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仵作 第247章

作者:饭团桃子控 标签: 玄幻仙侠

  一旁的周羡,差点儿没有憋住笑,他掏出了一颗红枣儿,递给了池时,“嗯,现在你就想弄死他。”

  池时没好气的瞪的周羡一眼,将红枣放进了嘴中,“我接我阿爷,我爹我娘,你来干什么?”

  周羡清了清嗓子,“我这不是担心,错过了这个村,便没有了这个店么?再说了,阿时如今是京都名人,出门总归得有几个拥簇,才显得气派不是。”

  周羡说着,心中暗骂崔江晏那个不要脸的家伙。

  周渊让他将池时断案之事,写成本子,本想低调的在推官仵作之间传阅便可,也好为日后各处查案,开拓一下眼界。

  他倒是好,自打知晓了阿时是女郎之后,日日像个花蝴蝶,上蹿下跳的不说。还凭借着一张好看的脸,同一张三寸不烂之舌,传遍了整个京城。

  这便罢了,最过分的是,在那本子里,他周羡就是个摆设!

  周羡想着,有些咬牙切齿起来。

  池时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朝着河上看了过去。

  这回姚氏他们从祐海过来,走的是水路,这河边的风,像是刀割似的,吹得人脸生生的疼。

  还在不一会儿的功夫,船便靠了岸。

  池老爷子背着手,站在船头的甲板上,静静地看着京城。这一片土地,他已经许多年都没有踏足过了,遥想当年扶灵回乡的时候,池时都还是一个小豆丁儿。

  他想着,朝着池时看了过去,微微一怔,同哭得稀里哗啦的长房长子寒暄了几句,便朝着池时走了过来,“同英国公府的亲事退了么?你身量高,矮冬瓜给你插根金钗还要跳起来,是万万不能的。”

  池老爷子这话一出口,池家其他人全都愣住了。

  池时没有提过,英国公府也没那个脸宣扬,他们倒是不知晓,这里头还有这么一桩事情在。

  “退了,阿爷”,池时说道。

  池老爷子不意外的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得了什么好处?”

  池时想了想,“一尸三命,烧焦的尸体,算不算?”

  池老爷子一听,抬手一巴掌朝着池时拍去,“你这个化生子!白白浪费了一口好锅!”

  “呵呵”,池时身形一闪,哪里会让他拍着,朗声道,“阿爷你想要娶英国公府的姑娘当续弦,该早早给我来信才是,我要是知晓,就不退两家的亲了。”

  池老爷子一个趔趄,差点儿没有气绝,他摸了摸翘起的胡子,“老夫这么多年,没有被你气死,那都是祖宗庇佑!”

  池时“哦”了一声,“我就算砚哥哥怎么没有考中状元,原来是祖宗忙着庇佑您去了。”

  扶着池老爷子的池砚缩了缩脖子,他悄悄的看了一眼池时手中吃了一半的红枣,差点儿没有哭出来,他阿娘竟然无意之间窥探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阿爷,我是周羡。”

  池老爷子刚要发飙,就听到旁边传来了一个清亮的少年音。

  他扭过头去,只见眼前站着一个颇为陌生的少年,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孔雀翎羽扇子,穿着比池时身上的裙子略深一些的青色袍子,头戴玉冠,一看便是出身不凡。

  “楚王殿下!”池老爷子说着,便要行大礼,周羡赶忙上前一步,托住了他,“阿爷不必如此,今日我是同阿时一起来迎接您的,这河边风大。”

  “不若咱们有什么事情,回家再说。”

  周羡说着,笑得像是春日里盛开的百合花。

  一旁的池时瞧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别磨蹭了,再磨蹭我觉得我祖母就要拿拐杖打你这个负心汉了。”

  池老爷子吹了吹胡子,看了一眼周羡,嘿嘿一笑,“小九净说孩子气话,亲事退了便退了。我就是恼他们狗眼看人低,怕你受了委屈罢了。”

第五一四章 滴血认亲

  险些迎风流泪的池老太太一听这话,一整颗心都放进了肚子了,她是宁愿老头子去见阎王,也是一万个丢不起那被休的人的。

  她想着,轻轻地拍了拍姚氏的手,“让你大嫂嫂扶着我罢,你快到阿时那里去。你啊,是个好命的。现在瑛哥儿媳妇有了身孕,你就等着抱孙子,享清福了。”

  姚氏闻言,爽利的点了点头,朝着池瑛夫妻走了过去,又对着池时点了点头。

  池时对着姚氏挥了挥手,扶着池老爷子便上了周羡的马车。

  池老爷子坐定,摸了摸长长的胡子,“你倒是心急。”

  马车很快便行驶了起来,池时也不客气,拿了一个小竹筒递给了他,“喝些热茶,这个不容易洒。府中人多眼杂,人家管家那叫铁桶一块,我大伯娘管家,当筛子都嫌孔大。”

  “今日周羡也在,祖父不必隐瞒。当年李将军到底是为何一夜获罪?祖父那日在宫中,瞧见了什么?你又为何这么多年,从不踏入京城半步?”

  池老太太还会隔几年来京城小住,但是池老爷子那是个狠人,自打丁忧回乡,便再也没有往北来过一步。

  池老爷子端起竹筒喝了一口,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周羡,并不言语。

  周羡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笑道,“您不必担心,我同哥哥,只是想知晓真相。李将军若是冤枉的,我们想要还他一个清白。如今朝堂一片清明,大梁蒸蒸日上,并没有谁想要平地再起风浪了。”

  池老爷子将那竹筒喝得见了底,方才说道,“李将军的事情,我知晓得也不是很多。”

  他说着,看向了池时,“当年你父亲正是年轻气盛之时,一心要追查那些孩子的死因,八匹马都拉不回来。我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总是惶惶不安。”

  “我的本事不济,不及你曾祖父的万分之一,那会儿池家在朝中已经无半点立锥之地。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想将你曾祖父留下来的情分用光了,毕竟我们用得起还不起,很快一点子体面就消耗光了。”

  “可那一次却是不同,我感觉山雨欲来风满楼。一进宫之后,那种感觉尤盛。”

  池老爷子说着,眼睛露出了战战兢兢之色,“直到现在,你阿爹都以为当年我进宫坐了冷板凳,没有瞧见陛下。可殊不知,我一进宫,便立马被人直接带去了陛下的寝宫。”

  “是寝宫,不是书房。娘娘仙逝之后,陛下肉眼可见的消沉了许多。我一进去,便闻到了一股子浓重的血腥气,当时寝殿里,一共有四个人。”

  “其中有一个乐人打扮的男子,倒在了血泊当中。那乐人生得十分的貌美,唇红齿白的,比起那些花魁娘子,都不惶多让。”

  池时同周羡对视了一眼,均皱起了眉头。

  “然后呢?李将军也在里头?”

  池老爷子点了点头,“在,李将军同陛下正在对峙,他的手臂被割伤了,血流如注,陛下手中拿着他惯用的龙泉剑,剑上有血。”

  池老爷子说着,看向了周羡,“当时在场的第四个人,便是殿下您。”

  周羡一愣,李将军死的时候,他还是个奶娃娃,完全不记事的。

  “您被脱得光溜溜的,扔在了桌子上。在你的肚脐处,有一个刀口,也在流血。因为受了伤,疼得嗷嗷哭,现场一片混乱。”

  周羡听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的肚子上,的确是有一个疤痕。问是怎么回事,哥哥也不知晓,但是因为我小时候十分的顽劣,经常把自己弄伤,所以也就没有在意。原来是这么来的么?”

  池老爷子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我进去的时候,陛下已经是怒火中烧。”

  “他让我做了一件事……”池老爷子说着,咽了咽口水。

  池时眼眸一动,询问道,“滴血认亲?”

  池老爷子惊讶的看向了池时,又快速的看向了周羡,见周羡脸上并没有任何的诧异之色,松了一口气,“原来殿下已经知晓到这个地步了。”

  “没有错,陛下要我给殿下,还有李将军滴血认亲。殿下可是皇后娘娘亲子,同外臣滴血认亲……我当时便想着,求救之事没有捞着,今夜怕不是已经走不出去这个宫门了。”

  池老爷子回忆起当天之事,那一夜他的衣衫都湿透了,紧紧的贴在了自己的身上。

  “君命难为,我也没有办法。但是我同陛下说了,这滴血认亲,并不准确。有时候是血亲,但不是至亲,也会融合在一起。例外颇多。陛下听了大怒,叫我莫要言语。”

  “滴血认亲的结果是什么?我同李将军的血相融合了?”周羡抿着嘴,握紧了拳头。

  池老爷子看了他好一会儿,方才郑重的点了点头,“此事事关重大,我不敢有半句诳语。两滴血的确是融合在了一起,陛下当即红了眼,同李将军激烈争吵了起来。”

  “陛下一剑将碗击穿,就要刺李将军。我吓得要命,见小殿下肚子上的伤口颇深,便赶忙拿布给他包了起来,抱着他缩到了桌子底下。”

  池时一时语塞。

  她不知道该骂她祖父胆小,堂堂七尺男儿竟然钻桌子底下,还是该夸他胆子大,若是先帝以为周羡不是他的儿子,那会儿恐怕已经是杀心暴起。

  抱着周羡的池老爷子,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你躲在桌子下头,应该能够看得清楚乐人的尸体,乐人是怎么死的?先帝杀的,还是李将军杀的?”

  池老爷子毫不犹豫的说道,“李将军杀的。陛下握的剑,李将军没有佩戴兵器,手无寸铁。那个乐人死于李将军的独门掌法。凑近了看,我才惊觉,那乐人同先皇后,至少有六成相似。”

  “李将军当时也特别激动,他一边闪避,一边对天发誓,说他同皇后娘娘绝对没有私情,殿下就是陛下的儿子。又说皇后新丧,这个乐人便陛下眼前,这其中定是有人包藏祸心。”

  “陛下盛怒不减,李将军避无可避,受了好些伤。他又说这乐人像先皇后,乃是亵渎,又说起当年三人认识的旧事……还说娘娘死得蹊跷……”

  “可陛下越听越气,叫了禁卫军进来,将李将军抓了出去。”

  池时丝毫不意外,“所以陛下以为李将军同皇后有私,所以将他杀了落罪?”

  池老爷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一开始也以为是这样的,可是李将军一出去,陛下却立即冷静了下来,他让我把殿下抱出来,又再做了一次滴血认亲。”

第五一五章 先帝之死

  周羡闻言,自嘲地笑出了声,“我还能够活着好好的长大,没有被我那个好爹爹一剑杀死,就是因为这一次滴血认亲,也融合了,对吗?”

  “小时候,哥哥便同我说,阿羡,阿爹是君王,伴君如伴虎,又怎么会轻易的让人琢磨透呢?可在我的记忆里,他一直就是一个疯子。”

  “觉得我是他儿子的时候,便待我甚好;一想起李将军的时候,又把我当成他头顶上的绿云,恨不得有多远扔多远……”

  池老爷子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安慰道,“殿下不必伤心,你只是爹不确定,阿时连男女都不确定,比你更惨一些。”

  啥玩意?

  池时无语的看了一眼池老爷子,“阿爷是觉得,你孙女我一拳的力道,不足以打开您去西天的通道,所以想要把周羡给加上么?”

  池老爷子吹了吹自己的胡子,像是没有听着似的,对着周羡点了点头:

  “陛下割破了自己的手指,让我再验了一次,如殿下所想的一样,血也是融合在一起的。我当时吓得要命,先帝性情阴郁,游离不定,指不定什么时候,便要摘了人的脑袋。”

  “可是陛下没有杀我,只叫宫人客客气气的送了我出去”,池老爷子说着,有些唏嘘不已,“在那种情况之下,我还如何提及你阿爹在查的案子的事情?”

  池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

  当年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为何池祝查那个案子,几乎是单打独斗;为何他们遭受重创之后,并没有拼命去追查凶手,而是将这件事消失得无影无踪,直接避去了祐海。

  “我本来打算,一出宫之后,便立即收拾细软,举家回祐海的。说句难听的话,我们池家本来也不该留在京城了。可后来的事情,你们知道的,你阿爹受了重伤,在床榻上躺了许久,轻易不得挪动。”

  “而且,待捡回了一条命之后。我方才真正的后怕了起来,那群人到底是你阿爹所追查的案子的凶手派来的,还是说是陛下派来灭口的?”

  池老爷子说到这里,有些唏嘘不已,“我心中担忧,便借着那次受伤,同你阿爹一起,彻彻底底的离开了朝廷,只窝在家中养伤。到后来没有动静了,方才敢出来活动。”

  “我下一次见陛下,是在你曾祖母去世,我进宫请别……那一回……”

  池老爷子说着,稳了稳自己的心神。

  他坐直了身子,看向了周羡,又看了看池时。

  池时这还是头一回靠得这般近来看他,他的脸上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了许多的老年斑,鬓角全白了不说,眼睛便是不笑的时候,都是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