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河蜉蝣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日记的后半部分出现了一个叫山先生的人,山先生似乎在当时申城的上流社会里很有名望,经常举办文艺沙龙,邀请各路名媛来参加,一开就是一整夜。
大蝴蝶珠的日记自从出现了山先生的名字后,几乎每页都有他。
山先生博学,沙龙有趣,与前半本的琐碎日常不同,后半本大多记载了一些人生感悟。
霍迪:“什么沙龙天天开,一开就是一整夜,还只请名媛,这山先生看起来就不像正经人。”
桃桃看了眼日记上的日期:“1930年?我刚刚翻那些报纸,这一年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想不起来了,李小海,去那沓报纸里把1930年的都找出来给我。”
霍迪把日记推到她面前:“日记前后的内容字迹一致,是一个人写的,但日记跨度只有半年,记载的东西却不像一个人,前面都是吃喝玩乐,自从参加山先生的沙龙以后,日记的主人行文之间开始感悟人生,你看这一句‘人生之真谛,无非爱与虔诚’,她是爱上什么人了?”
桃桃:“不对,这里写着‘我愿意奉献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我的鲜血,我的忠诚,愿神降福于它的子民’,她所说的爱和虔诚,应该不是对人吧?”
“神?”霍迪又翻了翻日记,“如果信奉本土宗教,不会用神这个字称呼,如果是基督教,她每周该做礼拜的时间日记上也没什么记录,如果她信的不是我们所熟知的宗教,她口中的神是什么?”
“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我的鲜血。”桃桃指着那一行字,“哪有正儿八经的神要人灵魂跟鲜血的?该不会是邪.教吧?”
霍迪托着下巴,继续看那日记。
李小海满脸灰尘抱过来一沓报纸:“1930年的报纸都在这了。”
桃桃重新翻过,从里面抽出一张:“就是这张,1930年中元节的夜晚,申城许多权贵家的小姐和夫人都消失不见了,当时轰动了全城,警察厅和军队把整座申城翻了个底朝天,结果连人影都找不见。”
李小海问:“这跟大蝴蝶珠的日记有什么关系?”
“这里。”桃桃指着泛黄旧报纸,“当时报纸一直跟这件事,几乎每天都要留出一个版面来报道,这里说,这些失踪的女人平时往来也很频繁,经常参加同一个沙龙。”
李小海问:“沙龙是什么?”
桃桃:“我也不知道,管它是什么,重点是沙龙的主人是一个叫山绪林的男人,警察觉得他有嫌疑,但那些女人失踪时他正在别的地方和人打牌,洗去了嫌疑,所以最后也查不出什么,只能归结为世道不太平,被土匪抓走了。”
“山绪林?”霍迪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他问,“报纸有没有写他们开沙龙的地点?”
“没有。”桃桃拿过大蝴蝶珠的日记,那厚厚的本子霍迪只翻了三分之二,她快速地浏览接下来的日记。
在那些女人失踪之后,日记上这样写道:
【山先生带她们去了极乐之地,却把房子留给了我,警察每天都在街上搜查,却从未进到红房里来,我翻遍了整个宅子也没有找到山先生和她们的踪迹,难道真去了极乐之地?外面的人叫这里美人宅,我不稀罕,只想和她们一样,跟着山先生去侍奉神灵。】
【又梦见山先生了,他飘在云雾里,瞧着真快乐啊。】
【山先生很多天没有进我梦里了,但我却看到了她们,不是极乐之地吗?她们的表情为什么那样痛苦?】
【今日头疼,不想外出。】
【半夜看到地板冒血了,我找人拆了地板,下面什么都没有。】
【头越来越疼了,医生说看到地板冒血是我的幻觉,我不信,真是幻觉吗?】
【昨晚在梦里听到了山先生的呼唤,他说,要我去侍奉神明。】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的纸上全是鬼画符,没有任何能看懂的字,像是在极端烦躁和失控的情形下写出来的。
霍迪从空间石手表里掏出一本华灵院出版的《高级灵师必修史》。
书厚厚的一本,他翻了半天:“找到了,山绪林是灵师,而且是个很强的灵师,因为修邪术,在老家吞噬过婴儿脑髓修炼,所以臭名昭著被划为暗灵师,灵师界没人与他交往,后来到了申城,摇身一变成名流了。”
“从大蝴蝶珠的日记来看,这栋房子是山绪林私下转给她的,所以山绪林就是房子的第一任主人,那些失踪的名媛也与他脱不了干系,说是文艺沙龙,其实就是邪.教吧?侍奉神,出卖身体与灵魂给神明,这山绪林真是能说会道。”桃桃说,“他既然是暗灵师,那么那些失踪的女人是以侍奉□□义被他骗走吞噬了?山绪林后来去哪了?”
“他失踪了,几乎和那些女人同期失踪,从此在灵师界销声匿迹。”霍迪说,“大蝴蝶珠的日记不是说了,山绪林带那些女人去了极乐之地,极乐之地?”
桃桃:“山绪林是名流,他买房子不可能没有人知道,一定是他故意抹去了痕迹,让人无法将他与这栋房子联系起来,极乐之地,会不会就是你刚才出来的地方?”
“那里到底有什么?”桃桃问。
“与其说是极乐,不如说是地狱,幻境、迷瘴、邪气,太乱了,我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东西,被卷进去那些日子也一直是迷迷糊糊的,逃出来只是侥幸,再来一次我不敢保证能活着出来。”
“我们得进去看看,那一定是逃离这里的关键,说不定就是大蝴蝶珠日记里写的极乐之地。”桃桃说,“山绪林之所以把屋子留给大蝴蝶珠,也是想让屋子有名正言顺的主人,这样灵师就算怀疑屋子有异常也不能随便闯入。”
“我忽然想起……”霍迪说,“小时候外公跟我讲过,一些强大的暗灵师吞噬婴儿的脑髓是为了修炼邪术,吞噬女人则是某种秘教的仪式,山绪林在那些女人失踪之后也消失了,而大蝴蝶珠又口口声声将身体与灵魂贡献给神,他该不会想要用邪术修炼,放弃人类的身份将自己炼成邪神吧?”
“邪神?”桃桃抬头与霍迪对视了一眼,冷笑道,“他也配?”
第183章
六十六颗人头瓮。
二楼走廊尽头。
桃桃将两人准备的符箓和咒术球递给霍迪:“里面的东西擅长幻术, 帝钟的钟声加上这些破除邪气和幻境的术法,我们同时出手,先破了那些幻术再说。”
据霍迪说, 他在送出那三个人之后就被吸入了这个空间,进去后陷入了无穷的幻术里,看到了许多奇怪的场景。
当时他所剩灵力不多, 只能用全部的灵力护住自己。那东西试图攻击他, 但都失败了, 最后是因为那东西分出力量来对付楼里的桃桃他们,空间裂开了一条缝隙,他使出全力才跑了出来。
桃桃觉得真正能威胁到他们的东西并不是幻术,而是被幻术掩藏在背后的东西。
她掏出一根手指粗细, 钢笔长短光滑圆润的玉笔, 在眼前什么都没有的空间上划了两道。
霍迪看着她手里的玉:“华灵院科研水平再高终究没有混沌冢的底蕴, 这东西能破开空间, 是天级上的法器?”
“只能破开一些不算牢固的空间,换一个五株灵师来也照样可以。”桃桃收起笔。
空间缓缓在他们面前出现一道裂缝。
桃桃用手将裂缝撕大:“一个月只能使用一次, 一次维持一小时, 霍老师,要是我们无法在一小时内出来, 这裂缝就会合上, 到时候咱俩真要在里面待上一个月了。”
霍迪笑:“那我拼了命也得保护你出来。”
桃桃冷漠:“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你留在外面守着那两个, 别跟进来。”
后面一句话是对李小海说的, 李小海点头:“你们要快点回来啊, 这鬼地方吓死人了, 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
桃桃:“不可以提鬼。”
霍迪:“也不可以提死。”
李小海:“……”
桃桃从空间缝隙处一跃而入, 她进去后没有落到实地,而是在半空中悬浮住了。
眼前是望不到头的黑暗裹挟着邪气,桃桃取出帝钟,敲出连绵的钟声。
邪气在黑暗里震动,缓缓裂开破碎,桃桃以为黑暗散尽之后能落到实地了,身体却开始无限下坠。
黑暗彻底散开。
霍迪就在身边,两人一起朝下坠落,这是一个很深的洞穴,桃桃连忙拔出桃夭找支撑点。
她将桃夭插在洞壁上,稳住身体,顺手拉住了下坠的霍迪。
她一手握着桃夭,一手扯着霍迪,两人吊在半空。
霍迪打开手电朝下观察:“看不到底。”
手电筒用了很久,光亮已经很微弱了,霍迪又燃起一张照明符丢了下去,依然看不到底:“山绪林难道在这打了个无底洞吗?还是说他真的已经变成邪神钻到地狱里去了?”
“不准叫他邪神。”桃桃仰头朝上看,上面也望不到头,还好没有带李小海进来,不然以他那瘦弱的小身板指定得摔死,“要想办法爬上去,你行吗?”
霍迪抓住嶙峋凸起的洞壁:“我好歹也是个男人,别看不起人。”
等他身体在洞壁上稳住之后,桃桃松开拉着他的手。
她从空间石里找出一条绳子,一头系在自己腰上,一头递给霍迪。
万一攀爬中不甚跌下去,两个人在一起总比一个人安全,霍迪没有多说什么,将另一头系在自己身上。
桃桃一手抓住洞壁,一手拿桃夭在洞壁上凿出可以抓握借力的小洞,两人一步步朝上爬。
黑暗阴遂,空气稀薄很耗体力。
霍迪是三株灵师,比起普通人体力要好很多,桃桃更不用说。可即使是他们两人,在不知爬出多久后也有些累了,在湿滑的岩壁上攀爬要打起十二万分小心,精神力也消耗得很快。
霍迪:“我换你,把剑给我,我在上面,你节省些体力。”
桃桃仰头看着一眼望不到顶的洞口,她摇头:“不对劲,我们爬出多少米了?”
霍迪说:“我们刚才下落时你反应很快,五秒之内就出剑在洞壁稳住了身体。物理学上讲,如果人从大气极其稀薄的高空坠落,速度可能超过音速,正常情况下音速约为340米每秒,但这里并不是超高空,也就是说……你干嘛这么看我?”
桃桃不耐烦:“你们华灵院的人都这样吗?在邪祟的老窝里跟我讲什么物理学?你觉得我听得懂?直接说结论。”
霍迪:“……我们刚才至少爬出一千米了,确实不对劲,正常来说我们早该爬上去了。”
桃桃思考了几秒,忽然笑了:“这邪祟竟然还有两层皮,如果是普通灵师进来就算能破开第一层幻术,恐怕也会累死在这个永远爬不上去的洞里。”
霍迪朝四周看了眼:“这无底洞太逼真了,能在帝钟的钟声下维持住这层幻术,这里的邪祟真的不简单。”
桃桃握住帝钟,大半灵力注入。
帝钟再响,霍迪将两人进来前准备好的符纸甩出,整个洞窟地震般颤动起来。
霍迪手里的电筒最后一丝电力耗尽,眼前一片黢黑。
等霍迪亮起照明符之后,发现他们确实身处一处洞内,但洞本身只有三米,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他们在原处不断攀爬,如果不是桃桃察觉不对,早晚要累死在洞里。
桃桃爬出洞口。
她环顾四周,只见这里是一片地下空间,像是挖好的墓穴,四周都是土壁,上方空间不过两米多,阴森而逼仄。
霍迪也爬上来了,就着他手中照明符的光,桃桃看到几米外的墙根处蹲着一个人,那人的衣服她很眼熟:“李小海?”
李小海回过头,诧异地看着他们。
桃桃:“我不是不让你进来吗?”
“我也不想进来的,你们走了以后我想去看看大福竿子,但一转身就被这里的东西吸进来了。”李小海说,“我在这个土洞里逛了一圈没有看到你们,给我吓得不行,你们刚才去哪了?”
桃桃懒得跟他解释,她举起照明符望向前方。
这只是一条通道,十几米外,空间开阔,她走在前面,缓缓走进了那未知地。
霍迪走到她身边:“我来探路吧,你在后面安全一点。”
桃桃淡淡道:“我经历过的危险比霍老师调戏过的女孩都多,少说废话。”
霍迪温柔道:“调戏是个贬义词,我所做的事情用调戏来形容很不恰当,如果要冠之以名义,那么应该是华灵院的院草为了学校招收到优质新生,为了女学生的快乐而做出的带有自我奉献意义的悲壮之举,这样才对。”
桃桃:“真不要脸。”
两人走到那处稍稍空旷的空间。
周围依然是土封的四壁,脚下的土由坚硬变得湿软,像是沼泽,一脚踩上去就会下陷,土壤是暗红色的,咕嘟嘟泛着血泡。
在这血红色的沼泽土中央,整整齐齐排列着几十个密封起来的粗口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