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潜伏期 第113章

作者:新鲜未到期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作之和 现代言情

  汤倪简直气得肺都要炸了。

  她一反平日的冷静与理智,回身抄起沙发上的几个U型枕和背靠垫, 毫不犹豫地朝对方抡过去。

  少年当然不甘示弱。

  躲避汤倪攻击的同时, 扬手将她办公桌上的大小摆件一股脑儿砸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 玻璃残渣瞬时飞溅,迸裂在房间的各处角落。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在爸爸面前装得独立自强, 实际还不是为了独吞家产做做样子!”

  “怎么, 看到爸爸催我回汤氏, 你感觉有危机了是吗?”

  “你少放屁!”

  “也对, 汤氏未来要真是婊|子当道,只会显得你更像个废物而已。”

  “你再说一遍!”

  ……

  办公室内, 各种物品碎烂的闷沉响声持续不断。

  姐弟矛盾在这一刻,彻底激化。

  互相疯狂摔扔东西的期间里,两人吵得愈发凶狠, 几乎到了不可开交的白热化地步。

  尽管从前姐弟俩的关系一直不和,甚至称得上是剑拔弩张的状态, 也尽管每回都是汤怀峥最先挑衅找茬, 如同这次一般。

  但至少。

  至少汤倪每次都是绷得住性子的。

  “汤倪你还是个人吗!”

  汤怀峥已经骂昏了头, 抬手将旁侧仅剩的相片框大力摔碎在汤倪脚边, 气急败坏地指着她爆吼了一句:

  “当年为了继承权你做出那种事, 到现在都他妈没有一点儿愧疚吗!”

  “你到底要我愧疚什么啊汤怀峥!”长姐到底还是丢了多年熬忍的相安无事,

  “是愧疚说出证词记录上那三页纸的实情!还是愧疚事发当晚回家太早, 没让那女人直接杀了你!?”

  “你他妈的!”

  暴躁郁结的男生接连爆出粗口,眉骨阴冷,瞪视的目光漶满戾气。

  可蓬乱刘海下遮蔽的额角, 和颈脉上隐隐按捺的青筋,却似乎泄露了他的迟疑:

  “胡说八道什么呢?”

  望着面前男孩的执迷不悟,汤倪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颓败。

  颓败让她在这场争吵中泄了气。

  “我承认我们的家庭并不有爱。”她率先打破双方僵持不下的局面,转身坐在办公桌前,闭眼喘了口气,不再看向他。

  “但从没有一个人像她一样,试图用两个亲生孩子的性命作为要挟,不择手段地夺取利益。”

  她的声音里敷存着丝丝疲惫的沙哑。

  “你只知道我一席证供送她入狱,却不懂法庭上的白纸黑字容不得半句造假。”

  汤怀峥身形顿滞了半秒。

  半秒过后,只见他眉目愈发紧拧,视线牢牢地锁住她,炽灼盛极的怒意已然在不自知地渐渐收敛: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用两个亲生孩子的性命要挟’?”

  汤倪抬眼瞄他,许久才扯了扯唇角,平静的语气中抽离出半嘲的疏冷:

  “你确实是无辜的受害者,只不过事到如今,怎么还在装天真懵懂啊,弟弟?”

  “我他妈让你说清楚!!”

  “好啊,说!说说她是如何让早产儿汤怀策强行出院脱离保温箱,在被发现制止以后又是如何当晚就在你的营养剂里掺入过量安眠药!”

  猛扣了几下桌面,她掷地有力地质问少年:

  “小朋友,你是不是真的以为虎毒不食子啊?”

  竭力放出致命一击,汤倪找回了些许理智,深吸两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重新开始组织语言:

  “那年你十三岁,说小不小的年纪,应该比我更清楚你母亲她,并不是一个安分知足的人。

  因为预感到两位长辈的婚姻即将破裂,二十岁的我千里迢迢从法国赶回来,像个智障一样试图劝解挽救……”

  “如果知道他们那时早已反目成仇,和即将发生在这个家里的一切,我宁愿从未归来,或者干脆死在途中。”

  汤倪在回忆的铺陈里叙述,目光空落到不见一丝情感:

  “我不想说她是如何勾结外人,几乎挖空汤氏根基,父亲又是如何做出最狠绝的反向扑杀,因为那是他们的恩怨。”

  “我只看到她将沉睡不醒的你锁在房间,我故意在你的窗前制造响动,被她赶过来两巴掌扇倒在地。我浑身抖得站都站不起来,不是因为怕她而是因为你!一动不动,面如死灰的你!”

  “医生和警察到的时候,你已经休克了。”

  她慢慢与少年对视,字字珠玑:“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吗?”

  汤怀峥瞳孔微颤,死死地抿紧嘴角。

  当家族的羞耻布被长姐乍然掀翻,陈年的真相旋绕在耳边开始停停转转,少年好像已经忘记了来时的目的,唯有无从反驳地听着关于自己的故事。

  ——那些他或许也曾隐有预料,却从不敢去真正查验的故事。

  半晌,他又慌忙地再次皱眉,让自己看起来凶狠:

  “不可能!如果真是这样你怎么早不说?别告诉我你是那种以德报怨的好姐姐!”

  只引来汤倪的轻声嗤笑,“要不然怎么说你装呢。”

  “是,以父亲的脾性,自你母亲入狱后就由她自生自灭再不经手不过问,只是为了你把知情者都辞退远送,当年法院受案审理也没有公开。”

  她不遗余力地反唇相讥,嘲弄的口吻却暗藏了几分苦涩无奈,

  “不过作为已成年的直系亲属,如果你有心了解,但凡拿出追踪我的三分精力,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片点真相?”

  他是可以知道的。

  他只是“不敢”知道罢了。

  “知道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吗?”

  汤倪弯腰,在汤怀峥摔烂的那堆相框碎片中捡起一张照片,径直拍在他面前,

  “因为我要把它摆在最显眼的位置,然后在你每一回骂我赶紧去死的时候,在你一次次把自己的懦弱推责给我的时候,我要时时刻刻、一遍又一遍地强行说服自己说‘算了,至少我的妈妈还活着,而我的弟弟已然不幸’。”

  尽管她不是这样想。

  她也必须这样想。

  因为只有她最能明白缺失母爱的痛苦。

  所以她要理解、要忍耐、要保有同理心,要比任何人都更加包容汤怀峥。

  男孩哑了声。

  他不自觉地收紧拳掌,视野在慌乱中失真,又在慌乱中聚焦在眼前的那张全家福上。

  ——汤岱,和三个没有母亲的可怜虫。

  短暂的几秒停顿后,汤倪索性直击要害:

  “请问,抱着‘生母残害无辜孩子的事实未免太过残忍’的想法,我把沉痛一力承担,是为了得到你永无止境的憎恨吗?”

  重将视线投聚在年轻弟弟的脸上,姐姐的眼神里折射出凌迟般审视的光,溢淌的音线犹如满地狼藉,破碎,淋漓,一针见血:

  “汤怀峥,凭什么别人替你负重前行,真正该面对的你却还能任性至今?”

  “别再无理取闹了。”她说:“纵然真相黑暗至极,可所有人都在保护你,你也没资格捂起耳朵紧闭双眼不听不看。”

  至此,少年紧攥的指骨漠然松动,随之强作不信的神情土崩瓦解。

  那是桀骜不驯褪去后,从未外露的迷惘无力。

  昭见天日的真相,深刻的诘问,击溃了男孩向来孤傲乖戾的假象:

  “我……”

  “池婵婵调离原岗,是她主动提出的。”汤倪打断他,冷不防以另一个话题的开始,结束了上个话题的陈述。

  其实也没有结束,

  “你对她有好感,可她自尊自立和你并不一样,她为什么躲你,你门儿清。”

  汤倪轻叹了口气,解锁房门,长睫半垂出浅薄倦态,嗓音淡漠:

  “好话到头,世上已经没有你的仇人了,请好自为之,回吧。”

  房门被虚掩上。

  争吵砸摔的响动戛然而止,纪妤眼见着少年落寞而去的背影,只能站在办公室门口踌躇踱步,全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了?”

  段伏城在不久的傍晚来临,只一息就敏锐觉察到气氛不对,他顿住推门的动作,掠了一眼虚掩的门缝,淡声询问。

  一心担忧汤倪的情况,此刻面对总裁的小助理也摒却了本该有的恐惧和堂皇,急急忙忙地上前解释:

  “段总,刚才好像是老大、呃是汤经理的弟弟,跑过来跟她大闹了一场……”

  只这一句,便让男人皱紧了眉头。

  纪妤见状立马住了嘴,小心翼翼地偷觑两眼男人的脸色,又有些不安地透过门缝瞧了瞧里面的情形,一时间不确定是走还是该留。

  段伏城仍旧沉默,打了个手势放她离开。

  他并未急着推门而入,只是不动声色地站定在门外,眸光穿透房门的间隙,辗转聚落在房内女人的身上。

  那一刹,痛感在他的眸底惊跃了一下。

  汤倪背对着门口。整个人蹲蜷在地上,慢腾腾地一点一点拾捡地上残存的玻璃碎片,直至男人走进办公室,她也没有抬头。

  她的动作迟缓,潦草到空洞,毫无章法。

  她的肩骨单薄,看上去像被世俗狠狠撕扯过的摇摇欲坠,像被抽光了气力,很难说那是故作坚强,还是一种被强大反噬的脆弱。

  段伏城知道,先前存在于他们姐弟之间的那场争执一定很严重,导致她的情绪崩坏如此。

  但他没有向她发出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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