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是阿修啊
落安回道:“闲,容玖玉已经死了,不是吗?我是落安。”
所有一切早就随着容玖玉那个名字一同消散了,他唯一能庆幸的是。那道在他双目失明时的,在他身处黑暗中,唯一的光,没有从出秘境就消失,而是留在了他的身边。
然而落闲并未撤掉魂力,落安轻笑,顺从地任由落闲替自己遮住。
小孩因为恐怖的天赋,十岁筑基,十四金丹,十九元婴。
影像仅有半刻钟,但他们看见小孩慢慢地长大,他们看见小孩怎样维护应天宗他那些口口声声在私下,以畜生、杂种称呼他的师兄姐们。
在少年金丹期,他们看见那场与越阳宗少主比试,震人心魄的比赛。时隔两百多年,有人不禁感叹:“那场比试真的精彩。”
一直看着影像的剑尊再次看见两百多年前令自己惊艳的少年,放在扶手上的手不由一动。
少年天赋越来越恐怖,修为进展也越来越快,然而一开始就知道事情原委的人,心中并没有任何喜悦,他们都知道少年前面是深渊。
有修士难掩心中的情绪,带着哭腔道:“别修炼了。”
“快走吧,离开应天宗。”
可惜根本无用。
他们还是看着少年晋升到了元婴。
晋升元婴,曾有人见过应天宗放出来的容玖瑜晋升时的紫雷雷劫,虽然看得十分模糊,但也能依稀感受到其雷劫的强大。
然而此时此刻,他们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紫雷劫,为什么一个只度过紫雷劫的修士会有天道怜悯。
那个少年,凭着一把剑,凭着自己从留影石中偷学来的四字剑诀,因为应天宗害怕少年修炼到日后,不好处理,所以他从不准少年修炼功法或者剑诀。
一剑一剑斩断雷劫,最后竟然使出很多大乘剑修才能参透的人剑合一。全身焦黑,白骨森森,呼吸如蛛丝般微不可闻。
就在这时,天上乌云散去,天道于心不忍,紫雷升起。一道修复淬炼皮肉,一道修复淬炼筋脉,一道修复淬炼根骨,一道淬炼灵根,一道修补金丹,一道填其丹海,一道固其神魂,一道锐其五识,一道祝升为元婴。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紫雷劫,这才是天道真正怜爱、心生不忍,格外给与馈赠的人。
然而这一切,全让应天宗宗主升起的皇天钟遮挡其中。
方升元婴,就像一开始那样,应天宗终于按捺不住露出本来面目,他们当即启程,说前往大衍皇朝登记。
可那云舟并非前往大衍,而是前往药谷,带着这个自从被应天宗从秃鹫手中抢回来就注定成为别人踏脚石的少年,去他的死亡之地。
他们想过,好歹有将近二十年的情谊,即便再如何,他们至少会留少年一条命。事实证明,应天宗才是一群毫无人性的畜牲。
方晋升的元婴,两个合体修士,哪怕身负紫雷也根本无能为力。
于是他们看见,这个少年的大师兄亲手毁掉他的神魂,因为要毁掉他的记忆。
透过门缝,少年的三师姐,一刀一刀抵在脸骨,划了整整一夜少年的脸。还亲手种下蚀骨毒。
少年的五师兄,用剑一根根挑断少年全身筋脉,折断他的四肢,碾碎手骨,最后取走少年含了紫雷的肋骨,融炼入自己的法剑中。就是之后闻名修真界的碎星辰。
少年喊了十几年的义父,剖出少年元婴,取出丹海,拔走灵根,最后用容器抽出全身血肉,炼制成丹药。
只是影像,但那种绝望窒息和痛苦,无不笼罩着所有人。最终影像停留在,停放在阴冷晦暗偏殿中,那随便放了点东西的,所谓的衣冠冢。容玖玉身陨,五个字凄冷苦涩。
另一边则是言笑晏晏,万人拥簇,享受着从别人身上偷盗而来的荣光的容玖瑜。
当初说应天宗宗主为他义子做得多么仁至义尽,如今便多么讽刺。
影像已经结束,除了容玖瑜发了疯的嘶吼声,在场诡异的死寂一片,依稀间还能听见有人抑制不住的哭音。
落闲撤去护住落安的神魂,落安微微一笑,其实真的已经心无波澜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落到耳中:“容玖玉。”
落安一顿,神色迷茫地看向自己身侧,双眼发红,拳头攥得死紧的应聂:“你方才喊谁?”
应聂拳头一松,最后的希望也落空了,素来大咧咧,毫不在意的脸上露出惨然的笑容,他摇头:“没事。”
他不敢相信和他在比试台上对战,如此万众瞩目的人,居然会被应天宗毁成那样。也对,毁成了那样,都种下蚀骨毒,筋脉四肢神魂丹海灵根全废,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可是他心不甘啊!
本来立于万众之上,受别人夸耀称赞,无数人羡慕的人,最后竟是连一具尸骨也留不下。
落安看见应聂失落的神色,并非不想让应聂知道,只是如今应聂不能知道。
随后应聂站起身,他冲台上的落闲大声地喊:“落闲,取出来!”
“把容玖玉的东西拿回来!这个畜生不配!”
“他不配有!”
“放肆!”应天宗宗主当即灵压冲向应聂。
越阳宗宗主不甘示弱,大乘巅峰的灵气全出,声音和以往带着嘲讽之意的调笑不同,此时刺骨寒意直入灵魂:“偷来的东西,用得这么理直气壮,应天宗宗主果非常人,畜牲见了都要感叹一句自愧不如啊。”
“落闲,把丹海灵根那些全部拿出来!”
“拿出来!”
“拿出来!”
“拿出来!”
“这个废物不配!”
……
因为应聂的话,整个观赏台都沸腾起来,声音从未有过的一致,有些应天宗弟子惨白了脸,撇开头,羞愧得不愿意说话。
落闲撤掉两个阵法,容玖瑜刚从恐怖的幻象中出来,心神还未稳定,无数的还回来,不配,废物,立马冲进他大脑。
怎么回事?
还等他想明白,从比试开始一直被紫雷压制的落闲,直接来到他眼前,那些扑面而来的紫雷,被落闲一剑挥斩开,轻而易举击倒容玖瑜。
“容玖玉的东西,你也配用?”
“本来就是我的!全部都是我的!我就是天灵根!紫雷也是我的!你有什么资格说不是我的?你有什么资格取走?!”容玖瑜大喊,“你知道我为了这些付出多少吗?!”
“你知道换血有多么疼吗?你知道硬生生挖走我丹海,拔走我灵根,换上新的元婴和灵根还有丹海时,有多疼吗?!这本来就该是我的!”
“你的东西?”落闲轻笑了声:“你和你爹,真是像极了。”
话毕,落闲提剑在容玖瑜撕心裂肺的喊声中,刺入容玖瑜的丹海。
第67章 试探
带着雷电的血液溅在落闲脸上,几滴染了眼睫。
剖腹。
取丹海。
拔灵根。
凄厉的喊声回荡在比试台上方,容玖瑜想强行晕过去,然而落闲不愿意。指尖一动,一个三阶清灵阵无灵石勾勒,凭空利用灵气画出阵法,打在容玖瑜额心。
原本容玖瑜有些发昏的大脑,硬生生清醒过来,身上的疼痛放大无数倍。
有些人看见落闲手中凭空出现的阵法,这才后知后觉从留影石带给他们的震撼中清醒过来,若他们没记错,在留影石影像放出来的时候,容玖瑜似乎陷入了两个七品大阵?!
是落闲布下的?
可他们似乎记得落闲上比试台时,除了带柄法剑和留影石外什么都没有带,没有灵石的阵法,阵纹的材料都没有,怎么就莫名其妙跑出来两个七品阵法?!
不对,这个落闲不是说乃越阳宗的七品丹修长老吗?怎么会布七品阵法,而且一布还是两个七品中十分困难的心魔阵和幻阵。
这人丹阵剑三修?!而且炼丹和阵法上已经同时来到了七品?!
比应天宗容玖瑜元婴一事,更加震惊的消息当即席卷整个观赏台,两道众所周知的困难道途,居然同时再修,而且全在七品高阶!
多道同修本就是逆天而行,他们不是没有见过多道同修的,可顶多在低阶三品,别说七品,就是两道同时修炼至三品就能让很多人筋脉错乱,灵气逆行,最后修为全废。
落闲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谢开颜笑开了眼,欣赏地看着台上的落闲,分明落闲此时做得事无比血腥,而且伤害的还是她认识了两百多年,一口一个玖瑜哥哥的人。然而她心底毫无波澜,得意地扬起下颌,向她哥炫耀道:“怎么样?我就说落闲厉害吧!”
她伸出手指:“丹修是七品,阵修也是七品。可落闲不止炼丹,阵法,使剑,她还会符箓,音修,术法哦!”
“确实厉害,”谢云凌轻笑,在影像结束后,他并未再将目光停留到比试台上,而是再一次精准捕捉到了观赏台的落安,“也挺巧。”
那探查的视线恨不得当场扒掉落安的面具,将落安里里外外看个清清楚楚,以此来确定他心中的想法。
“嗯?”谢开颜依旧盯着台上的落闲,不知道为什么,这张清秀并不出奇的脸在染了血之后,配上那种凛冽森然的目光,说不出来的摄人心魄,让她浑身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什么挺巧?”
谢云凌理着袖边,没有直接回答谢开颜的追问:“你不好奇,为什么当初仅有十八岁,练气三重的落闲离开应天宗后,蒸发一般消失了两百多年,再出来便成为了元婴,而且还是几道同修吗?”
更重要的是,身边无端端跟着个极致火灵根,根本查不到过去和身份的落安。
“嗯,”谢开颜歪头凝眉,认真回答道:“说不定她困在某个秘境里,得到了别人的传承呢!”
“剑修,音修,符修,阵修,丹修。若她还是器修,那便更巧了,不是吗?”
谢开颜越来越听不懂她哥哥在说些什么,落闲在越阳宗从未炼过器,音修的事还是因为落闲在无意中曾用音律吹奏过一首品阶不低的安魂曲才知道。
不过她还是下意识顺着她哥的话问道:“落闲还是器修吗?没听说她还会炼器呀,为什么哥哥你会觉得她还会是器修呢?”
谢云凌微笑,分明在讨论落闲,而他却一直看着落安:“是不是,一试便知。”
比试台上,被再次挖出丹海等物的容玖瑜,早已经痛到嗓子嘶哑,全身痉挛抽搐。一张温润的脸上涕泗横流,看起来狼狈丑陋至极。
按理说,落闲还应当抽了容玖瑜的血肉,毕竟落安那一身紫雷血肉,可都让这人服了下去,不过她没有趁手的法器能抽取出来。
手中拿着血淋淋,散发着紫雷光芒的丹海等物,落闲半身溅了血。居高临下看着容玖瑜,掌心火灵气乍现,没有主人的紫雷灵气四处逃散,很快便湮灭在空气中。
刹那间,无数人仿佛看见的不是一个资质奇差的化神初期修士,而是一个连渡劫老祖也无法超越,只能仰望的恐怖存在。
观赏台最下面的一处角落中,一个身穿紫白内门弟子服的应天宗弟子仰头凝视着比试台上的人。
除了她外,还有好几个应天宗弟子也在这里。他们本该没有前来万宗聚会的资格,不过因为跟了有资格前来比试的更强内门弟子,所以沾了光,能进来观赏台。
从落闲上场那一刻,这人一直看着落闲,石墙投下的影子挡住了她的目光。
难怪在容玖玉死后你只是离开应天宗,而没有离开修真界。
难怪你还在继续修炼。
难怪上次在丹修秘境中,你要问许瑢的去向,许瑢果然是你杀的。
她又想起,方来大衍皇朝那日,她处在应天宗密集的人群角落,看见昔日曾同她住在同一间屋子,喝着同一坛粗劣的酒的人,已经万众瞩目。不仅成为越阳宗的丹峰长老,还与高不可攀的大衍皇朝小公主关系相近。
究竟是什么让曾经与她站在同一起点,甚至还不如她的人,如今已经成为触不可及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