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仵作 第53章

作者:饭团桃子控 标签: 玄幻仙侠

  “死者是后脑勺着地的,他是背对着窗户,掉下去的。若是失足,会惊呼出声。可是他毫无反应,就像是在掉下去之前,已经不省人事了一般。”

  “在那一瞬间,我便确定,这个案子一定有蹊跷。”

  池时说着,指了指自己鼻子,“我这个人,在有花香味的地方,容易打喷嚏。在进了这个屋子的一瞬间,我便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味。这是曼陀罗花的香味。”

  “但是,一瞬间便没有,一则是窗户和门都是开着的,味道散了许多,二则是有人用了很重的石松香,来掩盖花香味。”

  “曼陀罗花是什么?是蒙汗药。这恰好佐证了我说的第一个疑点。所以我问你们,同他一起来的,是不是一个用着石松香,穿着玫红色裙衫的很特别的女子?”

  池时在很特别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石松香是木香,一般乃是男香,若凶手是女子,譬如海棠,那一定很特别,小二会有记忆。若不是海棠,那么又再次证明我的推论,的确是有一个凶手,将欧阳大官人迷晕之后,推了下去。”

  “这第三,欧阳大官人掉下去的那个窗户棱上,生了倒刺,倒刺上头沾了血迹。死者若是自杀,那得爬上去,坐到窗户上,那倒刺可能刮到他的手……”

  “若是失足掉下去的,人往后仰,倒刺可能刮到他的腿。苏仵作刚刚也验了时,死者的身上,可有被倒刺刮伤留下的痕迹?”

  苏仵作脸色一变,强忍着不悦,硬吐出了两个字,“没有。”

第一零三章 水落石出

  池时打了个响指,“血迹是新鲜的,死者没有被划伤……那么,是谁留下来的呢?”

  人群中一下子炸开了锅,他们一群人在窗边探头探脑的看,可没有听到谁的手被扎破呼痛。

  “不是我们,那岂不是凶手受伤了?”

  “刚池仵作同小齐演的那一段,凶手先躲在了别的房间里,然后趁着人多的时候,再混入了我们之中。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凶手就在我们之中啊!”

  “啊!那不是我们当中,谁受伤了,谁就是凶手?”

  周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不对啊,刚苏仵作不是说,凶手还有可能跑去三楼,然后趁乱逃走吗?这也不是不可能啊!”

  池时闻言,勾了勾嘴角,正好说话,就被一阵刺耳的笑声,打断了。

  所有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楼梯口。

  只见一个穿着粉紫色的妇人正缓缓的往上走来,这楼梯不窄,她一个人站在那里,都显得有些拥挤,所有人都在感叹,若是将这人一分为二,那定是一个大美人。

  即便是脸上的肉挤成了一团,她的眼睛,也依旧又大亮。

  “欧阳谷终于死了么?这是哪个坏事的,抢在老娘前头,将这厮给剁了?我还以为,迟早有一日,这坏胚子,要死在我欧阳婧的手中呢!”

  她说着,走上来了,每走一步,楼梯都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池时心想,若是有人站在楼下下头,定是要落一鼻子一脸的灰。

  欧阳婧上了小楼,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小厮,抬了一把特别宽大的椅子,在那过道上一搁。

  欧阳婧却是没有坐,她双手一叉腰,脸上的横肉抖了抖,“今儿个这醉仙楼我包了,诸位尽管吃喝。我欧阳婧今日脱离苦海,该摆上那三日三夜的流水席才是。”

  池时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

  那贾掌柜的已经受不了,“欧阳娘子,人都已经死了,你这样不大好罢?我们酒楼虽然是打开门做生意的,但这……未免也太刻薄了些。”

  那欧阳婧闻言,哈哈的笑了出声,笑着笑着,对着那贾掌柜呸了一口,“你这个狗东西,都打开门做那皮肉生意了,还装什么纯?当我不晓得,那对狗男女,不就是在这里私会么?”

  “死得好啊!我刻薄,若是你们换做我,比我更刻薄。”

  她说着,又呸了一口,“听说我过欧阳婧的人,都知晓。我们欧阳家家大业大,有牧场,有数不清的猪马牛羊。我阿爹只得了我一个女儿,那厮装得人模人样的,哄得我阿爹信任,做了我家的赘婿。”

  “可惜了,老娘不是那菟丝花,没有男人就不能活了。我阿爹在时,待我千好万好,我阿爹刚死,尸骨未寒。这个贱骨头,便想要夺我家业。”

  “叫我抓了个正着。这种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活在世上的,都是耻辱。夹着尾巴做人不好么?还同那个叫海棠的贱婢,勾三搭四的。”

  欧阳婧说得累了,一屁股坐了下来,“我要他把老娘的东西都还回来,然后滚出去。他倒是好,舍不得荣华富贵,像是一只死狗一样,赶都赶不走。”

  “还拿着我阿爹的遗言,说要待在我们欧阳家一辈子。这种狗东西,是哪位英雄杀了他,我请他吃一年的肉!”

  池时眯了眯眼睛,突然一个暴起,脚轻点地,一个箭步冲到了楼梯口,伸手一按,将一个穿着小厮衣衫的男子,直接按在了墙上。

  那人捂着脖子扑腾着脚,脸迅速的涨红成了猪肝色,池时手一松,他咚的一声落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

  “想要趁着大家的注意力,被欧阳婧吸引了,然后就跑掉么?可惜了,腿短了一些。”

  那人说着,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却像是被拉了一下,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下意识的摊开了手掌,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了过来。

  只见他的手上,全是血印子,肉眼可见的,还扎了许多小木刺。

  那人眼神一慌,知晓在劫难逃,哇的一下,哭了出声。

  “没错,是我杀的。狗贼知晓我在醉仙楼做伙计,故意在天字三号房,私会我的妻子海棠,他们是在故意的羞辱我。”

  “我叫田大郎,在醉仙楼里做活计好些年了,我做伙计这么多年,从未偷吃过一片肉,偷尝过一碗酒。我同海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待她如珠似宝。”

  “我穿粗布麻衣,也要让她穿绫罗绸缎;京城里时兴香料,我一个月不吃一滴油,也要攒来买给她。有一回,她来酒楼用饭,偶遇了欧阳大官人。”

  “欧阳大官人有钱,生得也好,又会说花言巧语,海棠的心很快便被他给勾走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丑事。所有的人都在鄙视他们,唾骂他们。”

  “嘲笑海棠的夫君,是个龟孙子,叫人戴了绿帽子。我同海棠一起长大,虽然我十分的愤怒,但是,我愿意成全他们的。”

  “她不想跟着我吃苦,我愿意同她和离,叫她跟着欧阳大官人吃香的喝辣的。前几日,我寻了欧阳大官人,同他说这个事,叫他日后照顾好海棠。”

  “可是这个狗东西,他说同海棠只是逢场作戏而已……这种狗东西!”那田大郎说着,面露凶光,他凶狠的抹了一把脸,“我实在是气不过,于是便买了蒙汗药。”

  “趁着小齐扶海棠下楼,我便偷溜了进去。欧阳昨夜饮酒太多,早上都没有醒。我点了迷魂香,他也半点没有察觉,像一头死猪一样。于是我把他扛到了窗边,推了下去。”

  “他比我生得壮实一些,我推他的时候,身子一晃,于是用手扶了一下窗棱,一下子就划破了。后来的事情,同池仵作说得一样,等有人跑上来了,我再混入其中,同其他的人,一起喊……”

  他说着,又掉下了眼泪,“至于那石松香。是海棠以前闹着要香料,我头一回买,却是不知道男香女香。那店里头的小二,以为是我买给自己的,便给我拿了那个……”

  “海棠生了好大的气……可是香料贵,我一直舍不得扔掉。直到这一回,方才拿出来用。”

  田大郎说道,仰起了头,咬牙切齿的说道,“杀掉这个贱人,我不后悔。”

  说完他又转过头去,看向了欧阳婧,“你说过的,谁杀了狗贼,你便给他吃一年的肉。我杀了人,是要偿命的,这一年的肉,你给海棠吃。我死了,再也没有人会照顾她了。”

第一零四章 苏氏疑案

  事情到了这里,在场的诸位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唯有那醉仙楼的小伙计们,最是惊讶,他们平时都田哥田哥的叫着,压根儿就没有想过,他竟然就是那海棠的丈夫。

  曹推官看着池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又揶揄地对着苏仵作咧了咧嘴,“还愣着做什么,杀人凶手田大郎,已经供认不讳,将他压回衙门里去。”

  池时没有理会他,伸了个懒腰,就要下楼。

  没有走两步,就有一只胖胖的脚伸了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池时低头一看,只见一个圆若磨盘的脸,伸到了她的面前,“你叫什么名字?听着是个仵作,极其聪明。”

  “正好我们欧阳家,需要一个聪明的后嗣。左右那狗贼已经死了,不如你入赘我们家……若是你不想入赘也行,同我生个娃儿,保你一辈子,有吃不完的肉。”

  那欧阳婧说着,期待的睁大了眼睛。

  “京城的腊肉,都会说话的么?”池时说着,轻轻一跳,越过了欧阳婧的腿,她翻身就是一脚,踹在了她屁股下的那张大椅子上。

  几乎是一瞬间,椅子四分五裂开来,欧阳婧一时不察,咣的一下砸在了地上,将那地面都砸得震动了几下。

  池时说着,拍了拍腰间的鞭子,“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用鞭子抽人。”

  她说着,摇了摇头,甩了甩袖子,下了楼去。

  那曹推官一见,拽了拽不情愿的苏仵作,忙跟了上去。

  留下那欧阳婧,呆愣愣的坐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她方才扭头看了看地面上的椅子渣,呸了一口,“果然,能做赘婿的,能是什么狗东西。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瞅见那聪明伶俐……又……”

  “我又打得赢的,抢来给我做压寨相公去。老娘就不信了,这回回走夜路,还能回回碰到鬼。塞来的都是狗废物,那咱们就抢,抢来的总是香的!”

  她说着,一个骨碌爬了起来,灵活异常,自顾自的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也跟着下了楼去。

  ……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池仵作一身好本事,这几次三番下来,老曹可算是开了眼了。别看苏仵作板着一张脸,总是挑你的刺,其实那次从郊外回来……”

  曹推官的话说了一半,就被苏仵作捂了嘴,他嘿嘿一笑,将苏仵作的手拨了开来,“你别扭什么,你不是说了么?池祝的儿子,再差能差到哪里去?”

  苏仵作哼了一声,把头别到一边去,“池祝那个懦夫,又是什么好东西。”

  池时听到父亲的名讳,停住了脚,转过身去,眼睛扫了扫曹推官,又扫了扫苏仵作。

  “三岁的孩子胡乱说话,叫人童言无忌;几十岁的人胡乱说话,那叫心里没点数……”池时说着,指了指天,“自己的爹,自己骂,你口口声声骂我爹,莫不是想给我当兄长不成?”

  “只可惜了,我爹娘生得好,生出来的孩儿,自然也生得红。”

  苏仵作一个老脸爆红,气得发抖起来,“你你你!”

  池时冷了一张脸,她不知道苏仵作同父亲有什么久怨。但是当然人家子女的面,骂人家爹,这不是欠抽是什么?

  “一把年纪了,悠着点。若是不小心撅过去了,那可就不是懦夫,是糯米团子,只能躺在床上,等着人搓扁揉圆了。”

  曹推官拍了拍苏仵作的肩膀,笑着走到了池时跟前,“大侄儿莫要生气。老苏就是这么个怪脾气,他没有什么坏心眼的。他这般说,也不是刻意与你为敌。”

  “其实,很多年前,他同你父亲,乃是极其要好的朋友。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老苏转不过这个弯儿来。并非有意针对于你。”

  “那日从郊区回来,他还夸你,不输大理寺的那位少年英才,后来又听闻了你在盛平的案子,再加上刚才所见……他这个人,口是心非,嘴上骂骂咧咧的,心中怕不是恨不得你是他儿子呢。”

  苏仵作闻言脸色有些难看,他甩了甩袖子,横了一眼曹推官,背着那木头箱子,便走远了。

  池时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头。

  “曹推官,苏仵作的女儿的案子,也是你经手的么?就是杀人签中的一环。”

  曹推官收回了目光,正了正色,“正是如此。”

  “因为杀人签的第一个案子,便是我同苏仵作撞见的,是以所有案子,都归了京兆府。京城里有四大衙门,京兆府,刑部,大理寺,还有新添的楚王府。”

  “一般情况下,像今日这般突然发生的案件,都是我们京兆府管,京兆府以前一共有三组推官,我同苏仵作在一起查案许多了年,亲如手足。”

  “你阿爹回去之后,京兆府就只有两个仵作了。另外一个陈仵作,主要是在城南。那天夜里,下着大暴雨,杀人签的案子刚发生了一个。”

  “我在外头问人,而苏仵作就在屋子里验尸。他验得格外的仔细,我记得很清楚,是天刚刚亮的时候,苏家来人了。弟妹……也就是苏仵作的娘子说,说早上去唤女儿起身,却发现她不在榻上……”

  “她到处找,在茶壶底下,发现了一张纸,那孩子被人绑走了。”

  曹推官说着,叹了口气,“后来发生的事情,楚王府的卷宗里,我写得十分的详细,便不再说一遍了。苏仵作有三个儿子,唯独只有这么一个姑娘。”

  “经过这件事之后,他便性情大变。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池仵作不要放在心上。”

  池时并没有放在心上,她惯常是有仇当场报,不留隔夜事。报了就报了,也费不着把心思浪费在那些不值当的人身上。

  “苏小娘子被绑,苏仵作正在验尸的那个案子,有没有丢什么东西?可能是尸体上的,也可能是遗物里面的,不怎么起眼,丢了之后,你们也不觉得有什么,甚至没有写在卷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