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殘星
傅斯良望着她,眉心微蹙,他的眼里有她看不懂的神色,闪烁着纠结、喜爱,和仿佛来自岁月始端的温情。
冷甜一直低着头,没有看见傅斯良好几次想张口,又止住话语,他的手指不断轻敲着桌面。
直到她吃完一个冰激凌,似乎听他终于忍不住深吸了口气,说:
“刚才魏明来找我了。”
“魏明?”
“嗯。”傅斯良语调沉静,“他跟我说,你对他说……你有喜欢的人?”
他语气似有些征询的意味,又似乎是想一探究竟,双臂紧紧抱着。
“啊?”
冷甜愣了一下,才赶忙说:“没有啊,那是我骗他的,因为我不喜欢他嘛。”
傅斯良扬眉:“真的?”
“当然,我哪儿有喜欢的人啊。”
冷甜吃完甜点,轻松地站起来,“我们回家吧。”
他的目光似也松了松,笑起来,点头,与她一同离去。
***
期末汇演结束,冷甜迎来了假期。
她每天上午,看她最喜欢的明星伽洛德德美国电影,下午,和倪月逛街,过得好不快活。
当然,她也没忘记抽出时间练琴,自从她在期末汇演得了第一名,她对小提琴已经愈发喜爱了。
这一天,冷甜和倪月去逛街,拿了两个礼品盒回家。
她一进门就走进傅斯良的房间:“傅斯良,这是双子星手链,我在礼品店看到的,咱们一人一条。”
这条手链是银色质地,晶莹剔透,链条细长坚韧,上面有两个互相挨得很近的蓝色星球,故名双子星,虽然价格不高,却有一种温馨朴实的感觉。
其实是个不太明显的情侣手链。
傅斯良眼眸闪了闪,看着冷甜。
冷甜被他盯得几分莫名,结巴道:“怎、怎么了?”
傅斯良挑了挑眉,微微摇头,接了项链:“谢谢。”
冷甜舒了口气,他似乎没看出来这是个情侣手链。
她是想买了和他一起戴上,这是出于她的一点私心。
于是她咽了口唾沫,问:“你可以戴上吗?”
傅斯良扬起眉,挑起手链说:“戴这个吗?”
冷甜发现自己说不出口,只能点点头。
小姑娘切切地望着他,眼里闪烁着期待,也有一丝紧张和羞赧。她看见老先生的眼中疑惑一闪而过,然后,久久地凝视着它。
就在冷甜觉得不可能时,他说:“好。”
她眼睛亮了,没看见他垂下睫毛,眼里也闪过不知名的情绪。
他轻轻挑起手链,将它戴在了左手腕上。蓝色的水晶星球划过皮肤,双子星的质地很光滑,摩擦在手上有一种冰凉滑润的感觉,它晶莹剔透,反映着窗外太阳的光,一刹那间,折射起无数微小雪白的光芒。
银色的链子璀璨夺目,有一种纯洁的感觉,和老人手上有褶皱的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看着,愣了愣。
但这时,冷甜马上抓过他的手腕,和自己戴着手链的手腕并在一起,然后拿出手机,“咔嚓”一声对着拍了张照。
傅斯良一顿:“你干什么?”
“拍照啊。”冷甜笑嘻嘻地说,“这是我们的纪念。”
他微皱了皱眉。
许久后低声道:“删了吧,并在一起不好看。”
“为什么?”冷甜睁大眼睛,“手链是我特意挑的,难道你不想把我当成家人了吗?”
他看着他,眼里闪过疑惑。
“……不。”他低声说,“只是……”
我太老了,和你戴这样的手链一起拍照,是一种对于年轻的毁灭和亵渎。
他想这样说,却说不出口。
但冷甜睁大眼睛,认真地告诉他:“没有什么只是,你是我唯一的家人,是我唯一想爱护的人,我们之间不存在任何障碍。”
他一愣。
冷甜自觉说得有点多。
她赶紧咳了一声:“那就这样了,我会每天戴着它的,你最好也每天戴着。我去练琴了,拜拜。”
说完,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他的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舒了口气。
反正豁出去了,她不仅要留着这张照片,还要把它作为手机内屏幕的壁纸。
她又翻看着这张照片,正午的阳光下,一只白皙稚嫩的手和一只苍老的手紧靠在一起,他们手腕上的双子星共同闪烁着光芒,蓝白色的光线交织,醒目而璀璨。
她又不禁看了看窗外,笑了。
阳光真好。
***
周末,傅斯良因为工作,要去投资的度假村开会。
H省最近大力发展旅游业,许多城市都建立了旅游项目,正好冷甜放假没事,傅斯良准备把冷甜也带去。
冷甜接到出去玩的消息自然十分开心。
她和傅斯良坐上车子,高高兴兴地开往了B市。
许久没坐这辆奥迪,冷甜突然发现她的位置被调整到了合适的高度,前面的椅背被安了电视,方便她收看美国电视节目。
冷甜笑起来:“傅斯良,你真好。”
他还是那样平静地笑,看不出一丝波澜。
冷甜眼珠一转,突然抓起他的手腕想检查他有没有戴双子星手链,但一看,他的左手腕上空空如也,只有右腕上还戴着一串佛珠。
冷甜皱眉。
“你干嘛不戴手链。”
她佯怒道。
傅斯良顿了顿:“工作办事,不太方便,就摘下来放在家里了。”
“这么说我还成了累赘了?”
“不是那个意思。”他缓缓摇头,很久,才说,“只是因为……手链太新、太珍贵,才不忍心工作时把它剐蹭脏旧。”
他的语调很平缓,眼里却有着无尽的深渊,冷甜听不懂他话语中的全部意思。
只是觉得语气有点意味深长。
冷甜拉起他的手,垂了一拳。
他皱了皱眉,语气沉静:“以后不要总是握我的手。”
“为什么?”
“你还年轻,将来还要找男朋友,我们这种举动,别人看了会觉得奇怪。我们虽然是家人,但毕竟没有血缘关系,何况男女有别。”
冷甜听了这句话,满脑子只有三个字——完蛋了。
感觉她所做的一切都白做了。
她“呵”了一声,靠在椅背上:“行,就这么着吧。”
***
直到到了度假村,冷甜似乎还在生气。
她精巧的鼻尖皱着,整个人闷闷不乐,脸也因为气鼓鼓而变得嘟嘟的。
看起来真的很想让人摸一摸。
到了宾馆,傅斯良叫她:“冷甜,下车了。”
冷甜抱着臂坐在车里,当没听到。
傅斯良无奈地摇摇头,走上前,俯身问:“还在生气?”
他的语气轻而关切,冷甜对上那一双澄澈明和、睿智平静,仿佛能看透她内心一切想法的眼睛,下意识移开视线,咬了下唇。
“是的。”她说,“这样会让我很受伤,我们之间那么亲密,我和你的羁绊超越了和无数人,或许对你来说不是这样,但对我来说,哪怕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比不上我和你的关系。”
他似一顿,然后略微蹙眉:
“对不起,是我的错。”
“道歉没用,已经生气了。”
冷甜抱着臂坐在车里,颇有当初富豪千金的气势。
傅斯良苦笑:“那大小姐,我怎样才能让你开心起来呢?”
“我们回去要一起种一盆两生花,你每天给我的花浇水,这样我心情才能好起来。”
冷甜咬着唇,不由分说。
他愣了一下。
然后说:“好。”
冷甜扬眉,看着他,他似乎也是纠结了很久才答应,冷甜突然就觉得心里升起一种感觉,又像堵堵的,又像有阳光突然照进来。
不过傅斯良既然已经道歉了,她也就不再揪住不放了,她下了车,准备走向宾馆。
但就在她走到一半时,突然折了回来。
轻快地抱了一下老先生的腰,然后说:“这才是真正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