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咬春饼
“嘶——”轮胎磨地刺耳声中断她的后半句。黑色奔驰开着双闪,掐着黄灯最后一秒直接调头朝这边开。
奔驰斜横在两人面前,急刹车抖,魏驭城从驾驶座推门而下。
他一路风尘急速,深沉的眉眼直落林疏月。
夏初震惊,“这么快?盲猜闯三个红灯。”
魏驭城没应声,注意力都在忽然放他鸽子的人身上。
林疏月不接电话,他便不再继续打,而是联系上了夏初,要了地址,不过十五分钟时间就赶到。
夏初摆摆手,“我先走,你俩聊。”经过魏驭城面前,她压低声音:“今晚顺着她点,求你了。”
魏驭城不知前因后果,但还是听出话里的郑重。
夏初走后,他才轻叹一口气,将恼意转为无奈,半调侃的语气:“手机坏了?迷路了?”
林疏月微微低头,神色未从愁容中抽离。
魏驭城笑,“不怪你,怪手机。”
林疏月眼热,眼底又泛起了红。
魏驭城蹙眉,“好,不怪手机,怪我。”
沉默里每多一秒,林疏月的眼睛就忍红一分。
安静许久。
魏驭城低声,“是我冒昧。你若不想看到我。”顿了顿,他轻轻将车钥匙塞于她掌心,“太晚,开我的车回家,我打车走。”
金属片凉透掌心,林疏月下意识地握住。
魏驭城神色一黯,点点头,“慢点开。”然后转身欲走。背过身了,他才按住自己的左手臂,极轻微的一个动作。
没迈几步,林疏月的声音清冷,如往静湖掷石,“你伤哪了?”
魏驭城脚步一僵,欲盖弥彰,“哪都没伤。”
林疏月边说边走近,声线哑,“你的车,左边车头凹进去了一大块。伤着右手了是不是?”
魏驭城直叹什么都瞒不过,无奈转身,以笑作掩,“担心你,所以开得快,出车库的时候没看到左边的石墩,就轻轻撞了一下。没事,我没伤着。”
车都撞成这样了,怎么可能只是“轻轻”一下。他刚才按手的动作,林疏月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男人,连真心都小心翼翼。
魏驭城第二次叹气,“出差不开心?我帮你骂唐耀好不好?还是我开车送你回家,你这样我不放心。”
还没说完,林疏月忽然冲过来抱住他,连人带撞,魏驭城直退好几步。
她身上有清幽好闻的淡香,可配着此刻的氛围,魏驭城生生品出了一味苦。
“怎么了?”他低头,双手仍克制着垂于腿间。
林疏月将脸掩埋他胸口,隔着衣料,呼吸烫心。她哑声:“提前回来,我是想给你惊喜的。”
魏驭城一颤,自此,才抬手,轻柔地回抱她,“我感受到了。不信你听听,这里的心跳是不是特别快。”
语罢,他的手温柔按压林疏月的后脑,让她的脸完全贴至自己心口,“……嘘,别说话。不管发生什么,先在我怀里待着。”
第36章 烈焰
魏驭城的怀抱是暖的, 衣服布料柔软,让人安心。
林疏月将全部重量推卸,像一只被大海托住的船只, 在晃荡中找到港湾。第一次, 她有了贪恋的欲望。
魏驭城低声笑,“好抱?”
林疏月下意识地要撒手, 却被男人用力按住,“好抱就多抱一会。”
在他怀里, 像置身寂静山岭。安静之下,有治愈的能力。林疏月塌陷的心一点点鼓气复原, 也恢复了理性。无论对方是谁,她都不想以脆弱示人。很快,她抽身怀抱, 深吸一口气,没忘记他受伤,“上车, 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魏驭城把手背去身后,“不碍事, 我心里有数。只这车明天要送去修了。”
林疏月想都没想, “那我给你报销打车钱。”
魏驭城眼露笑意,吊着眉梢轻佻, “魏董不缺钱。”他向前一步, 倾身侧耳, “缺人。”
最后还是魏驭城把人送回的家。
走前, 林疏月隔着车窗说:“慢点开, 到了给我发信息。”
转身刚要走, 魏驭城把人叫住, 平静看向她,“有事不要瞒我。”
林疏月静了两秒,点头,“好。”
到家,进门前,林疏月深呼吸,将情绪调整归位。如往常一样,只要她晚归,林余星都会一边拼乐高一边等她。
“姐,”听见开门动静,林余星抬起头灿烂一笑,“这个火箭好看吗?”
“好看。”林疏月看到包装盒,“钟衍给你的?”
“魏舅舅给的,是他公司的联名款。”林余星的笑容单纯无害,一点点小惊喜就能填充他所有的快乐。
林疏月蹲下,平视着弟弟,“还有什么想拼的?姐姐明天都给你买回来。”
“小衍哥给了好多,都没拼完呢。”林余星眨眨眼,“怎么啦姐。”
林疏月给了个安抚的笑,“没事。看天气预报了吗,接下来两周天气都不太好,你少出门,在家拼拼乐高。夏初姐姐最近不忙,白天会过来陪你。”
林余星不疑有他,“知道了。”
林疏月摸摸他脑袋,“乖。对了,我刚回来看到小区门口张贴了通知,发生了两起入门盗窃事件。你也主意点,别轻易给陌生人开门。”
“嗯嗯。”
从她淡然不乱地交待这些事起,心里就已经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李嵊这人,斡旋这么多年,林疏月太了解。
最阴毒的蛇不会明目张胆游于人世,而是潜伏湿冷角落,如定时弹药给予威胁。他是一座阴影大山,挡住了所有阳光。林疏月也明白,他再次出现,一定是想故技重施。
果不其然,第二天,林疏月在上班途中见到李嵊。
他穿一件黑色宽大罩衫,从头到尾都是黑的。身材高瘦却微微佝偻,等在林疏月上班必经的地铁口。他不打招呼,一双鬼魅似的眼睛盯着她。
林疏月走,他也走,始终保持几米的距离,像一道甩不掉的影子。
地铁到站,熙攘的人群涌动,车厢内,林疏月一侧头,就能对上黑色的身影阴魂不散。
林疏月神色沉默,步履不慌不忙。她以平静,无声对抗李嵊的跟踪。这种淡然表现,更能激怒对方。
早高峰,明珠市CBD商圈人流最大。到站时人头攒动,李嵊眯了眯眼,一时没找着林疏月。他脚步加快,往她上班的大厦走。
刚出地铁口,林疏月的声音自右边传来:“这里。”
她就站在那,冷静的,毫无惧意地盯着他,“聊聊。”
李嵊不会跟她聊,永远沉默一张嘴。他往后退,林疏月却步步逼近,截断他的去路,先发制人道:“这一次你要怎么对付我,我都知道。”
李嵊目光机警,浓眉断开一条很细的缝,看起来更阴冷。
“跟踪我,出现在我的生活轨迹里,让我生活圈的人逐渐发现不对,他们会问我,你是谁。我犹豫,恐惧,不知所措。你得逞,高兴,满意。继而传播给所有人,说我有个狐狸精妈,勾引你爸,还生了个孩子。别人会想,有这种妈,我这个女儿人品能好哪儿去。他们的猜疑给我施加压力,我无所适从。最后,你会说,我引诱过心理咨询患者,被患者告过。直到所有人都议论我,远离我。彻底毁掉我的生活,你的目的就达到了。”
李嵊低着眼睛看她,唇瓣向下抿了抿。
“等我搬离这座城市,好不容易找到落脚点,小心翼翼地重新开始,你又会出现。周而复始地操纵着这老鹰捉小鸡的把戏。我的恐惧与慌张,是你的高潮点。”林疏月一字一字,清晰有力,“李嵊,你真可怜。你存在的意义,就是让我不快乐。你以为你凌驾于我,可事实上,你才是被我捆绑的那一个。你所有的意志力,专注力,都围绕我展开。就不觉得自己很可怜吗?”
反其道而行,林疏月是铆足了劲打这场心理战。
她一夜未眠,早已想得透澈明白。
“李嵊,你尽管放马过来。诋毁我,打击我,报复我,我告诉你,我不在乎了。你就自导自演吧,我不会再被你左右情绪。我偏要努力活着,你最好别走,我且让你看一看。你给我看好了。”
林疏月目光坚毅,心里有了无上勇气。
她满意现在的生活,也有了更想追寻的未来。以前飘荡似浮萍,无依无靠,现在不一样了,林疏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只直觉,好不容易摸到幸福的苗头,凭什么让他给拔了去。
林疏月转身就走,恣意且自信地撂话:“跟着我上班吗,看看别的年轻人是怎么朝气蓬勃过日子的,再看看你自己如何卑劣,像个死气沉沉的怨夫。”
擦肩而过时,李嵊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他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唯一不变的是阴冷眼神,像棺材盖板,一下一下槽着林疏月的背影,然后冷不丁道:
“记住你说的话。”
……
打完卡,进办公室,林疏月的心跳已平复。她本想去窗户边看看李嵊在哪,但很快把自己勒令住。
对敌人的在意,便是对自我的惩罚。
林疏月狠了心,如果即将有暴风雨,她也绝不做软绵无力的春雨,怎么着都要当一记惊雷,不让对方讨着便宜。
正出神,很轻的一声敲门响拉回思绪。
林疏月手一抖,杯子没拿稳,洒了半桌面的水。
魏驭城皱眉,“烫着没?”
林疏月抽纸巾,“没事。”
魏驭城走近,语气不怎么正经,“见到我,这么激动。”
这一次,林疏月没阴阳怪气地否认,承认得大大方方,“早上好,魏董,见到你好开心哦。”
魏驭城眉心蹙了下,随即笑意弥散,“今儿转性了。”
“哪儿转性。”林疏月故意曲解,“货真价实女儿身。”
魏驭城轻撩眼眸,随手拿起手边的玻璃茶罐把玩。长而匀称的手指一下一下按压在罐壁上,随即,手指变换方向,两指指腹捏住出玻璃盖上的那颗凸起的装饰圆球。
他意兴阑珊地应了声:“嗯,早验过了。”
这车开得,简直无人之境。
林疏月起先还想忍,可抬头一对视,便什么都忍不住了。她笑骂:“还不上班吗,老板带头迟到。”
魏驭城看她一眼,“没人敢说我迟到,最多议论一句君王不早朝。”
正值上班高峰期,进进出出的员工都瞧见,魏董是从林疏月办公室出来的。好些双眼睛都若有似无地往里瞄。
林疏月轻倚桌沿,背影窈窕。
她后知后觉,低头笑起来。这句诗前半句怎么说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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