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多令
裴焱鼻子里头冒酸气,眼泪将要夺眶而出,他立马稳住情绪,擦干裴姝脸上的眼泪,问:“那姝儿管爹爹要银子,是为何呢?”
“听说猫儿爱饮猫酒,姝儿想买来给小九姑赔不是。”裴姝自己擦掉眼角的余泪,“爹爹,所以可以吗?”
第47章 畅怀圆情雪冰冰
“姝儿罪恶迷天,这几日都不吃鱼了,爹爹给姝儿买鱼的银子,就给小九姑买点猫酒吧。”
怕裴焱不答应,裴姝急得两颊绯红,补充了一句。
猫酒即薄荷酒,猫饮之必醉,价不贵,裴焱牵着裴姝去买了小半壶,他心里高兴,高兴裴姝小小庚齿有一点不忍的念头,守有浑噩之性。
过卖鱼的摊子,裴姝一直偷睛看案板上去了乙丙的鱼。走远了,头还时不时扭过去。裴焱见了,笑着折回去,买了五条小鱼,并如此解释:“不能空腹饮酒,买两条小鱼,给小九姑下酒。”
裴焱买了五条,两条给小九姑,那还有剩三条,裴姝满心期待地问:“还有三条爹爹是要……”话只问了一半。
裴焱故作沉吟,卖起关子:“一条爹爹自己吃,一条给你阿娘,还有一条……嗯,给姝儿。”
听到最后一句话,裴姝眉眼弯弯,色喜非常,正要说句谢谢爹爹,裴焱哎呀一声后又沉吟片刻。
裴姝随着这一声哎呀,眼皮搭下,头低垂,心想那条鱼是吃不成了。
把裴姝逗得忽喜忽悲,裴焱忍不住好笑,道:“爹爹不吃鱼,所以爹爹的那条也给姝儿,姝儿可以吃两条。”语毕,伸出两个指头,在裴姝眼前晃了晃。
裴姝两只手夹住裴焱的手指,合成一个十字,哇哇而笑道:“姝儿吃一条,还有一条养起来,日后再吃。”
裴姝甜润的声调里带有春日的气息,裴焱抽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行。”
一路走一路笑,将到府衙,便看见小九姑揣前爪,瞳孔收缩成线,趴在一块石头上负日。
裴姝手心里狂泌冷汗,退一步,躲到裴焱身后去了。
小九姑的脸黑乎乎的,胡须也有些扭曲,看起来好像被人欺负了似的,其实是钻灶取暖惹来的一身狼狈。
小九姑见到裴姝,掀开嘴巴,嘶哑地喵一声。
它的肚皮吸满了气,拖个尾腔在哪儿喵,最后看见裴焱也在一旁,忽然间泄气了,起身要走。
裴焱打开猫酒,立即学老鼠汁汁呼与小九姑通语。小九姑应声转头,嗅到猫酒的清香,扑撒了忧愁,步子再迈不开,喵喵叫几声回应裴焱。
裴焱牵起裴姝靠近小九姑,离着三步的距离,裴焱蹲下身,把猫酒和两条鱼一起推过去,道:“从前是姝儿不对,今日她来给你赔个不是了。”
裴姝偷腔附和:“小九姑,小九姑不开心的事情,撮盐入水。”
这些话是从胡绥绥嘴里学来的。
小九姑却不领情,怕裴焱有陷井之心,垂下的尾巴说竖便竖,喉咙里发出一阵恶狠狠的气音,举前爪作扑人状。
裴姝怕得两手一勾裴焱的脖颈,双足一离地,整个人趴到裴焱的背上去。
可惜足力不胜,也因裴焱身材高大,裴姝跳不高,下梢头是滴溜铺来个四铺子着地,可怜兮兮,幸为积雪所籍,不致损伤。
裴焱心疼,能可是自己摔了,抱起裴姝,并拍去她身上的脏物,细语问:“疼吗?”
裴姝抿着嘴,摇头说不疼。裴焱抬抬她的四肢活络一番,不见僵硬或迟钝感,才放宽了心,正要说句日后要当心,裴姝望着他的身后,呵呵发笑:“爹爹,小九姑醉也,原来它是一只净盘猫儿。”
小九姑趁着二人注意力移开的时候,咕噜噜喝下了所有的猫酒。
猫酒经喉即会发作,小九姑瞢腾大醉,眉目荡然,怀抱鱼儿,仰卧石上,醉梦中似梦见鱼儿围着自己游,它腾出前爪,在空中挥之舞之。
吃得如此醉,焉能不笑,裴焱见状也笑了一会儿。
天色慢慢黑下,冷风慢吹,这数九的天儿,裴焱不忍让小九姑醉在路边,他差人将不省人事的小九姑送了回去。
送了猫酒,裴姝了却了一桩心事,忒畅怀,给胡绥绥背了几首新学的郎诗。
胡绥绥不吝啬地抽扬裴姝:“姝儿可真聪明。”
得了抽扬,裴姝抱起球,蹦跳着到前院去寻裴焱圆情:“爹爹可有空闲?”
看见裴姝手中的球,裴焱便明白了,含笑起身,到后院去圆情。
胡绥绥意绪无聊,掇张凳子,膝盖一条毛毯,两手捉着耳垂,在滴水檐下看二人在冰雪上圆情。
今次圆情有些不一样,裴姝变成狐狸样儿和裴焱圆情,滑熟地用头来接球。如今的球是气球,弹性大,又极其轻便,用头去接,骨头并不会疼。
一只灵活的狐狸,还是一只四条腿的狐狸,两条腿的裴焱哪里是她的个儿,脚下的球一次又一次被裴姝夺去。
中场休息,裴姝跑到胡绥绥脚边,邀胡绥绥一起圆情:“阿娘一块玩。”
“阿娘今日好皮松,不想动呢。”胡绥绥伸个懒腰,假装打个呵欠,眼角挤出几点倦泪。
不是不愿动,是昨日弄精神和裴焱上了巫山没下来,被裴焱折磨得两腿酸无力后,腿上来了鬼捏青,今日一丝两气,滴屑屑的路都走不稳,手不能提重,更别说跑了,滴水也难消是也。
“那阿娘好生休息。”裴姝信以为真,休息了一会儿,继续圆情去了。
裴焱给胡绥绥抛个眼,一想起昨夜之事,胡绥绥讪脸不认人,诈眼儿没看见,鼻里哼一声,冷冷待之。
她纳闷极了,明明昨夜他也没从巫山下来,今日他倒好,还有一双溜手儿。
太不公平了。
越想越气,胡绥绥在心里把裴焱骂个落花流水。
抹了一鼻子灰,裴焱也哼一声。
裴姝玩得兴奋,尾巴甩得滴溜溜的,气喘吁吁地吐着舌头,满眼里都是球。
好几次不看路,托的合扑了一跤,雪承睫,几次以后,那张脸儿灰扑答的,颇像只烟熏过的猫儿。
裴焱吃紧的说了好几句小心:“姝儿可别把骨头摔走作了。”
处于兴奋中的裴姝坐窝儿没听进去,她是糖堆里养出来的,但不怕疼。
没受伤,到后面裴焱也就不提了。
州学的蹴鞠赛是双球门,且到时候可不兴裴姝变成狐狸来这般耍赖,但裴姝在他眼里一直是个奶腥未落的孩童,耍赖也是童性之一,便以白打的方式陪她玩耍,用手、肩、背来接球,玩到力转怯方止。
第48章 番外 鬼
都说中元节不宜出门,易遇上鬼魂,遇上了接下来一年都是低眉倒运的。
胡绥绥不知怎的,明明前些时日倦出家门,这几日和鬼上身一样,肩一袋干脯往外撒开腿就跑,像是去做不伶俐的勾当。
裴焱怎么开口吓唬她都不怕。
中元节当天,裴焱好说歹说,说今天鬼过节不要出门打扰他们过节,要不鬼魂会生气,生气起来后果非常可怕。还说运气不好的话碰上脏腑狼藉的恶鬼,到时候发起噩梦来,重则会夺去半条小命。
胡绥绥殊总不听,一冲性子,用脚勾来一张椅子踩上去,叉腰作威势,哼哼发笑,道:“绥绥是妖也是精,为何会怕鬼魂?遇上鬼魂,绥绥一口撕碎它是也,是也是也,胡绥绥咬碎它是也。”
胡绥绥踩的四个腿的凳子,其中有个腿比其它腿短了一点,人站上去就活络得厉害,东倒西歪一点也不稳,裴焱怕胡绥绥跌个头破血流,连忙说好的知道了,一手勾着她的腰把她抱下来:“若咬不碎,就说你夫君是裴焱,有三个火呢,鬼呢也是最怕火的。”
裴焱膂力大,单手腾空抱起肉乎乎的胡绥绥一点也不抖。
胡绥绥两脚落地,延颈看看日头,不太嫩凉,还不是出门的好时辰,她旋而跑回屋里睡了一觉,打算等日头再往西边走一些的时候再出门。
胡绥绥是个天高皇帝远的,裴焱拿她没办法,推了今日所有的邀约,偷偷跟着胡绥绥罢,盯紧她的一举一动,免得真做出轨外事来,可就后悔不迭了。
睡到下晡,胡绥绥精神顿爽地醒来,伸个懒腰,肩一袋早先准备好的猪干脯,洋洋洒洒出门去。裴焱藏身匿形偷跟,看她金莲不停,一路往城外的小林里走。
至蔚然林里,月亮耀着金光在天边冒出了一点头来,她粉颈仰天,学狼那般长长地嘤嘤叫一声。
声落,从四面八方窜出几只毛白折折的狐狸,还有几只毛发火红的狐狸,皆围在胡绥绥脚边低低呻吟,一句呻吟,胡绥绥动动嘴皮就回上一句,一替一句如火如荼地聊起天。
原来是来给自家族子送吃的。
裴焱不通狐狸的言语,胡绥绥回话用的是“蝈蝈”或“嗷嗷”,他躲在远处听着,脑袋里发懵而已。
胡绥绥一屁股两肋写着高兴两个字,嘴角一直咧着,放下袋子,把猪干脯都钧分了出去,喉咙里又蝈又嗷了一段时间后才舍得返道。
等她走了好长一段路,裴焱放步跟上。
回到城里,天已薄暮。因是中元节,大伙都心照不宣收摊回家,不打扰鬼魂过节,市槽空空荡荡,火光不明不暗闪灼,只零零游走几个归家人。
越往裴府走路上的人越少,声响几绝,只偶闻道上的房墙内传出狗吠声,一条街道窈杳深黑,似乎不能探到底。
风穿过树枝带动树叶,发出一阵怪声,风声与犬吠声,胡绥绥这下方才害怕,头上的碎毛如猬竖起,三步并作两步,加紧了步子走,途经一家还未关门卖盐之铺,记起鬼魂也怕盐,碰盐会现形,便去里头买一把来防身。
胡绥绥抓了一把问价,盐铺老板看了一眼她的手,说:“一两。”
“你么娘的哈,一把盐一两银子你讹谁呢。”抓着盐,胡绥绥却觉得自己是抓了一把金粉,连忙把盐放了回去,嘴里嘀嘀咕咕个不住,“用一两银子买盐防鬼,那鬼的脸皮够的上这一两银子吗?”
未嫁给裴焱之前,胡绥绥浑身上下没一分银子,吃的食物如彘食,就算跟了狐仙奶奶吃上了几顿好的,但也不知盐价几何,嫁给吃裴焱的,喝裴焱的,自然也不知盐价几何。
盐铺老板并未讹胡绥绥,这世间的盐价确实是如此昂贵,且都是被官府控着价,但胡绥绥不知道,一心心影人家老板讹她钱包。
老板听见胡绥绥是买盐防鬼,莫名被逗乐了,他拿出一条咸鱼,说:“用这个,洒了盐的干脯亦能防鬼,防完以后肚子饿了还能吃。”
咸鱼有自己前臂那么长,胡绥绥接过来放在鼻端下嗅了嗅,嗅到一股刺鼻的咸腥味道,她蹙着眉头,问:“真有用吗?价几何?”
胡绥绥衣着朴素,身上带着杂草,脚底混着泥土,老板猜她是穷苦人家的姑娘,应当方从田里回来的,心肠一热,声气怜悯地说:“世道不容易啊,姑娘是方耕种完回家吧?这鱼送你了,不值几个钱,拿去吧拿去吧,今日是中元节,姑娘家家的别出门瞎晃,快些回家。”
胡绥绥的一举一动裴焱都看在眼里,两块嘴皮子倒是锋利如刀,谁知胆子还是胆小如鼠,小到买盐来防鬼,说出去给人听只怕听者会笑掉大牙。
胡绥绥为方才自己口吐粗俗言语感到有一丝的愧疚,紧紧怀抱鱼干,对着老板连鞠三下躬表示歉意。
老板摆摆手,说:“无碍无碍,快回家吧。”
离开盐铺,胡绥绥的心提到嗓子眼了,转过街角,更没了人影,鱼干在怀也不能缓解心中的害怕,她骛行鹭伏地走,口中边颤涩地念:“绥绥夫君是裴焱是也,三火之焱是也,莫来缠绥绥是也。绥绥手中有硬邦邦的咸鱼,打下去可疼可疼。”
裴焱嘴角勾起,他一向有戏弄胡绥绥的坏心思,两足贴地无声,几个箭步上去,与她保持九尺之距。这般跟着走了几步,他学寺里念经唱经的和尚,故意压低喉咙,逗逗落落吹一声口哨,说:“小娘子为何要出门,出门扰吾过节。”
不防头身后传来一道幽幽咽咽的声音,相杂凄凄的风声逼近耳朵里,胡绥绥汗毛分明,根根竖起,她已经吓傻了,立在原地再也迈不出步子。
“别过来别过来,绥绥夫君是大名鼎鼎的裴焱!”
裴焱腔子装的好,不类本声,爪声不拉气的,胡绥绥一点没听出来这声音是裴焱的声音,吓到满身发酸,闭起了双眼,拿起咸鱼作势往后乱挥,嘴里咿咿呀呀乱叫,全无半星姑娘家的雅态。
裴焱手疾眼快,咸鱼劈面挥来,他立马蹲下身子避开,味道发腥咸鱼是一点也没打到他。胡绥绥打了一个空,反手再挥几次。
咸鱼在头顶上疾如隼鹰挥舞,发出“嗖嗖”的声音,裴焱不起身了,蹲在胡绥绥脚边继续扮鬼,轻扯她及踝的裙摆,用低抑的声音反复诈她,说:“小娘子面团团,玉润花妍的甚是可爱可怜,不如撇了你那夫君,与吾回地府成婚。”
胡绥绥一面害怕,一面掌起脾气,眼睛仍闭着不睁,肚子里吸着一口气,回:“汝是淫鬼是也,我胡绥绥与裴裴婚事克谐,敢以邪说惑绥绥淫奔!!”
“慎勿太悲也。”缱绻虽深,但胡绥绥还没对自己说过一句心悦他的话,裴焱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又问,“小娘子可是喜欢自家夫君?”
面色惨淡胡绥绥呜咽回道:“自是喜欢,不喜欢,难道喜欢你这只丧心无耻,天不盖地不载的淫鬼吗?你莫来迫淫我,若敢,我就、我就吞鱼自尽,到时候去阎王哪儿告你一状,让你永世不能投胎。”
胡绥绥太害怕了,胡乱骂完“淫鬼”,两股颤颤不能步,心瓣儿也颤颤不能跳动,然后就顿化成一只毛如白雪的狐狸。
见状如此,裴焱一手抓住咸鱼往袖子里塞,伸出一手接过从半空里掉落的小狐狸抱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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