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殘星
冷甜怔了一下,才认出是穆祺。
“冷小姐。”
穆祺走上前,“我听说傅先生病了,严重吗?”
冷甜抿唇。
“是克尔斯莫症。”穆祺说,“这个病很治愈,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冷甜点了点头:“没关系,”
穆祺的表情又变得十分怪异,他仿佛用一种不认识的眼光看冷甜。
“你们是认真的?”
“你什么意思?”
穆祺又抽了口烟:“冷擎宇和傅斯良当时的交易,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什么?”
“既然他已经生病了,我就把真相告诉你吧。”
穆祺顿了顿,一字一句:“你爸本来是打算把你送给傅斯良的。”
***
冷甜手中的杯子一下掉了,怔怔看着穆祺。
“那时冷氏集团已经遭遇了严重的财务危机,你父亲自知已经深陷困境,便向周围的权贵求救。”
“可惜你父亲多年来横行霸道,没有人愿意救援,他便动了这个念头——把你当作筹码。”
冷甜退后两步。
她和冷擎宇的关系,一直存在着一种表面上的和谐。
他们表面上是亲密的父女,她表面上也从小被他宠到大,但实际上,冷甜吃穿用度都要和冷擎宇挂钩,她仔细想了想,无论她要做什么事,也都要在冷擎宇的许可下进行。
诚然,冷擎宇对她很好,但依然带着一种控制欲般的宠爱。他给她规定好了生活中的吃穿用度,甚至给她划定了未来,她从来不能反对冷擎宇给她定下的任何事,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要在冷擎宇的掌控下进行的。
就像是冷擎宇的工具。
因此到最后,她依然成了冷擎宇为重新敛财的筹码。
但傅斯良对她说:要做你自己。
“冷擎宇当时第一个找到的就是傅斯良,他想把你——这个当时省城的第一千金送给傅斯良,让他帮助他夺回江山。”
“傅斯良答应了,我是你们的担保人。”
冷甜抬头。
“但是,虽然傅先生和你爸尽力阻止,其他的反对者依然很强硬,冷擎宇依然失败了。”穆祺笑了笑,“何况,毕竟傅斯良也不是神,对吧?”
冷甜细细品味着他的最后一句话,抬头看着他。
“冷擎宇把你当成筹码、当成礼物,但傅斯良没有,因为他从骨子里尊重你。后来傅斯良甚至找到了我,不让我对你说这件事,但我想,他现在生了病,可能会离开这个人世,还是决定要告诉你真相。”
她怔住。
“冷小姐,是傅斯良救赎了你。”月光从门外洒进来,落到穆祺的身上,“他从来没有把你当成礼物,而是一个独立、自由的个人。”
冷甜恍然看着他。
是了,否则,那天他为什么会突然在法院外及时地赶到?为什么只有他会收留自己?
她想起了傅斯良那天对她说,在慈善晚宴便喜欢上她,那么由此推断,其后冷擎宇逐渐落败,他才会同意让她到家里来。
想起在法院门口他突然地降临,又想起那段中间不甚清晰,仿佛被截了一段的录音,冷甜全明白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傅斯良给自己的。
冷甜怔怔看了穆祺半晌,猛地跑到傅斯良的病房里。
“傅斯良!”
夜色中,傅斯良躺在床上安静地沉睡,他的眉眼看上去安静又疲倦,诉说着一种无声的苍老。
冷甜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依然可以把她的包裹住,但是却显得那么无力和苍老,上面的皱纹似乎又多了,仿佛再也握不起来任何东西,也不可能再抬起,温柔地揉她的头发。
“傅斯良,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了。”冷甜说道,“我懂得你的心思。我只想说,我……很感激你。”
“真的。”
冷甜低下头,把额头抵在他手背上,
“求你醒来吧,我求求你……”
透明的泪水滴到他手背上。
不知是否感应到了她的心灵,他动了动,冷甜猛然抬头,看见他眉尖蹙了蹙。
接着,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甜甜。”
她仿佛听见他有些苍白却沉缓地说道,眼神中充满祥和和笑意,褪去了一切杀伐果断、一切犀利。
冷甜怔住,她看着他的表情,恍若做梦一般。
“傅斯良?”
“你还有什么不舒服吗?你想要我做什么吗?”冷甜急忙问。
“我可以听你……再拉一首曲子吗?”他轻声说。
她拼命点头。
让傅斯良先在这里稍等一会儿,冷甜拿来小提琴,把它架在左肩。
不用他言语,她就奏响了那首两人之间联系最深的《家》。
随着旋律缓缓响起,冷甜的剪影优雅地投到地上。
月光透过窗格照进来,他闭上眼睛。
***
听琴的过程中,他再次沉睡。
这次傅斯良足足昏迷了五天。
冷甜的情绪从最初的激烈,到现在冷静了下来。
穆祺经常动用关系为傅斯良找药,邢瑞和倪月也都会尽力介绍最好的医生过来。
冷甜在休息间,就看着傅斯良的手机。
他的壁纸也已换成了那张两人戴双子星手链并排拍的照片,而音乐软件里,是他生病前听的最后一首歌曲。
“……
如果我变成回忆/终于没那么幸运
没机会白着头发蹒跚牵着你看晚霞落尽
……”
(注:引自Tank《如果我变成回忆》。)
冷甜听着旋律流淌,握紧手机,擦干眼泪。
***
一个普通的早晨。
冷甜打完水走进傅斯良的病房,看到阳光照在他的眉眼上,依然透着英俊和祥和的味道。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到他的手指动了动。
冷甜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于是接着给他擦脸。他的眼睫也在动,冷甜怔住。
“……傅斯良?”
她轻轻叫他,手指有些不可置信地颤抖。
接着,她见他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晨曦中,他的瞳孔映着初升的太阳,里面透着一种崭新的、纯粹的光。
冷甜的眉眼渐渐打开。
她开门跑了出去:“医生,医生!”
***
急救室。
手术灯亮着,冷甜在外面焦急地等待,不多时,医生推了出来。
“他身体的各项指标在逐渐恢复,病情也有好转的迹象,如果恢复得好,可以转移至普通病房。”
医生对冷甜说道。
冷甜看着病床上的傅斯良,握住他的手。
他也在看着她,眼神阳光而平静。
他的指尖已经渐渐有了往常的温度,她能感觉到他想回握她的力度。
虽然他们没有对话,但彼此的言语他们都懂。
***
一周之后,傅斯良转至普通病房。
经过医生不懈的努力,一个月之后,傅斯良彻底治愈了疾病,获准出院。
但冷甜觉得那不光是科学的功劳,伴随着他走出医院的,更有一种崭新的心境。
出院的那天,冷甜拉着他的手走在甬道上,而他像往常一样,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好像重新活过了一次。”傅斯良轻轻笑着,“睡着的这些日子教会了我,要珍惜当下,也再不会放开你。”
***
晨曦中的别墅透着一种崭新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