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多令
干着急也不是办法,胡绥绥跑到胞厨例杀鱼,她想裴姝回来肚子定是饥饿无比,等着也是等着,不如找点别的事情做。
不过鱼去乙丙洗净残血后,她鼓足勇气了也不敢点火烧柴,最后只能让婢女帮个忙。
胡绥绥做了裴姝近来爱吃的红烧鱼,鱼熟后,贴心地把骨头剔去。
骨头刚剔净,裴焱抱着裴姝回来了。裴姝被裴焱用衣裳护住,只露出一双眼睛,身上没沾到一点冰雪,而裴焱一路上迎风雪而行,肩头鬓边皆是雪,鼻头耳垂被寒风刮得通红滴粉。
胡绥绥闻见气味,心殊忐忑,飞风跑出来相迎,滴流两臂,接过裴姝,眉宇间的忧愁,一分不减,两只眼睛,灼灼打量裴姝:“呜呜,姝儿可还好吗?”
“阿娘,山里粉蝶引眸,不小心失路了,是姝儿不好,让爹爹和阿娘担心了,姝儿没有受伤。”裴姝花颜带笑回道,回了话,缩嘴在胡绥绥脸颊上亲一口,也不忘扭头亲裴焱。
不愿胡绥绥担忧,裴姝受了伤的两只手始终袖在袖子里。
胡绥绥没有看见裴姝身上的伤,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裴焱将裴姝袖手的举动瞧进眼内,为之酸鼻,羞惭得几乎无地自容。
是他大意害裴姝受惊,害胡绥绥担忧,幸是碧翁翁仁慈,没出什么山高水低。
裴姝闻到了鱼肉的味道,欣喜之色可掬,咧嘴道:“阿娘,姝儿饿。”
“知姝儿会饿,阿娘早给姝儿做了一条红烧鱼。”胡绥绥抱着裴姝去胞厨吃鱼。
盘子里的鱼冒着淡淡的热气,一缕油香之气随着热气溢出。
裴姝见鱼而笑,笑而眉眼弯弯,腮肉颤颤,作速跳下地,拿起筷子夹起鱼肉。
鱼肉新鲜滑嫩,口感别具一格,半盘落肚,裴姝已忘了失路遇到的不快:“吃阿娘做的鱼能柳惊!爹爹也吃一口。”她?一块鱼肉送到裴焱嘴边。
裴焱启唇接住鱼肉,细细咀嚼,忽也一笑:“确实,味道好极。”
阿娘往后能常给姝儿做鱼吃吗?”裴姝吃下最后一块鱼肉,出一小手牵袖子胡绥绥问道。
“当然!”胡绥绥想也不想就点头,虽不知这鱼肉有哪个地方能让裴姝吃了以后柳了惊,但裴姝想吃,她往后多做就是了。
裴姝安然归来,胡绥绥不再计较裴焱眼拙之事。澡身后,二人腹儿相偎,腿儿相压,情好倍笃。
裴焱自怀愧疚,压着胡绥绥,未过于驰骋。
云雨讫,胡绥绥疲倦昏睡,裴焱无有睡神,好不容易睡下,却梦见裴姝出门买鱼,偏遇雕翎的金矢,正中心脏。裴姝吃着惊吓,负伤逃窜,口鼻流血,用药无效,几要毙命。梦境一转,又梦见胡绥绥狐狸精的身份暴露,被人炙肉焚皮,取心断尾。
裴焱惊愕失措,从梦中惊醒,一想梦中那奄奄一息的胡绥绥和裴姝,胸口痛如刀割,魂魄良久不定。
此时漏三下,银烛已换,月儿西转,一旁胡绥绥睡正浓,裴焱一骨碌跳下帷,秉烛至裴姝寝室。室内灯光敛如豆,裴姝四肢缩起,梦境美美,含一浅笑,在被褥里熟睡,睡语轻轻,道鱼肉鲜嫩爽口。
裴焱见之,笑笑离去。
因着一个噩梦,裴焱饮食锐减,往后几日脸笑颜甚少,有些形色支离。
程清来之前,胡绥绥与裴姝精神爽朗如初,裴焱见她们精神如此,心垂垂定下。
安慰自己,只是一个梦而已,不必日日悬心吊胆。
程清没来之前,胡绥绥殊自由,闲居无聊,与裴姝变成狐狸,在雪地里滚来滚去。
但程清一来,这自由的日子也到头了。
程清笃恨裴焱与胡绥绥,来府衙的第一日,趁裴焱在上番,区处公事之际,无情无理把胡绥绥与裴姝骂了个落花流水。
裴姝以人之形态,在院子里窜上窜下玩积雪,笑声清脆,程清语言深刻,道她是没爷娘的野孩子。
转头脚拍地,骂起一旁的胡绥绥是无教养的妇人,怪不得生不出公子来。生不出,还有脸皮赖在裴家颠倒夫主。
对程清的骂言,胡绥绥左耳听右耳出。
面对恶言而装耳闭,是处事良方。
裴姝世不曾与程清打交道,闻恶言吓得撒履而逃,那些颠倒人的话也牢牢记在了心中,往后好几日,都是垂头丧气的模样,偶尔钻进胡绥绥怀里,带着哭腔问:“因为姝儿不是公子,所以奶奶连着阿娘也一齐讨厌了吗?如果姝儿是男儿身,奶奶是不是就不会讨厌阿娘了呢。爹爹以后会永远爱姝儿么?”
“姝儿不哭,这不关姝儿的事,爹爹与阿娘说过,这辈子有姝儿足矣。”胡绥绥心里不大好受,以温言慰藉。
这些家庭内嫌隙如何消除得干净,程清只敢在裴焱不在时这般骂人,胡绥绥不想给裴焱惹麻烦,也并不和裴焱道此事,默默扳着指头算程清还有几日离开。
不到十日而已,忍忍就过去了,后来程清变本加厉,言语更深刻。胡绥绥索性叼着裴姝偷偷去树林里找胡姑姑假姨姨玩。
程清转头又在哪儿说胡绥绥的不是,道她无妇道,抛头露面惹郎君,好似个淫奔之妇,裴姝一一嘿记,琢磨这些话意之后,颜色常常沮丧。
裴焱每日送裴姝去上课,熟悉了州学环境的裴姝胆子颇大,晨时学生一齐读诗经,总是她来扯头。
而裴焱就立在檐下,听裴姝读完了诗经才离开。
这几日裴姝心情不美,也就不扯头读书了,低垂着脑袋,嘴巴嗫嚅,声音细若蚊子。裴焱觉得奇怪,问裴姝为何不扯头读书了。
裴姝知道眉高眼低,不愿爹爹担心,含笑而回:“回爹爹,姝儿是喉咙疼,这几日不敢大声念书了。”
裴焱不疑,转头让饔人煲了冰糖雪梨水,但晚上的时候, 他眼尖地发现裴姝后颈有齿痕,上前细视,齿痕齐整,则问道:“姝儿颈上的伤,是如何来的?”
裴姝不知自己有伤,拿手摸之,未有一掐痛感,于是持镜一照,果有一圈浅浅伤痕,她想了想,回道:“许是阿娘叼姝儿时留下的吧。”
裴焱又问:“好端端,阿娘为何要叼你?”
第42章 有花不需有果
记起阿娘与自己说过,去树林找胡姑姑假姨姨这件事儿最好不要让爹爹知道,爹爹知道了会担心。裴姝一时口快,险些说漏了嘴,紧张得两手缩成拳头,状甚嗫嚅:“啊……这是因为姝儿上不去屋顶,是阿娘叼着姝儿上去的。”
头一回撒谎,裴姝眼睛管着地面眨了又眨,不敢视人之目,她心里有伤心事,欲言又止。
“上去做什么呢?”听了这话,裴焱便知裴姝撒谎了,胡绥绥可是一只上得去屋顶却下不来的狐狸。
裴姝不会无缘无故撒谎,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裴焱没有当场拆穿她,把事儿藏在心底,打帐待会儿去问胡绥绥。
“闲居无事,上去赏个月。”裴姝今次回得脆快,“等爹爹有空闲了,也上去赏赏月吧。”
裴焱笑着拍裴姝的脑袋:“爹爹知道了,不过你阿娘下嘴挺狠。”
这几日裴焱常常晚归,确实不知胡绥绥为躲程清的刁难叼着裴姝去树林这件事。
回到寝房,里头烛光微弱,胡绥绥肚上苫了一条被褥,横罗十字躺在榻上齁然熟寐了,睡态偏偏,忒不雅观,下肢裸然,也不怕着凉。裴焱一面嫌弃,一面抖开被褥,把胡绥绥裸露在外的皮肤都遮严实。
胡绥绥刚澡了身,肌肤上尚蒸腾有香气,裴焱留烛不熄,登床覆衾,在她身边躺下,热气传来,神思觉微醺,遂闭眼入睡,天亮再问个明白。
霄深时分,程清入胡绥绥的梦里,程清摆老资格,陈那居室之道。
胡绥绥气不过,与她口角起来,道她是到老愈横。
程清一听,气呼呼举鞭朝裴姝挥去:“有殊色而不类良家偏类秽物,秽物所生之女,血统不纯,该死。”
鞭子闪电般挥下,登时裴姝身上血出如濡,连呼救命。即使只是个梦,但见受伤流血的裴姝,胡绥绥心上分外难受,猛然醒来,醒来惊惶失措,钻进裴焱怀里泫然泪下。
裴焱亦醒,睡眼矇眬,见怀中胡绥绥粉颈低垂暗自落泪,他深锁眉头,先喊一声:“绥绥?”
胡绥绥未有反应,青丝散乱,肩膀颤颤,裴焱撑起身来,就灯视胡绥绥盈泪的娇面,呼而与语:“绥绥,怎么了?”
“没什么……”胡绥绥大恸几要失声,抹泪道,“只梦见裴裴道绥绥骄横得不可收拾,要将绥绥转售于他人。”
胡绥绥目中恍含粉泪,裴焱拿起帕子揩净粉泪。揩讫,双臂紧拥胡绥绥,不忘笑她脑子糊涂,怎会做这种奇怪的梦:“好不容易聘来的狐狸,我可舍不得将绥绥转售于他人。”
胡绥绥莹白的手搭在裴焱掌心上,吸着鼻子继续乱扯一通:“我还梦见裴裴要将芙蓉作脸的香香表妹纳为小星。”
这下裴焱是真的笑了,笑出了声音:“将她纳为小星,后院要起火。这几日可是因为见了母亲,想起当年之事,绥绥脑子就糊涂了。”
胡绥绥无话可编了,态如雨浸之花,斜坐在裴焱膝上发呆。天将昧爽,再过半个时辰便要起身,裴焱思睡,他眠倒胡绥绥,道:“再睡一会吧。”
胡绥绥躺在榻上,杏腮带笑,眉梢露出浓浓的春意,突然一条粉腿控上裴焱的腰,纤细如锥的足儿擦着裴焱的大腿:“寒冬雪盛,不如暖和暖和身子。”
冷逼丹田,裴焱意马心猿,佯嗔假怒,把胡绥绥松纽解带,露出那具玉雪也似的肉身:“忽冷忽热,绥绥想让我因色致疾!” 裴焱望住胡绥绥的面庞与肉身尽管出神,嘴上说着话,手便在那胸前抚摸。
胡绥绥似喜似嗔,挺胸相迎。烛火一摇,霎时帐内传出一阵零云断雨的声音,剥啄声起,零云断雨的声音垂止。
还有五天程清便要离开府衙归乡,胡绥绥双足走出寝前,会用食指在胸前写个忍字。可程清如同阴魂不散的鬼魂,今日裴焱一出府衙,她就从一旁冒出来把胡绥绥和裴姝骂:“脱皮儿骨剂,生个赔钱货。”
胡绥绥撺拳拢袖,咬着两排牙齿一忍再忍,直到程清对又道出裴姝那句没爷娘的孩子。
胡绥绥再忍不住,放出一派杀气,张开嘴,露出小獠牙,狠狠咬上程清的手腕。
当是泄心中的愤怒,胡绥绥咬完,飞也似地回到寝室,口内的血腥之味让她心胆俱落,抓人会被剪去指甲,那咬人不得被敲断牙?
指甲剪去还能长,牙被敲去,可不能再生了啊,胡绥绥无比发愁。
胡绥绥的牙齿尖利,那一口直把程清咬出了眼泪,转头对丈夫裴锋说胡绥绥的不是:“也不知哪来的野丫头,还会咬人。”
“你少说几句吧。”程清的骂言,裴锋略听了几句,着实不入耳,谢春红死后,裴焱待他这个父亲的态度一直不凉不酸,来府衙五六日,裴焱只在第一日时叫了一声爹爹,后来即使在屋檐下劈面相见,他也只是点个头。
对裴焱来说,裴锋不是个好父亲,从未尽父亲之责,过汉州而将他置在府衙中,已是尽了孝道了。
“行,是我舌头长了。” 程清翻个白眼,没好气说道,“他娶什么样的人,生男还是生女,与我们裴家有什么关系,庶出而已,裴家的香火用不着他来续。”
程清那句“没爷娘的孩子”,恰好被路过婢女听见了,胡绥绥咬程清手腕的事儿,也瞧了个清爽,她到裴焱跟前去,把所听之言所见之事略略说了几句。
裴焱终于明白这段时日的裴姝为何闷闷不乐。
反复琢磨程清的话,裴焱两下里怒极,不再有留余地处人的想法,当日下番后,欲寻程清说理,走到后院,却见裴姝头低低,蹲在墙根下静静看母鸡孵蛋,他移步过去:“姝儿。”
裴姝没精打采,头也没抬起来,弱弱叫了声爹爹。
“姝儿这几日心情不美乎?”裴焱问道。
裴姝见问,鼻头酸涩,眼泪止不住流:“姝儿是小滑头,总害得阿娘被奶奶骂。姝儿不是男儿身,贻羞了爹爹和阿娘。”她断断续续把伤心事儿说出。
程清竟还说了如此深刻的话来伤人,裴焱听了都觉难过,何况是胡绥绥和裴姝。此时他肚子里的三丈火浇上了一层油似的,直窜到云霄去了。
世间人总说要人要花果齐全,花后必须有果,有果而可无花。
生了裴姝,胡绥绥无有再生个公子的念头,她的肚子可不受人安排:“生个公子续香火,那是你们凡人的思想,我们狐狸精的思想是姑娘和公子都可以续香火。”
膝下有了裴姝,裴焱也没想过再生个公子。
裴姝哭得伤心,裴焱用言语安慰却让裴姝更伤心了,她觉得自己哭的模样会惹人笑,眨眼变成狐狸的模样,钻到裴焱袖子里哭去了。
第43章 夏虫不可语冰1
“爹爹有姝儿足矣,姝儿如此机灵可爱,怎会贻羞了爹爹和阿娘。爹爹这辈子只担心两件事,一是姝儿的阿娘毛何时才不秃,二是姝儿是不是每日都有鱼可食。”
裴焱隔衣摸裴姝的头说道,他的心头好似无故倒上了一瓶寡醋,肉也被热突突扎了数十根针。
他是一个命有穷期的凡人,能陪绥绥与姝儿的日子不过数十载,等他身向暮,眼光落地后,她们受了折磨和委屈后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裴姝哭着哭着睡着了。
上一篇:废物机甲师是星际最强
下一篇:魔尊跟我相爱相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