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仵作 第5章

作者:饭团桃子控 标签: 玄幻仙侠

  昨儿个落了雨夹雪,今日一早,祐海的天便晴了。

  周羡坐在窗边,将手放在琴上,轻轻地拨了一个音。

  “这个位置怎么样,光可是正好落在我的脸上?”

  常康挠了挠头,“公子,不过是仵作,又不是相看小娘子……”

  周羡轻哼了一声,张嘴刚要说话,却是听见了脚步声,立马微笑着抚起琴来,好一曲高山流水觅知音。

  常康嘴角抽了抽,听着耳边的敲门声,将门拉了开来,他惊讶的看着来人,“池仵作,清早到访,可是寻我家公子有事?公子正在抚琴,还请劳烦稍候,我同公子禀告一声。”

  池时点了点头,统共这么间屋子,只要耳朵不聋的,都能听到敲门声,还需要通传?

  她想着,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提着的小木桶,若有所思起来。

  “公子,池仵作求见。”常康说着,对着周羡行了个礼,恭敬的站到了一旁。

  琴音并未停,周羡眉眼轻抬,“让他进来罢……”

  常康拱了拱手,转身去门口请池时,却见她早已经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我的耳朵是好的,能听见。”

  周羡的手一抖,险些弹错一个音。

  “咦,原来这副画,叫你买了去。”池时抬手指了指墙上挂着的画,罕见的露出了几分表情。

  周羡微笑更浓,他站起身来,“原来池仵作还能看懂画,周某还以为,池仵作,只能看得懂尸体呢!”

  池时收回了视线,摇了摇头,“看不懂。不过,这幅画我见过,是我七岁那年,我阿娘收的,挂在铺子里,一直卖不出去。

  昨儿个她高兴的开了坛米酒,说是有个过路的冤大头,高价得了去。”

  周羡深吸了一口气,他不气,他不气!

  池时今日是来同他道歉的,光凭这一点,他便高了一头。

  这画他的确买得价高了些,但是整个祐海县城里的东西,都叫他看遍了,也就这个,勉强入得了他的眼。这祐海的客栈简陋,他总不能在池时这里,落了脸面。

  “倒不是我买的,兴许是客栈的东家眼光好……”

  池时皱了皱眉头,狐疑的看了周羡一眼,“我阿娘作甚要从她的铺子里买画,然后挂在她的客栈里?”

  周羡一梗。

  绝了啊!池时他娘是什么土财主!这祐海就没有第二个做买卖的有钱人了吗?

  他想着,话锋一转,笑道,“池仵作一大清早过来寻某,可是有要事?”

  池时被他这么一提醒,想了起来,将那小木桶递给了他,“陆锦说了,虽然你挡了我钉子的去路。但到底钉子凶狠,你的屁股太弱,受了伤。算是我的不是。”

  “于情于理,我应该来给你送伤药才对。咱们习武之人,跌打损伤的药,那是不缺的。我便给你准备了别的药。”

  周羡心中顿时舒坦了几分,虽然池时说话阴阳怪气的,但他到底道歉了。

  他高昂着头,接过了池时手中的小木桶,笑道,“一点小伤,不足挂齿,怎能怪得了池仵作?是周某莽撞了。”

  池时认真的点了点头,指了指那个小木桶,“这是一个土方子,同你颇为对症。以前我外祖家中,有个婆子,便是同你一样,嘴巴有些合不拢。”

  “明明不想笑,也得不停的笑,十分可怜。这桶是新鲜的鳝鱼,我今日早上,才去集市买的,新鲜得很。你杀了之后,将那血抹在自己的脸上。”

  “很快就会痊愈了。到时候,钉子钉了屁股,你也不用笑了。”

  那桶中的鳝鱼,像是听懂了池时的话一般,一个个的都翻腾了起来,打着水桶啪啪作响。

  “哈哈!”站在门口的常康,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一笑完,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

  完蛋了,来了祐海之后,他已经胆大包天的嘲笑他们家公子两回了!

  别看他家公子在京师,那是出了名的温柔君子,可背地里,却是记仇得很!

  池时同情的拍了拍已经石化的周羡,“鳝鱼肉还可以炒着吃,祐海遍地都是紫苏。我瞧着你这病情严重,买了满满一桶,不用担心血会少了。”

  她说着,拱了拱手,“事情已了,池时便先走一步了。”

  她说着,也不等周羡说话,大摇大摆的朝着门口走去,看到站在门口的常康,还礼貌的点了点头。

  待他下了楼了,周羡这才回过神来,他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池时!昨儿个我就不该心软,就该套了麻袋,将他暴揍一顿,方才解恨!”

  一旁的常康,艰难的忍住了笑意,“公子,麻姑已经死了,这祐海没有什么可待的了,咱们不如早些启程。省得又同这里一样,扑了个空。”

  周羡低着头,看着那手中的木桶,沉默了许久。

  直到常康都发怵了,他方才抬起头来,又恢复了往日微笑的温柔模样,“罢了,我同永州的一个小仵作,置什么气。”

  “走罢,正事要紧。”

  ……

  下了小楼的池时,看着在客栈门口同人说话的陆锦,“礼已经送了,周羡很高兴,应该不会记恨我了。今日我要去送池冕,他不去零陵,要去岳州了。”

  陆锦颇为惊讶。

  池家乃是仵作世家,“池仵作”几乎包圆了永州以及附近州县的仵作一职。那岳州也不是没有人去,只不过昨儿个,池冕都还说要去零陵的。

  “怎么要去岳州了?”

  “被人抢了。哦,我阿娘叫我问你,觉得我裳姐姐如何?”

  池裳到了说亲的年纪,姚氏是嫡母,正在替她相看人家,身边有那人品贵重的,都恨不得打听一二。

  陆锦摇了摇头,“阿时你知道我的,我没有这个心思。”

  池时也不勉强,“哦”了一声,同陆锦一块儿,朝着池家行去。

  这一路上,都是同他们打招呼的乡亲们,“九爷,陆捕头……九爷,陆捕头。”

  池家的宅院不小,在那威武大门前,挂着一张匾额,上面写着“一品仵作”四个大字,每一个过路的人瞧见了,都忍不住要看上一眼,唏嘘一下池家先祖的荣光。

  这可是御笔亲书,整个永州都独一份的荣耀。

  “我便不进去了,县衙若是有事,我叫人来唤你。你替我同你阿爹阿娘问安,就说陆锦问他们好,旁的便不用多了。”

  池时乖巧地“哦”了一声,陆锦这个人,跟管家婆似的,总是事无巨细得叨叨。

  他摆了摆手,毫不犹豫的迈进了池府的大门。

  还没有走上几步,就瞧见一个黑影,朝着她猛扑过来。

第九章 一门五房

  池时想也没有想,一个过肩,将那黑影摔翻在地。

  “哥哥今日便要走了,你就是这般给我送行的?腰都要摔断了。”池冕说着,揉了揉腰,又拍了拍衣服上灰尘,无奈的站起了身。

  “从小到大,这是你第三百六十一回冲过来吓我了,其中有二百六十回被我踢飞,一百零一回被过肩摔。那狗子吃了一回鱼都知道腥,七哥倒是不知了。”

  “你要不想去岳州,我可以去。”

  池时认真的说道,左右哪里都会死人。

  这是在骂他比狗都蠢?

  池冕手紧了紧,眼中露出了几分嘲讽,“零陵是个好去处,哪里是我这个不受宠的人,可以肖想的?岳州本来是二房那位的,同我调了个个儿。”

  “当真是白瞎我托了陆锦,讨了这个人情。我倒是难得想要上进一回,竟是便宜了旁人。”

  池冕说完,又自嘲的笑了笑,“我同你说这个做什么,说了你也不明白。左右你要小心些,但凡你冒了尖儿,就有人想把你给掐了。”

  说话间进了二门,池冕也不言语了,只跟着那引路的婆子,朝着池老夫人的荣喜院行去。

  此时正是早请安的时候,屋子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人。

  池老太太穿着一身枣红绣松鹤的锦衣,头戴同色抹额,坐在主座上,正笑盈盈地说着话,见到池冕同池时进来,忙招了招手,“冕儿同时儿来得正好,你姑母托人送了年礼来。”

  “我还奇怪着,今年怎送得这般早,这不一问送信的婆子,方才知晓,你们姑父升了官赶着入京呢。”

  她说着,叫身边伺候的陶妈妈,端了一盘荔枝干来,“尝尝这果子,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也就吃个新鲜。”

  池家一共有五房。池时的曾祖父池丞屡破奇案,得太宗赏识,成为当时风头无二的仵作,谈及那时池家盛况,只肖说池丞不像是个仵作,倒像是那大理寺卿。

  池丞人品端方,又有圣眷。做那审案之事的,得罪的人,能从京城东门排到西门,但受过他恩惠的,也能从南门排到北门。

  镇远侯府肖家,便是欠了池丞大人情的。是以虽然池家不过是新贵,家中人丁单薄,未必就能够站稳脚跟,肖家知恩图报,还是将自己嫡出的次女肖银华嫁进了池家。

  也就是眼前池时的祖母,池老太太肖氏。

  肖氏嫁过来之后,一共生了三子一女。

  长子池筠,第三子池闵,第五子池祝,以及池家唯一的女儿池欢。那池欢嫁给了京城张家做长媳。

  张家前年不知道怎地,惹怒了天子,被贬庶到了岭南。这就成了老太太的一桩心病,如今可算是起复了,难怪今儿个高兴得脸上都开菊花了。

  池时最讨厌的就是花。

  池时毫无反应,半句也没有接茬,按部就班的行了礼,寻了个座儿,认认真真的吃起果子来。池冕还想着要去岳州,心中惴惴不安,也没有认真的捧哏。

  池老太太一瞧他们俩这样子,一时有些下不来台,笑容淡了几分。

  “这荔枝干虽然新奇,但吃了上火,时儿当克己才是。你昨儿个刚去衙门里做事,听说半夜里才回来,年纪轻轻,多吃些苦是好事。”

  “我听闻你让外头的人,管你叫爷。这般跋扈,若是御史知晓了,参你大伯一本,那就不好了。谦逊谨慎,方才是大家之道。”

  站在她下手的姚氏一听,着急的给池时使了个眼色。

  池时“哦”了一声,“也不算很晚,缝完了尸体便回来了。块数倒是不多,跟姑母送的荔枝干一样,搁在盘子里摆开,也不挤的。”

  “御史参大伯什么?参他年纪大了还不被人尊敬,祐海人不管他叫爷么?”

  她说着,眼神十分诚恳的拍了拍胸脯,“祖母,时儿之前不知晓这是个要紧事。那明年武兰节,胸口碎大石我就不参加了。让大伯去参加,夺了头魁,谁敢不喊他一声老大爷?

  御史就没有参奏他之理了。”

  池老太太一听,差点儿没有气撅过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池时从小到大,一贯如此。她也不是没有惩治过池时,可有什么用处?

  自从嫁到池家来,她的文学造诣突飞猛进,对牛弹琴四个字简直是刻骨吸肺,永世不忘。

  将她关在小佛堂里,她抓了五只老鼠,剖得一地都是;罚她抄书,她抄的是人之死状一百例!罚她跪在雪地里忏悔……

  好家伙,这厮站起来第一句就是,多谢祖母,万一日后你倒在雪地里了,我便知晓是不慎滑倒摔死的,还是被人推倒摔死的了。

  “张妈妈,时儿爱吃荔枝干,你将他姑母捎带来的,都给他装了,让他带回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