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退戈
老罗莫名感觉被她反制住,回说:“郊区的基地。几所军校联系了基地的负责人,跟他们约好,邀请专业的数据分析师跟培训教官,组建一个150人的团队进行封闭训练。联大有30个名额,按成绩录取26位大三级学生,大一、大二各两人。至于教学内容,我们暂时不知道,可能不与学校课程接轨。但如果你未来想往军部发展的话,类似的集训绝对是非常有用的。”
乘风点了点头,说:“好。”
见她反应如此寡淡,老罗怪不是滋味的。
乘风最近辅修人情世故课,隐约察觉到他的不高兴,迟疑着扯起嘴角,露出自己洁白的牙齿,说:“谢谢。”
老罗捏住她的脸,严肃道:“千万不要像这样对教官挑衅,知道吗?”
乘风:“……”
她挥开老罗的手,冷漠地转身离去。·沈澹那边也收到了集训的通知。她跟乘风一起收拾了行李,等待学院集合。
学院那边暂时给她们开了一周的假条。乘风以为训练时间就是这么短,结果老罗悠悠地说道:“中途没被踢的话,再补时长。”
乘风问:“怎么样会被踢?”
老罗暗暗恐吓道:“跟不上课程就容易被踢。跟不上还脾气大,绝对会被踢。被踢一次,这学期课外实践的学分就归零了。”
乘风跟沈澹淡淡地“哦”了一声,后面的话没听进去。
这和她们肯定没关系。她们都特别谦逊且听话。
集训开始的时间定在三月初的一个周六,基地负责派车来接。
乘风二人背着背包,提前在校门口等候。
周围都是她们的学长、学姐,同校前辈的态度很友善,将她们推到队伍前面,还主动拉着她们聊天,跟她们交流基地的规则。
联赛决赛前的集训也是在那个郊区基地,只不过往常去的基本都是单兵系的学生,指挥系能拿到这样的机会还是比较稀缺。
“反正就……听说挺残酷的,能见识到地狱大门的模样。”理着平头的学长摸了摸自己的短发,得意笑道,“我自觉去剪了个头发。太长说不定会被剃光头。”
乘风张大嘴,惊恐地发出一声:“啊?”
学长大笑道:“女生应该不至于。而且你这头发也不长啊!”
交谈中,车辆来了。
负责接领的教官穿着一身军装走下来,在众人上车前,要求学生先拿出自己的行李检查一遍。无用的物品全部丢弃。
这里的无用包括非贴身的衣物、鞋袜、护肤用品,及所有食物。
乘风是很想把小猫头鹰带来的,但是她不敢。最后收拾出来的东西只有几件洗漱用品,光脑极其配套充电设备。完全符合教官的标准。
光脑被教官统一收走,等需要联系的时候再下发给他们。
教官并没有很严格地搜查众人的随身物品,以自觉为主,等众人全部举手表示妥当,直接挥挥手示意大家上车。
车辆行驶了一个半小时抵达基地。穿过铁网拦截的大门,沿着空旷而笔直的大道行走一公里左右,可以看见一栋外观方正、规模恢弘的训练大楼。
领队教官带着他们走到门口的大地图前,三两句给众人讲解好训练大楼的楼层分布,以及他们准许活动范围,随即便让他们前往仓库领取各自的衣服、开通宿舍权限,半小时内换好装,在二楼的活动大厅集合。
那教官全程冷着张脸,说话也没什么感情,语速飞快,赶场似地往外抛:“这里没有导航,都是指挥类的学生,我不接受路痴。虽然基地很大,但如果谁因为迷路而迟到,我劝你们趁早转行。”
众人不敢吱声,等教官一声“解散”令下,立即跑动着过去领取军装。
论跑步,乘风跟沈澹一向出众,两人风一阵地冲过去,刷卡领了装备,又飞也似地跑去找宿舍。
她们运气不大好,分配到的宿舍恰好在大楼的边侧,等换完衣服赶到活动大厅,时间仅剩下五分钟。
联盟军事大学的学生比他们要早到一点,已经列好队伍,在大厅左侧集合。
“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们,基地的训练跟你们学校挠痒痒式的亲切问候不一样,受不了的随时可以走,我们绝对不留!”
乘风侧耳听他们的教官严厉训话。
“不要觉得体能没有用,它能有效帮你们延长你们的职业生涯。这次集训的重点之一就是体能。你们的专业课全部排在下午跟晚上。体能过不了关的,专业课也别上了!”
众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一丝紧张。
乘风还在观察,门口传来厉声的呼喝:“都站着干什么?集合!”
第78章 问题
众人已经自觉排好队伍了,听教官一吼,立即军姿看齐,前后左右站得板正。
教官负手走近,粗扫一圈,两指拎住学生的衣领,扯着几个身高不合适的成员调整位置,又迈着长腿在队列中穿插走动,检查众人的着装。
虽然没发现问题,但全程没露出满意的神色。
隔壁教官放完狠话,挥挥手示意联军的同学开始跑步热身。
乘风余光跟着他们的身影向场地边缘飘去,就听巡视了半天的教官又一次开口,沙哑的嗓音低沉地介绍道:“我姓周。记住我的脸,别认错人了。以后我就是你们的体能教官。”
乘风对穿制服的人还真是有点脸盲,闻言又朝隔壁多瞄了数眼。
隔壁那位教官个子比较矮,身高才不到一米七五,皮肤也晒得黝黑,左侧唇角到下巴的位置留了条浅淡的疤痕,还是比较好辨认的。让大家叫他薛教官。
相比起来,周教官的脸毫无特色。乘风盯着看了两分钟,只记住了他耳朵大。
……当然她不敢说出来。
这两位教官身上都有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与大一军训时那些和蔼玩笑的新兵不同,从眼神里就透着凶横与狠厉,双目用力落在谁身上的时候,即便没有恶意,也跟带着刀锋似的,让人不由如坐针毡。
众人受他威慑,连眼珠都不敢随意转动。
“刚才隔壁说的话都听到了啊。”他一扭头,很不负责任地蹭了对方的一通演讲,“那我就不重复了。都给我记清楚!”
正要去拖椅子过来休息的兄弟闻言大骂了句:“我去你的!自己的兵自己训好吧?”
周教官一扬手,示意他不要给自己拆台。又高冷地伸出一根手指,对着跑道的方向,说:“跟上。”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周教官咋舌,语气不善地道:“跟上啊!今天两个班,哪个班的平均速度落在后边儿,晚上有惊喜任务等着你们。”
悠悠然抱了张椅子回来的薛教官一拍大腿,按下别在胸口的扩音器,善良地提醒道:“可爱的同学们,忘记告诉你们啦!咱们基地附近有个村庄,村尾有个小型养猪场。新一代的孩子们都没给猪铲过屎喂过饲料吧?谁要是输了,我们跟老乡申请了几个宝贵的名额,让你们都体验体验。机会自己把握啊!如果输得太多,今晚都滚猪圈里睡吧。”
联大众人闻言不由脸色惊变,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两位小学妹。毕竟沈澹虽然长得高,但是四肢纤瘦,一副很不能打的模样。乘风就更不用说了,个子矮,营养不良,推出门去,恐怕连纸老虎都桶不破。
边上的学姐正要教导这两位小朋友,“细水长流、另辟蹊径”、“自己虽然不行,但还可以让对手不行”、“当社会的险恶用到对手的身上时就是正道的光”,等神富我军特色的人生哲学时,乘风已经闷头从边上冲了出去。
沈澹不甘示弱,脚尖在地上一蹬,追在乘风屁股后头。
众人面面相觑。
周教官深感莫名其妙,催促道:“跑啊,看我干什么?等我给你们打气啊?你们联大学生的反应力是不是有点慢?就这还做技术工?”
队伍前排的人赶紧出发。
军训时大家的场地不同,部分学长学姐们还没见识过乘风的野性。见她跑得跟一溜烟似的,转眼就追上了联军的大部队,依稀有点傻眼。
但这次要比的是平均成绩,众人依旧保持自己的速度,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
四圈过后,乘风还是跟山道上蹦跶的野猴子一样,愉快地飞奔。沈澹放弃了她的节奏,跟在联军男生的队伍后面追赶。
男生跑得要稍快一点,联军的女生队伍已经被乘风套了整整一圈。
两位教官并排坐在椅子上,大爷似地翘着脚,观察了这么些会儿,才再次通过扩音器嚷嚷道:“偷懒是吧?跑得那么慢?当我瞎呀?这样啊,根据你们两支队伍完成目标的总时长来统计结果,但是男女生的第一名,都不算时间。”
现场顿时哀嚎一片。
“又来这一套。你们当教官是不是都一脉相承啊?”
联军的弟弟们很没出息地回头,卑微讨好道:“姐姐们快冲!姐姐们加油!”
姐姐们大骂道:“滚呐!”
“姐姐们今日救我出猪圈,来日我给你们端茶倒水!当牛做马!”
“不用来日了!就今天去猪圈里偿还吧!”
“闭上小嘴!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
一青年紧皱着脸控诉道:“以后谁再说咱们联军是根搅屎棍,我就把乘风推出去!这特么才是!她这样的才是好吗?!”
联大几位学长不服,先一步痛斥道:“去你们的!人小学妹是自己优秀,你们是见不得别人优秀!搅屎棍的名头背稳了,你们联军专属,别想甩锅!”
两所学校的人嘴上互损,乱七八糟地卖惨,叫得跟天要塌了一样。私下默默提速,妄图争夺第一。
纷乱的脚步声在大厅里回荡,伴随着越加粗重的喘息。一圈、两圈……直至一群人跑得气喘吁吁,却始终不听教官喊停。
部分体力差的学生快要支撑不住,脚步酸沉得像坠了铁块,只能颓然围着场地边缘小跑。他们记不清自己跑了多远,又不敢去看胸口处别着的统计面板,吊着最后一点耐力,以防自己被拉出太大差距。
乘风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时急时缓地调整节奏。大脑因为上冲的血液不可避免地感到发晕,但还处于能克服的程度。
多次体验过生死极限的感觉,乘风大致将那种痛苦体验大致分成三个水平:感觉快死了、真的快死了、像是死了但其实还没有。
她自己估测,目前应该在第一阶段的边缘徘徊,所以她还有多余的精力去窥觑场边的两位教官。
那两位残酷的青年在场边开始吃起了水果,又是香蕉又是橘子,姿态十分惬意,仿佛已经忘记自己手下还有支队伍。
沈澹用力眨了眨眼睛,退不去视线里的朦胧,疲惫的身躯下,每一条神经末梢都在传递着“想要消极怠工”的冲动。
她主动上前找人搭话,拉住联军兄弟的衣摆,问道:“你们到底要跑几圈啊?”
联军学生扭过头,极为幽怨地道:“没说啊!”
沈澹:“??”
“所以你们跑那么快干什么!!”联军学生崩溃道,“教官根本就没有说要跑多远,只讲了来热个身!”
联大学生闻言同是感到一阵天昏地暗。
这种漫无目的的追赶,比艰巨的目标更为折磨。当下便有人停了下来,改成竞走调整状态。
周教官见气氛不对,晃着腿,语气关切地问:“怎么了嘛?这样就坚持不了了?你们这批学生怎么那么外强中干啊?教官很失望。”
“外强?”薛教官抖着肩膀哂笑道,“外表也已经很空虚了,我一拳能打一串。”
一青年恰好跑到他身后,疲惫发问道:“教官,一共要跑几公里?”
周教官回过头,给他分了一小瓣橘子,鼓励道:“不要问几公里,教官有自己的安排。但是你们这样肯定不行啊,要是把你们丢到单兵系的训练队伍里去,你们皮都要被操练没了。”
众人心里狂叫道,他们也没打算跟单兵系的那帮莽夫比身体素质啊!
“我们这里的训练吧,体能很重要,但其实不是最重要的。随便跟你们讲讲,好多年前,也有一个学生,指挥系的,身体素质特别差,狂妄地报名要跟单兵系的队伍一起训练,结果吧……”
周教官扒开橘子皮,刻意放缓语速,卡了几秒才继续往下说。
“人家一直留在第一梯队没下来过,凭借过人的技巧跟顽强的毅力撑了下来,那是有真本事。果然没过几年,她就立功了、升职了、成名了。大家也是指挥系的,多向前辈学习。”
众人很难从这热血的往事中感受到激励,因为实在是太遥远了。再滚烫的鸡汤现在都抵不上教官的一个“停”字。
天花板上的灯光亮得刺眼。时间在折射的光影中被无限拉长,直到无法准确测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