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仵作 第25章

作者:饭团桃子控 标签: 玄幻仙侠

  他刚想说,你告诉池时,告诉我做什么?

  那话到了嘴边,方才惊觉,靠!我是县太爷!

  他赶忙正襟危坐,啪的一声拍响了惊堂木,“赵仵作,你教唆他人杀人,又动手杀死了昆二,屠夫娘子,协助朝月杀死了芸娘,又试图杀害池仵作。”

  “如今是证据确凿,认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要说?”

  他说完了,等着下头的衙役们跺那杀威棍,等了半晌都没有声儿,方才想起,今日这场戏事关重大,不能让太多人知晓,所以那些衙役们,是当真喝醉了,此时都搁家中躺着醒酒去了。

  屋子里静悄悄地。

  陈县令清了清嗓子,张捕头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痕,气沉丹田,叫喊出声“威武”!

  池时无语的瞥了二人一眼,她日后若是在零陵当仵作,得与一对憨人共事!

  “哈哈哈哈!”那赵仵作深知大势已去,突然就笑了起来,他一边笑,还一边骂了起来,“威武什么?绿豆眼的王八羔子,有甚威武的?”

  陈县令脸瞬间涨得通红,“你骂谁呢?”

  “赵仵作,你设这个局,真正想挑衅的人,是我的祖父吧。”池时突然说道。

  赵仵作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眼光幽深地看向了池时,“为什么呢?你祖父同你提过我?”

  池时果断的摇了摇头,“并没有,我祖父眼睛生在头顶上,从来不提他看不上的蠢人。”

  “噗”!周羡一时没有忍住,笑了出声,他立马将手中的扇子抬高了几分,挡住了自己的脸。

  好在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

  “你佯装摔断了腿,就是为了将仵作的位置空出来,想让池家的小辈前来做这新仵作。案子复杂,他们解决不了,自然会往永州城去,请我祖父前来帮忙。”

  “只可惜,你虽然心狠手辣,布局也还算巧妙”,池时说着,同情的看了一眼赵仵作,“只可惜,太过匠气刻意,一个驴子装了个马蹄子,恨不得到处炫耀,好似自己当真成了一匹马似的。”

  “有些东西,只有再投胎一回,才可以了。对了,这零陵县最大的棺材铺子,那也是我开的,看在你是我祖父的旧识,又是我的手下败将的份上,可以让你一分。”

  赵仵作再也忍不住,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池时摇了摇头,“既生瑜,何生亮?这句话,真的不适合你。毕竟那周瑜年轻貌美,非鹤发鸡皮老叟所能及。”

  站在一旁的周羡,捅了捅池时,“差不多行了,再说血都吐光了,岂不是便宜了他?”

  池时“哦”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看向了赵仵作,“知晓你很想说你同我祖父的往事,那你说吧。”

  站在一角,像是隐形人一般的久乐,闻言突然冒了出来,端了一把椅子,搁在了池时的身后,又端起一杯茶,递了过去,“公子,冷热正合适。”

  池时点了点头,滑开了茶盖子,吹了吹,安安心心的喝起茶来。

  大堂里又一次鸦雀无声。

  周羡看了看自己身侧,那傻缺常康,并不在这里,他就算在,也没有这个眼力劲儿!这么一想,心中顿时愤愤起来,池时这厮,一个乡野小仵作,这排场,这装的劲劲儿,竟然比他这个九千岁还大!简直离谱!

  赵仵作感觉到了蔑视,倍感屈辱,他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

  “十年前,就是池荣那个老贼,害得我在零陵,做了一辈子的仵作。没有想到,十年之后,我竟然输给了池家的一个奶娃娃,简直就是天道不公!”

  “我出身富裕,又是秀才出身,本来有远大的前程,可我年少之时,沉迷仵作之事,叛逆果决,一头扎进了死人堆里,再也没有回头路。”

  “我在零陵县衙里,苦熬了二十载。好不容易遇到了一桩冤案,费劲八年功夫,终于翻案,轰动整个永州。当时的永州知州,十分欣赏我,亲口许诺,要让我去州府做仵作。”

  “仵作虽然没有品级,但去州府,总比一直待在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有更大的机会。就在我准备去的时候。池荣突然顶了我的缺。”

  “他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仗着自己的亲爹,乃是一品仵作,仗着池家是仵作世家,便轻轻松松的,拿走了我的位置。”

  “池荣不过是徒有虚名,若非没有本事,你们池家,又怎么会窝在永州不出,回不了京师去。真正厉害的仵作,早就被请去了刑部,大理寺,京师府衙……”

  赵仵作说着,激动了起来,“我一直等待机会,可这零陵,就像是被佛光笼罩了一般,明明有那么多怨气,明明有那么多不平之事,可所有的人,都忍耐着,都是一群孬种。”

  “我等了这么多年,不说什么震惊全大梁的大案要案了,连命案都没有几桩!成日里就是抓牛找狗!我已经一把年纪,半只脚都进了棺材了,可我一直都没有机会,出了当年之气。”

  “你说得没有错,我是摆下了这个局,想要让你的祖父,声名扫地。”

  他说着,有些苍凉的笑了起来,“可惜,你祖父那个缩头乌龟,连面都没有露。”

  池时“哦”了一声,将喝完的茶盏,递给了一旁的久乐,“就这?”

  她低下头去,抖了抖袍子上的灰,走到了赵仵作跟前,认真的说道,“我祖父当真不记得,世间有你这么一个人了。不过,我待死人,向来十分的和善。”

  “你虽然还活着,但同死人也差不离了。告诉你一个令你开心的事,你琢磨了十年的事,我在五岁那年就完成了。”

  池时指了指自己的脚,“真真正正的,把我祖父,踩在脚下。”

  她说着,袖子一甩,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了。

  案子查完了,故事也已经查完了,至于该怎么审判,那是县令的事,同她一个仵作,没有关系。

  “他怎么踩你祖父的?”周羡用扇子拍了拍池惑,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池惑捂了捂脸,“九弟年幼之时,时常惹祖父生气,有一回,祖父大骂他,说你这是拿脚踩我的脸,将我池家的颜面都丢光了!”

  “九弟一听,原地跳起,一脚踩在了祖父的脸上,然后说,祖父说,做人要诚实,不能撒谎。祖父说我踩了你的脸,我若是不踩,岂不是祖父的话,就是谎话了?”

  “百善孝为先,祖父让我踩,小九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四十七章 公子不笑

  周羡终于忍不住,哈哈出声。

  就连乔二郎等那些人,也都嘴角上扬,忍不笑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好似这并不是在公堂之上,而是在一个平凡的傍晚,一群相邻坐在门前,说着彼此童年的趣事,就等着天黑了,各回各家。

  “那个,诸位官爷,小人可能问一下,我搁巷子口,好好的打着更,不知道犯了何错,被抓来了。”在一片笑声中,一个弱弱地声音响起。

  这声音,是从张捕头身后的柱子边,传出来的。

  他扭过头一看,顿时也惊了,靠!池时莫不是忘记还有这个人了么?要不然抓来了,怎么提都没有提!

  张捕头想着,便把这心声问出了口,“九爷莫不是忘记他了?”

  池时已经不在屋内,周羡笑够了,站直了身子,“本就同他没有什么关系。池时提一嘴打更的烦人,不过是支开你,叫这老贼瞧着她身边人少了,好出来作案。”

  “哪里晓得,你倒是想得太多,把这打更人也抓来了。”

  周羡说着,摇了摇手中的扇子。

  一开始,他同池时不是没有怀疑过更夫。因为凶手有时间上的强制癖好,游走在夜晚的人,往往能够发现更多的秘密,而且更夫出现在任何人面前,都是不突兀的。

  那么,会不会,更夫是代替赵仵作出现的人?

  结局让池时非常的遗憾,这赵仵作脑子没有生出山路十八弯,他一根直筋,好不容易扭了七截,实在是扭不动了。还活着的那几个人,在昨夜的问话中,都没有表示出,还有第二人。

  张捕头有些囧,池时的确是没有说,叫他把这个仵作抓来,她甚至没有看这人一眼。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那打更人凶道,“你嗷嗷什么?官府做事自有章法!”

  说着,又对着陈大人拱了拱手,“大人秉公执法,这案子来得突然,并未请百姓前来听审,为避免人说,大人徇私枉法,乱用私刑,特让我请了你来……来这里做个见证。”

  “你不要不识好歹,出去了,好好宣扬一下我们大人的美德与智慧才是!”

  打更人瞟了瞟绿豆眼陈大人,又瞟了瞟池时的椅子,虽然没有说话,但言下之意很明显:陈大人跟我似的,都被你们忘记了,哪里有什么美德与智慧?

  张捕头说完,讨好的看向了陈大人。

  陈大人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简直是两眼一黑,若是楚王不在,这马屁他就受了。可楚王还搁那听着呢,这么一来,还不让人觉得,他啥实事不敢,光吹牛了?

  陈大人想着,狠狠地瞪了张捕头一眼,心急的看向了周羡,“楚……”

  周羡却是温和地对着他笑了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陈大人脸一红,心中顿时平静了下来。

  他已经去过京城,虽然未见过楚王,但是有听过他的传说。

  今上脾气火爆,每日早朝的时候,都像是油中浇水一般,炸开了锅。一言不合,就同御史台的那帮子家伙,指着鼻子对骂,听说有一回,直接把一位老尚书,骂得抬了出来。

  每每这个时候,下了朝,便会有一群大臣,去九千岁府中寻楚王。楚王性子温和,总是笑眯眯的,他一进宫,劝说几句,今上的气便消了。

  满京城的贵女,谁不想做那楚王妃?身份尊贵不说,楚王洁身自好,温柔又体贴,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当真是天上才有的君子。

  只可惜,他年幼的时候,遭人毒害,留下了旧疾,时不时的咳血,怕是年寿不昌。要不然的话……

  他只是一个小官,这些都是在京城的茶楼里听来的。可今日一见,传言不虚。

  陈大人想着,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他突然想起,连池时都有椅子坐,楚王却是一直站着!

  周羡见状,不着声色的退了一步,拿起扇子摇了摇,转身走出了公堂。

  出了衙门,刚行到巷子口,就瞧见一条腿从墙角伸了出来,周羡眼疾脚更快,一跃而起,反手将来人按在了墙上,一低头,发现池时的拳头,已经在他的胸口了。

  “我若是用几分力气,你的胳膊就被我扭断了。”

  “我若是用几分力气,你的胸膛就穿孔了”,池时说着,收回了拳头。

  周羡亦是收回了手,没好气地拍了拍胸前并不存在的灰,“你不找地方歇着,在这里堵我做什么?”

  池时掏出一条帕子,仔细地擦了擦周羡抓过的地方,到鼻子下闻了闻,又掏出个小香包来,在那地方拍了拍。

  周羡……

  “祐海有什么?零陵又有什么?祐海那位,是宫里头出来的,你从她的遗物里找到了线索,所以来了零陵。零陵也有宫中出来的人么?”

  “你在查什么案子?”

  虽然最近她一连查了好几件大案,但是这种事情,并非是日常。

  现如今,大梁国力昌盛,天下太平,除非遇上灾年,大部分的百姓,都是可以自给自足的。是以这种恶劣的凶案,有时候半年也碰不上一件。

  像零陵之前,就已经平静许久了。

  是以,能让楚王大老远跑过来的案子,实在是让她十分的感兴趣。

  周羡眉头一挑,“你这么想知晓,不若同我一道儿上京去,为楚王府效劳。”

  池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伸出了一根小手指头,淡淡地说道,“陆锦叫我不要随便欠别人人情,这回陈大人这么配合,也是因为他知晓,你是楚王的缘故。”

  “虽然你只起了小指甲盖这么大的作用,但我也不是不能还你。”

  周羡被她气乐了,拿起扇子,轻轻地打了下去。

  池时轻轻一别,那扇子便落在了她的肩头上。

  她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小指甲盖,还清了。”

  说罢转身便要走,却是被周羡给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