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仵作 第24章

作者:饭团桃子控 标签: 玄幻仙侠

第四十四章 开审

  池时说完,朝着衙门正对着那条巷子看了过去。

  昨日,那绣花的醇娘便是在那里,被人割了喉的。

  不一会儿,那里果然响起了脚步声,只见先前还一脸醉意的张捕头,推搡着一个更夫,便走了过来,“九爷,你要的人,抓来了。”

  他说着,看了看趴在地上的赵仵作,顿时大骇,“九爷,赵仵作在这零陵县衙待了半辈子了,他家中富裕,年轻的时候,也曾中过秀才,若是一直考下去,未必不能做官。”

  “可他就是喜欢这个。他……”张捕头说着,有些激动起来,“他为人正直,零陵人都管他叫赵正公……零陵以前有一起冤案,已经结案了,赵仵作坚持了整整八年,方才帮人翻案。”

  “替人洗刷了冤屈……他,他,他,他怎么可能是那种穷凶极恶之人。”

  张捕头说着,声音越发的小了些。

  今日这个局,乃是池时吩咐了他,一早布下的。她说这幕后之人,是挑衅官府来的。这么多案子,没有一件,同他有直接的利益关系,那么他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他是在比试。

  他想同官府查案的人,证明自己远比他们聪明。他自视甚高,担心对手发现不了这是他设下的考题,特意降低了难度……这便是为何,明明可以毫无规律的杀人,他偏偏要强制有序。

  既然如此,那么,那些红点儿,便不会停。这场比试的句号,一定是要有正面对决的。

  所以,池时故意高调,通过衙役的口,把他轻松破案,并断言七名凶手已经全部归案,不会再有凶案之事,传得人尽皆知,传到凶手的耳朵里。

  把凶手精心谋划的比拼,贬低得一文不值,言语之间,极近羞辱。凶手十分自傲于自己想出来的这种杀人手法,像这种人,便是那周瑜,对付他,就是得用诸葛亮的气得他吐血大法。

  他一定会在今日,来县衙,杀掉瞧不起他的池时,告诉他,谁才是最厉害的人。

  所以,醇娘是在申时死的,那么今日酉时,出现在池时身边的那个人,便是凶手。

  池时的厉害,他已经见识过了,并且深信不疑,可是赵仵作?怎么会是赵仵作?衙门里的所有的人,几乎都是赵仵作看着长大的,谁刚进来的时候,不是受过他的照拂……

  “人不可貌相,看着良善的人,未必就是好人,看着凶恶的人,也未必就是坏人。”

  池时说着,拍了拍适才坐在门槛上沾上的灰,朝着衙门里头行去。

  站在门内的久乐,走了出来,轻车熟路地从周羡脚底下扯出赵仵作,押着他便追了上去。

  ……

  公堂一早就准备好了。

  那些红着脸踉跄走的衙役是真醉了,可坐在上头的绿豆眼县令,却是假醉。在原本应该站衙役的地方,整整齐齐的站了一排人。

  正是昨日夜里,池时关在那间屋子里的凶手。

  赵仵作揉了揉自己的胸口,环顾了一下四周,艰难的对着陈县令拱了拱手,“大人,赵某一把年纪了,今日同池仵作头一回见面,为何要杀他?”

  “分明就是先吃了我的解酒药,然后将一早夹在手指缝里的毒药拿出来,陷害于我”,他说着,看向了池时,“年轻人想要破案的心情,我十分的理解,可你才来了一日,案子便有了重大进展,假以时日,何愁抓不到幕后之人?做假案,可不是仵作该做的事情。”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方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嘴角,顿了顿,盯着池时的眼睛,又说道,“而且,就算我是那个攒局之人,那又如何呢?”

  “我不过提供了一条船,让七个苦命人,一起说说话而已。他们杀了人,可我一个人也没有杀。大梁律里,可没有说,同人说话,也是有罪的了。”

  他说着,勾了勾嘴角,扬起了下巴,“更何况,你也没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那个人。”

  “哦,就这?”池时拍了拍身上的灰,“城中可有擅长毒道的郎中?拿这瓶子里的毒药,同芸娘所中之毒,对比一下,定是会发现是同一种毒。”

  池时说着,看向了赵仵作,“我在验尸的房间里,瞧见过你的东西,摆放得十分的整齐。那放尸体的台子,一字排开,整整齐齐的。”

  “你为了精准的在那个时辰杀人,用的一定是见血封喉的毒,让我立刻死。这种东西可不是随处可见,你要弄到两种迥异的,可不容易。”

  见赵仵作变了脸色,池时又是一击,“你在这里待了三十年,留下了不少卷宗案子。去翻上一翻,九成九有同样被毒死的人。倒不是说是你毒死的,你不过是拾人牙慧,学了去而已。”

  “否则,一个冤案翻案要八年,做了三十年仵作,才东拼西凑的,想出这么一个局来。说你是榆木脑袋,那榆木疙瘩都嫌磕碜。”

  赵仵作手一紧,硬着头皮说道,“那倒是验了再说,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池时没有理会他的废话,直接抛出了一声惊雷,“你刚才说错了,幕后之人,并非没有杀人。屠夫的妻子,不是醇娘杀死的,而是你杀死的。”

  池时说着,不理震惊的赵仵作,走到了乔二郎的身前,“屠夫,仵作,打更人,全都抓住了。我现在再问你一次,你还有什么顾虑么?”

  乔二郎没有接话,垂下了头去。

  池时并不恼怒,若有所思道,“赵家的确是在零陵有权有势,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在这里做了三十年的仵作。”

  谁来做仵作,乃是县令自己个说了算。三十来年,她就不信,没有一个县令,有那么个熟人仵作,想要安排进来。可这么多年,流水的县令,铁打的赵仵作。

  其中之滋味,细品可见一斑。

  “不多,若是仵作没有被抓,他还能借赵家的势,可现如今,赵家连撇清都来不及。”

  “池仵作不必为难乔二郎了,我一个外乡人,我来说便是。攒局之人,就是赵仵作。轮到我杀人的时候,我本想学前头的,在她的吃食里下毒,可赵仵作,给了我一根淬了毒的针。”

  “他说每一种杀人的手法,都只能用一次,所以我就拿了,按照他说的。在街上扎了芸娘的手指,把她毒死了。”

第四十五章 漏洞百出

  池时循声看过去,说话的那人正是风月楼的花娘朝月。

  虽然已经换了囚服,可她说话体态之间,依旧带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风尘气。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毒,我扎完她之后,大约只行了百步,她便倒地身亡了。我当时也犹疑过,只不过,旁人完成了我的心愿,我没有道理,让别人的心愿落空就是。”

  她说着,突然笑了笑。

  “左右,我如今这般活着,同死了,也没有什么区别。”

  池时说回了视线,又看向了那赵仵作,“现在,人证也有了。你安排醇娘去杀屠夫的妻子,可是她迟迟动不了手,所以,你便自己出手,放火烧人。醇娘到的时候,船已经起火了。对吗?”

  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她又偏头,看向了乔二郎。

  毕竟,乔二郎说过,醇娘去寻过他,那时候,他吞吞吐吐的,有许多的未尽之言。

  乔二郎咬着嘴唇,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

  “没错,我家娘子柳蓉,在闺阁之中时,曾经在机缘巧合之下,跟着醇娘学过刺绣。这还是在她成为绣楼大师傅之前的事情了,是以几乎没有人晓得。”

  “定亲的时候,醇娘曾经远远地见过我。那日在船上,她认出我来了。就在她被杀的前一日,她悄悄地来同问我,问我是不是亲手杀了人?”

  “她说的,跟池九爷说的,一模一样。芸娘死了之后,赵仵作也找了她,让她假冒屠夫娘子的姘头,约她游湖。提前准备一条小船,上头淋了酒,等那屠夫娘子一上船,便点火烧死她。”

  “可她临出门的时候,被人绊住了,误了时辰,等她去到的时候,火已经烧起来了。”

  乔二郎说着,疑惑的看向了池时。

  毕竟,他因为担心被报复,没有对池时说过这件事情,而醇娘死无对证。衙役们去查,肯定能查到有人目击她在现场附近出现过,简直就是黄泥巴落进了裤裆里,百口莫辩。

  池时又是如何知晓的?

  看出了他眼中的疑惑,池时解释道,“醇娘在来报官之前,已经定好了小船,要同她的义女也就是小徒弟,一块儿前往岳州投亲。他们金银细软,什么都准备好了。”

  这是张捕头去查问回来说的,池时当时便注意到了这一点。

  她一开始,想岔了,醇娘她不是来自首的。

  是什么给了醇娘自信?自信她进了衙门的大门,说了这么一桩可怕的案子,还能够去岳州?是因为,她认为自己是无罪的。虽然有人帮她杀了陈大人的妻妹,可她自己不曾动手杀人。

  “一开始我也只是有所怀疑,但是昨天晚上,我在审问你们的时候,你们回答的那些问题,让我越发的肯定了这一点。”

  “赵仵作想要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杀人。可是,你们都只是普通人,下手的时候,也会害怕,会出岔子。可这所有的案子,都是看上去拙劣,却十分的完美。”

  “每一个都好好的完成了。平日里受了委屈,受了苦楚,不敢反击的人,在杀起陌生人的时候,都突然之间杀神附体,像是吃瓜切菜一般,一杀一个准。”

  “这不符合常理。”

  池时说完,看了一眼周羡,这就是那日,大家都去抓人之后,他们在那停尸的屋子里讨论的结果。的确是有人杀人,可赵仵作在补刀。

  “我问酒博士,他杀昆二的时候,他是醒着的,还是不省人事的。他说,没醒,我打不过他。”

  池时一边说,一边走到了赵仵作的跟前,抬手一拽,直接拽过来他手中的拐杖。这是一根竹节拐杖。

  其实就是寻了根大小合适的竹子,打磨光滑了,然后在上头刻上一些附庸风雅的诗词,乍一眼看过去,像刷了绿漆的打狗棒。

  “酒博士见昆二在茅房里睡了过去,将他的上半截身子挪了进去,酒馆里头人多,他怕叫人撞见,立马就跑掉了。你一直跟着在看,发现昆二醒了过来,用这根拐杖,戳住了他的后颈,将他死死的按了进去。”

  “一开始我以为是酒博士随意拿起了放在后院的竹扫帚,直到今日你来陈大人给我办的庆功宴,我才灵光一闪,知晓这就是凶器。”

  赵仵作听到这里,脸色再也绷不住了,他死死的盯着迟时,眼神愈发的阴郁起来。

  池时不以为意,“仵作一直都没有发现这个圆痕。昨夜我试探酒博士,他更是不知道,还有人用棍子戳了昆二。他是杀人未遂,真正的杀人凶手,应该是你才对。”

  她说着,将那根拐杖,递给了一旁的张捕头,“你叫池惑拿着去同昆二尸体背后的痕迹对比,一定是吻合的。”

  张捕头神色复杂。

  昨夜他寻人打听过了池时,知晓了她最近在祐海办下的大事,都说她查案极快,可他完全没有想到,是这般的神速。

  她那脑壳,就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自己跑得像是一阵风一样,后面的人,再怎么撒丫子跑,也完全跟不上。

  “诺。”

  “每一个凶案发生的时候,你都在现场。因为你十分的自负,控制欲极强,生怕旁的人,没有办法完美的按照你预想的杀人手法去做。”

  “第二个案子,勒死秀夫人的人,是这位老阿婆,她力气不大,是以当时秀夫人挣扎得十分的厉害,将她的手刨烂了,现在还留有伤痕。”

  勒死秀夫人的,是想要杀死昆二的,那个赌鬼的母亲,她听到池时提及她的手,身子一颤,快速的将自己留下了疤痕的手,藏在了身后。

  “她力气小,你帮着她一道儿,将秀夫人的尸体,悬挂在了桥上。”

  池时说完,看向了一脸和气的乔二郎,又看了看那个孩子李得珍。

  很可惜的是,乔二郎用的是自己买的砒霜;李得珍个子小,可冲劲很大,她连周羡都能撞动,就别提盘坐在大青石上打坐,毫无准备的法慧和尚了;

  还有朝月,毒针是赵仵作给的,可刺人的人,千真万确的就是她自己。

  这些人都是可怜人,池时的心亦不是石头做的,只可惜……

  唯一没有杀人的醇娘,还被屠夫给杀死了。

第四十六章 打脸

  停尸的屋子,同这公堂,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不一会儿的功夫,池惑便拿着那竹拐杖走了进来,对着上座的陈大人拱了拱手,“大人,这拐杖的圆头,同昆二身上的淤痕,是完全温和的。”

  正坐在上头,眼睛亮晶晶的听着池时断案,嘚瑟的抖着腿,只恨没有断个花生果盘来的陈县令,有些茫然的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