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仵作 第54章

作者:饭团桃子控 标签: 玄幻仙侠

  曹推官有些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他都有些记不得了。

  不过,那会儿因为苏仵作家中出了事,苏小娘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就跟自己的亲侄女,没有什么区别。那会儿京兆府衙里乱糟糟的,他们对于之前的那个案子,的确没有誊出过多的精力。

  左右凶手怎么犯案,怎么杀人的,全都写在了杀人书里,他们只需要像是木偶一般,照着幕后之人安排好的,将那东西读上一遍,便是了。

  “我想起来了,的确是有。丢了一根发带,系在手腕上的发带。”

第一零五章 杀人签(一)

  “什么样的发带?”

  池时熟读杀人签案的卷宗。在苏小娘子绑架案之前,京城里发生了一桩沸沸扬扬的案子。在国子学的一棵被称作百年老树的状元树上,死了一个夫子。

  那夫子姓孟,早年的时候,中过状元,学识十分的渊博,有一回作为监军,随军出征,在战场上虽然侥幸的捡回了一条命来,但双腿却是不便于行了。

  当时国子学的林祭酒,劝说陛下,请了孟夫子,也就是孟学清,来了国子学教书育人。

  他为人清正,颇有君子美誉。那是在一个炎热的午后,一个名叫张庆年的生徒,经过状元树的时候,发现了在树上扑腾的孟学清。

  那张庆年也是个胆大的,他倒是不惧怕,冲了过去,就想把孟夫子给救下来。

  可状元树是棵有年头的老树,需要几个人一块儿手拉手,方才绕其树干一圈。树冠如华盖,遮天蔽日,树高耸入云,实在是罕见。

  被认为是树中头魁,国子学的人,都管那棵树,叫做状元树。每到快要科考的时候,就有不少学生,用那红绳捆了祈愿符,朝那树上抛。

  张庆年听到响动,想要过去抱住孟夫子,刚抱住他的脚,就感觉到,孟夫子整个人,都在缓缓地上升,他吓了一大跳,仰头想要朝上看。

  可是阳光透过树缝照着他的眼睛,实在是太过刺眼,他被刺得流出眼泪来,下意识的闭了闭,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桃儿落了下来,直接砸在了他的鼻子。

  张庆年痛得捂脸,可就这么一瞬间,那孟夫子一下子就不见了。

  张庆年大骇,去叫人来。

  可众人来的时候,四周都安安静静的。一滴血落了下来,落在了其中一个学子的脸上,他仰头一看。只见那孟夫子,穿着一袭红衣衫,趴在树干上,他的脚下,穿着一双绣着红黄白三色花纹的靴子。

  乍一眼看去,同书生们扔上去的红线与祈愿符,一模一样。

  树太高了,书生们都文文弱弱的,几乎没有几个人爬得上去,直到京兆府的捕快来了,这才将孟夫子给弄了下来,只不过那时候,他已经彻底没了气息。

  孟夫子乃是有功之臣,又死在了权贵子弟云集的国子学里。就那棵状元树,朝中官员,在考中之前,有几个人没有去祈过福?

  这案子一下子就轰动了整个京城。

  “是什么样的发带?当时孟夫子的头上,可系了发带?”池时追着问道。

  曹推官皱了皱眉头,“是一条红色的,上头绣了很多花儿,黄白相间的小花,怎么说呢?就像是春日踏青,草地上野生野长的那种黄白色小野花一样。”

  “同他的靴子是匹配的……头上……说起来,他的头上用一根木簪子绾着……读书人,你懂的,不好金玉,就好一些树枝丫子,叫做天然去雕饰。”

  曹推官说着,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苏仵作验尸之后,同我说,孟夫子受伤之后,一时受不了,曾经割腕自尽过。毕竟寒窗苦读数十载,好不容易有了远大前程,就因为这……唉……”

  “不过叫当时的国子学林祭酒给救回来了,是以林祭酒方才在陛下面前,力荐孟夫子的……可谁能想到……孟夫子到底没有逃过一个死字。”

  池时皱了皱眉头,“所以那条发带,是用来遮挡他手腕上的伤痕的?”

  曹推官点了点头,“没错。是以这条发带有什么问题吗?可能是在搬运遗体的时候,不小心被蹭掉了,也有可能是苏仵作在验尸的时候,去掉衣衫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

  因为在验尸的过程中,苏仵作的女儿被人绑架了,他那会儿心烦意乱,难免有所疏忽。

  池时摇了摇头,淡定的说道,“不知道。”

  她眼眸一动,又问道,“苏仵作的女儿被绑架之后,苏仵作为什么不愿意拿钱去赎?”

  “唉”,曹推官说着,低下头去,重重的叹了口气,“事到如今,老苏也十分的后悔。”

  他说着,四下里看了看,将池时拽到了一个墙角边,不远处京兆府的衙役正同那欧阳婧一道儿,给欧阳谷收尸,围观的群众,时不时的发出呕吐的声音。

  醉仙楼的人,已经抬了水出来,就等着将这滩肉泥弄走,然后冲刷掉血迹……不出一个月,这醉仙楼就还是醉仙楼,没有什么人记得曾经有一个人,死在这里了。

  “卷宗里,有些东西没有记载。其实当时,我同弟妹,也就是苏夫人,曾经按照绑匪说的,去交了赎金,是瞒着苏仵作做下的。”

  “当时绑匪要求,将赎金放在护城河边的一个亭子里,是拿的银票。我想要追踪匪徒,还在银票上,洒了一些药粉,想着到时候,放狗追人。”

  “可惜,最后反倒中了人调虎离山之计。凶手叫了一个乞丐假意拿钱,揣了一个空包袱就走,等我们抓到乞丐的时候,银票已经不见了。放狗去追,也屁都没有追到。”

  “再后来,你都知道了,苏小娘子死了。”

  “大人,我们这边都妥当了,可要一同回府衙去?”曹推官还想继续说,可那头的捕快,已经收拾妥当,在等着他了。

  他拍了拍池时的肩膀,“我以前,曾经见过你曾祖父断案,只能说神乎其技。后来池家没落了,人人都说,你们池家不过就是走了狗屎运,出了一个神人。”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莫名的就觉得,这种神奇,像是刻在骨子里一般,代代相传。因为后来,我又见识了你父亲的本事,再后来,又见到了你。”

  “池祝的儿子,怎么差得了呢?”曹推官说着,自嘲的笑了笑,“苏仵作这一辈子,都因为他闺女的死,愧疚于心。我同你说这么些,兴许也是妄想,希望你就是那从天而降的神明,来救救那个可怜的人。”

  “他救了很多人,帮很多人洗刷了冤屈,可是他救不了自己。”

  池时看了看自己被曹推官拍过的地方,“神又如何?没什么大不了的,池时不是神,也不愿意当神,池时就只是池时而已。”

第一零六章 杀人签(二)

  在那醉仙楼一通耽搁,池时到楚王府门前的时候,已经快要日上三竿了。

  “九爷,你可算来了,我这眼睛珠子都快要望穿了。殿下更是,不知道问了多少回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等人上门提亲呢!”

  常康唤池时,花样百出,今日想来是真的等了久了,九爷都出来了。

  池时对着他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久乐,久乐忙从罐罐身上,摘下来一个锦盒,递给了常康。

  常康一瞧,顿时大喜,“这莫不是给小人的见面礼?”

  他说着,拿在手中摇了摇,“九爷,这里头装的是什么?”

  “不知道,我哥哥装的。”池时理直气壮的说到,径直的进了门。

  那楚王府门房一听,差点儿没有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哈哈,我猜就是。哥哥给殿下准备了吗?若是没有,把我这个给殿下,不然的话,殿下该恼了。”

  池时询问的看向了久乐,久乐无奈的点了点头,你们两个缺心眼的玩意儿,是怎么可以继续这种对话的!

  “哦,久乐说准备了,这个你就自己留着吧。常康,你救过楚王的命吗?”

  常康一愣,停住了脚步,他惊呼出声,“九爷你这个都能算吗?所以你其实不是仵作,是算命的大仙儿吧?小时候,我们殿下遇刺,我护着他,被人捅了八刀。”

  “陛下说我命硬,这样都捅不死,还活蹦乱跳的,便让我一直守着殿下了。”

  池时并不意外,“嗯,可能那八刀,割掉了你脑子里的一根筋。”

  常康闻言,哈哈笑了起来,“我也这么觉得。”

  池时脚步一顿,一时有些语塞,她抬起手来,指了指北面的一个三层小楼。这小楼极其显眼,周围毫无遮挡之物,且通体漆黑,太阳光一照,像极了绿头苍蝇,隐隐约约发着一股子不祥的绿光。

  尤其是,那上头,还冒着黑漆漆的烟,仔细嗅嗅,这空气中,仿佛还有一股子诡异的味道。

  常康闻言,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递给了池时,“九爷,我给忘记了。我们楚王府的人,每个月都会服用一颗净毒丸,不然的话,在这里待得久了,怕不是要中毒的。”

  “那小楼,是大药师沈观澜的住所,他日日在那里炼药。平日里,也没有这么黑。只不过最近几日,他惯用的那个药童,回家给祖母过生辰去了。”

  “沈药师要自己炼药,这不就烟大了点。”

  池时无语,这是烟大么?这都要赶上黑山老妖出场了。

  “沈药师平日里住在楚王府?”

  常康点了点头,并不隐瞒,“嗯,沈药师家中显贵,不然让做药师,他同家中大吵一架,搬来同我们王爷一起住。”

  “说来也是奇事一桩,我们殿下十四岁的时候,陛下给建了这楚王府。本来要分出来住的,但是陛下舍不得,又留我们殿下多住了一年。这楚王府啊,头一个住进来的,不是楚王,而是沈药师。”

  池时看了那小楼一眼,没有再问。常康倒是健谈,一路上见到什么,都叽叽喳喳的同池时说。

  “我们楚王府办案,也就是汪仵作,沈药师,然后殿下,还有我四个人。汪仵作已经家去,不怎么来了。殿下在东面,建了个清白堂,不出门的时候,清白印就供奉在那里。”

  “各种卷宗,还有仵作验尸的地方,都在清白堂里”,他说着,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池时,“其实我们楚王府,一般情况下,也不怎么接案子。”

  “京城拢共这么一点儿地方,案子一发生,京兆府,刑部,大理寺,都能接手,那叫一个僧多肉少。以前汪仵作年纪大了,每次跑得都没有他们快,咱们统共也没有抢到几个案子。”

  池时并不意外,她虽然对旁的事情不关心,但是对于这四个衙门的事情,也不是全无所知。

  “因为案子少,殿下平日里偶尔要去上朝,陛下会给他一些国事处理。殿下已经交代了,说池仵作来了之后,我就带你去看卷宗。你若是有想翻的案子,就寻出来,等他回来了,再看。”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殿下对案子的了解,不如池仵作,是以这清白堂的事情,日后便交给池仵作了。对了,沈药师平时除了试毒,就是炼药。”

  “若是您有一日走在路上,瞧见了他跟个尸体似的躺在那里,也不会管他。只有在遇到的案子中,涉及毒物的时候,再去小楼寻他。”

  池时点了点头,先前他在佑海的时候,还对沈观澜很有兴趣。不过现在,一个沈观澜,哪里比得过杀人签案?

  那清白堂,离楚王府大门不远,走不多时,便到了。

  常康显然有任务在身,将池时引去了仵作待的地方,便匆匆地走掉了。

  “公子,楚王殿下待您还真不错,这里的摆设,应该调整过了,该在墙上,挂了您最喜欢的大纸呢。”

  池时点了点头,走到了挂着白纸的墙边,傻傻的出神。

  久乐伺候她多年,岂能不知道她如今在思考案情,只笑着撸起了袖子,给池时煮起茶来。

  池时皱着眉头,想着杀人书上,关于孟夫子案以及苏小娘子案的记载。

  这两个案子,是所有案子中,相隔最近的一个。那日中午,孟夫子诡异的死在了树上,尸体运回京兆府之后,苏仵作就一直在验尸,夜里下了很大的暴雨,苏仵作索性就没有回去。

  到了第二日早上的时候,苏仵作的娘子寻来了,告诉他说,苏小妹不见了,歹人将她绑走了,在茶壶底下,放着一个纸条儿。

  孟夫子案,杀人书上是这般描述的。杀人者以无形之线,将人悬挂而起,其人藏于另外一处,猛拽绳索,人往上拽,然后剪短细绳之后,人朝下坠落,直接摔死。

  藏在远处之人,可得人证明,从未去过死亡现场,继而脱身。

  根据卷宗里的验尸结果,那孟夫子的腰间有一个很深的血痕,被细线所勒。他口中喊着一块布,所以没有办法呼救。最后的死因,乃是高空坠落,整个人砸在了树干上,所以才死的。

  在那状元树不远地方,发现了他的轮椅,上头坐了一只打盹的猫儿。

第一零七章 杀人签(三)

  根据卷宗里的记载,孟夫子案当即就破了。

  因为就在发现了他的尸体之后不久,有学生发现了国子学教琴的夫子王闵,在琴楼自尽了。琴楼是相隔状元树最近的建筑,而且,曹推官还在窗棱上,发现了被细铁丝割出来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