身,把小莲按下去,一口咬在他的肩头。

  黑暗里响起轻轻“唔”的一声。

  “你还可以用力一点。”那个声音这样说。

  半夏的牙齿就下了死力。

  于是听见了一点闷在喉咙里的呜咽声,像是某种小动物发出的喉音,既痛苦又欢愉。

  “小莲你喜欢这样的?”半夏舔他的脖子。

  “痛苦才容易让人铭记。”他低声这样说,“我想清楚地记得,记住半夏你带给我的每一点快乐。”

  半夏撑起身,看着黑暗中蓄意勾引自己的家伙。

  这个家伙已经看透我了,他很知道说什么样的话能精准让我兴奋起来。

  就像是我也摸熟了他的一切,知道怎么样才能使他生死两难。

  “今天,可是小莲自己主动的,一会你若是再想跑也来不及了。”

  半夏重新低头,舔刚刚被自己咬出的那处牙印,伸手摸到了那条无处躲避的尾巴,握在手中,慢慢把玩起每一片鳞甲的缝隙。

  甜腻的黑暗中,有人语不成调,“我,我是想让你……”

  他的声音很快被人吻下去,“嗯,让我快乐。”

  主动献祭了自己的蜥蜴先生无处后悔。只能无助地被带至了人生的第一次顶峰。

  汹涌的潮水覆盖了世间的一切,久久之后才阵阵褪去。

  渐渐退却的潮汐中,半夏抱着被自己欺负了的小莲,轻轻吻他发烫的脖子,“小得时候,我也有过那种傻得可笑的幻想。”她闭着眼睛,在黑暗中慢慢说了起来,在年幼的时候,无意中听见奶奶提到她的父亲是。

  他看上去很像一位理想的父亲,站在聚光灯下,英俊体面,笑容温和。

  他的琴声很好听,拉琴的模样令人崇拜。

  是一位鼎鼎有名小提琴家。

  虽然母亲从不肯提他,但幼年时期的半夏总在心底留着一点幻想。

  她偶尔会偷偷收集那些关于小提琴家姜临的报纸,新闻,躲在被子里偷偷地看。

  总觉得这个是自己父亲的男人,有一天会来到她们的身边,笑着牵她的手,让她亲耳听一听父亲的琴声。

  直到那一年,母亲彻底地病倒在医院,治不好,也没钱治。

  那时候才十三岁半夏,心慌成一片,就突然萌生了一个疯狂地想法,想要找到那个男人,向他寻求帮助。

  那时候他恰恰好在离半夏家乡很近的地方开了一场音乐会。

  近到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都能摸爬滚打着赶到那里。

  半夏好不容易赶到当地,花光了自己一个月的伙食费,再没有买门票的钱,便去音乐厅的后门帮忙卸货。她搬了一整天的东西,老板把她叫了过去,给了两张纸币。

  她和老板说自己不要钱。只是想听一听姜临的演奏,没位置也行,站着也行,随便给她个角落让她蹲着就行。那个好心的老板同意了。

  演出开始的那一刻。十三岁的半夏躲在后台的角落里,终于听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所谓的“父亲的音乐”。

  他和半夏想象得一样,衣冠楚楚,站在聚光灯中,接受着无数的鲜花和掌声。

  舞台下的第一排,坐着他年轻的妻子,和穿着漂亮小裙子的女儿。

  他的妻子,比半夏的妈妈年轻很多,女儿才三岁,穿着粉扑扑的小裙子,像一个公主一样。

  演奏结束的姜临,牵起那位公主的手,在半夏的注视下,微笑着离开。

  “我是不是很傻?”半夏说到这里,对身边的小莲说,“妈妈危病在床,我却没守着她。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找一个和自己本就毫无关系的人。”

  小莲转过身,用力地抱住了她,黑暗中暗金色的双眸竖成了细细的一条线。

  “我对那个男人,已经没有任何想法和感情。他就是一个和我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罢了。”半夏闭上了自己的双眼,“我只不过………替妈妈有些不值而已。”

第43章 断弦之痛

  “我是不是搞砸了?”

  舞台上的半夏这样想。

  她手中拉着琴,却几乎可以感觉到小莲担忧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背上。

  在舞台上那一道通往后台的门缝里,小莲想必很担心自己吧?

  半夏的琴声还在继续,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了。

  真是狼狈啊,她想,昨天还大言不惭地在心上人面前说,绝不会因为遇到生父这么一点小事,影响到自己的比赛。

  到了今天,正式蹬上初试舞台的那一刻,她才发现童年时期留在心底那点印记给自己带来影响,远比想象中要深得多。

  一切自以为早就淡忘,不再介怀的回忆,在看到那个人出现的时候,突然在这样重要的舞台上膨胀繁衍,冲破了束缚,把自己的意志淹没。

  自从走上舞台,她一眼都没有看向评委席。

  但那个自己永远不想见到的人,还是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舞台下第一排正中间的那个位置上,童年时期想象中的人影,和真实的血肉之躯重合了。

  他就坐在那里,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就是所谓的父亲。

  无数回忆的画面,在半夏脑海中无法遏制地轮番滚动,那些童年时期所听过的恶毒言语。

  自己和那些嘲笑母亲的人扭打进泥潭里的画面

  小小的自己攥着紧有的一点钱忐忑地爬上通往城镇的大巴。

  失望而归的她蹲在病房的门外,又累又饿地偷偷哭鼻子。

  临终前的母亲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的模样。

  半夏不想在这个时候想这些,但人的大脑在很多时候并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越不愿意回忆,越是纷纷扰扰地涌现。

  你不是挺厉害地吗?半夏自嘲地想着,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很坚强,能把日子过得幸幸福福的了。没想到骨子里还是当年那个没用的可怜虫。

  舞台下,观众席上,张琴韵身边的朋友用手肘捅了捅他,露出一点询问的眼神。

  张琴韵回了他一个放松的神色。

  台上这位半夏刚上场,台下的张琴韵便坐直身躯,端肃神色,露出如临大敌的模样。

  但听到这里,他却松懈了紧绷的肩膀,在椅子上调整了自己的坐姿。

  很一般,感觉还不如昨天在湖面听到得好。张琴韵在心底松了口气,他开始嘲笑自己的多度紧张。怀疑昨天那令人心头颤抖的琴声,是否只是因为景色宜人带来的错觉。

  评委席上的老艺术傅正奇手中持笔,轻点着摆在桌上的报名表。

  说的就是这个孩子了,半夏,预赛时一曲《流浪之歌》技惊全场。

  当时她演奏中那种超越了年纪的成熟表达,甚至让自己感觉看见了新一代演奏家的希望。

  傅正奇甚至在看了她登台后,发觉自己曾经见过这个孩子。

  不久之前,自己出差榕城,在街头偶遇一个拉小提琴的小姑娘街头卖艺。

  那小姑娘站在路灯下,演奏一首广为流传的《野蜂飞舞》,虽然拉得很随意,但曲风自成一格,带着生机勃勃的野趣,令自己为之侧目。

  自己还为了鼓励她,给她的琴箱里丢了一张百元钞票。

  到了比赛时他才惊讶地发现,原来那个小姑娘就是代表榕城音乐学院的参赛选手。

  只是眼下这一场初赛,却让人有些失望。傅正奇皱起了花白的眉头。

  舞台上女孩的演奏显得中规中矩,虽然技巧依旧高超,但刻意中失了那股情绪饱满的灵气,流于平凡,远远不如预赛时那般惊艳了。

  在傅正奇的眼中,她今天的协奏曲甚至比不上她那天夜里,在街边即兴演奏的曲目。

  在他身边不远处,坐着昨天才刚刚抵达的姜临。

  一位评委正看手中比赛选手的资料,“半……夏,这个字是念半吗?”那人喃喃自语。

  “不,这个姓氏读米。”姜临出声告知。

  “哦哦,原来是米夏。还是姜临老师渊博啊。”

  姜临浅浅一笑,倒也不是渊博,而是回想起了年轻时期的一件往事。他曾经认识过的一个女孩,也姓这个姓。

  那是自己的初恋。

  或许对每一个男人来说,初恋都是一种美好的回忆。

  他也确实为那位米姓女孩倾倒过。她眸色浅淡,身材纤细,天生带一种张扬自信的傲气,那种独特的魅力,曾经深深地吸引着年轻的自己。

  当时年少,两人你侬我侬,哄她初尝禁果,也在她耳边反复发过誓言,许下共渡一生的诺言。

  终究还是怪那时太年轻不懂事了。

  当年自己甚至还短暂地产生过为了她放弃出国,留在国内的愚昧想法。

  直到走出国门,见识到世界之广阔,才想明白男人的目光该放在更广阔的天地,不应困于小情小爱之中。

  她当年,好像还怀了身孕?只是后来自己狠心和大洋彼岸的她断了联系,那个倔强的女孩也不曾对自己过多纠缠,就这样退出了他的世界。

  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再浓的青春,也在记忆中稀薄了。如果不是今日见到这个相似的姓名。他甚至都已经淡忘了这段年轻时不小心犯下的错。

  初赛对演奏者的要求,是演奏一首完整的协奏曲。

  一般来说,协奏曲时长更长,技巧展现得更为全面,能更好地表现出一位演奏者的水平。

  半夏所演奏的柴可夫斯基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分为三个乐章。

  才演奏到第一乐章尾声,半夏心底已经涌起了想要逃走的挫败感。

  虽然依靠着身体的熟练度,技巧上没有出现错漏。但她深知自己被杂念所恼,远远没有在旋律中表达出自己想要表达的情感。

  穿着女王一般的裙摆,拿着传世的名琴,肩负大言不惭的承诺,却就这样胡乱地演奏到结束,狼狈地从舞台上逃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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