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狐绥绥 第27章

作者:糖多令 标签: 玄幻仙侠

  睡到相次正午才醒,胡绥绥睁眼开口就是叫裴焱:“裴裴。”随后跳下地,轮眼看看周遭,没有外人在,眨眼就变成人样。

  这一声娇滴滴的裴裴,叫得合了折儿。正好到用饭的时辰,裴焱高兴,笃悠悠地收拾一番杂乱的案面,准备到后院用饭,正要起身,只见小奚奴匆匆引一位书生打扮的男子到来。男子面色凝重,看起来有事来禀报。

  那男子到檐下,未再上前一武,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裴府君。”小奚奴将人带到,行一礼后,两脚贴地无声,默默离去。

  裴焱坐直了身子,问:“你是?”

  那男子袖着双手,未通姓名,只通了身份,原是州学里的杂役。一听州学二字,裴焱便察觉不对劲,耳际鸣响一阵,吃紧地问他前来的目的。

  男子眉头微微皱起,再给裴焱行一礼,支吾回道:“裴女郎在州学与人发生了口角,二人一时激动,动手打了一架,裴女郎受攮,不小心受了点伤,张夫子请府君前去居间排解。”

  听绝,裴焱拍案而起,胡绥绥花容失色,怕得干哭,不问裴姝为何与人发生口角又为何打架,大掉礼数,几个箭步冲到男子面前:“女郎哪里受伤?可疼吗?女郎哭了否?”

  若裴姝哭了,那么受的伤一定很严重,胡绥绥和裴焱都汲汲摇摇等男子答话。

  姑绥绥一连问三个问题,男子摸脑袋,韵调缓慢,思考着回:“匆匆来,其中的情头,并不清爽……但想孥稚力气弱,受的伤,不会太严重。”

第51章 风云突变情更深3

  裴焱和胡绥绥到州学的时候,只见州学球场上站满了穿着可体红衣或蓝衣的孥稚。

  红衣孥稚成一队,蓝衣的孥稚成一队,两队相对而站。裴姝属红衣孥稚,怀里抱着一个气球,昂首挺胸,站在一队最前面,虽然满头污垢,衣衫凌乱,但气势颇有。

  她冲着一个头戴绿巾,黑脖溜粗的蓝衣孥稚道:“不许你这么说我爹爹和阿娘。”

  她那长不料料窕窕,短不局局促促身材,放在人群里,裴焱和胡绥绥一眼就瞧见了,齐声喊:“姝儿。”喊一声,飞捻赶过去。

  裴姝循声扭过脖颈,见是严君来,方才的气势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脸上写满了委屈,眼内阁了一层晶莹的眼泪。

  胡绥绥先裴焱一步到裴姝面前,二话不说抱起她,检查她的身体:“姝儿快告诉阿娘,是哪里受伤了。”

  “阿娘,姝儿腿受伤了。” 裴姝悬在空中,晃了晃左腿回道。

  裴焱撩起裴姝一截裤管,只见裤管下的踝骨高高肿起,里头好似塞了一个馒头,拿手碰之,裴姝感疼而嘶。

  这是骨头走作了。

  裴焱了然,让胡绥绥把裴姝先放在地上,莫要再活络左腿。张夫子走来,向裴焱顿首,裴焱亦顿首回礼,随后叩其颠末:“不知今日是发生了什么事。”

  张夫子打扫喉咙,正要说话,地上的裴姝鼻子哼一声,眥尽裂,指着头戴绿巾的蓝衣孥稚,说:“你且有本事,就把方才的话,当着我爹爹的面,再说一遍,有本事就不要只在背地厮说。”

  胆小如鼷的裴姝,竟有这股逼人的气势?

  裴焱两下里吃惊,别作一眼觑裴姝。

  头戴绿巾的蓝衣孥稚偷觑一眼三角身胚的裴焱,吓得骨寒毛竖,摸着鼻头,宛舌而固声。

  五天之后便要举办蹴鞠赛,今日天气暖洋洋,张夫子思想着让孥稚们去球场上热个身,来一场小比赛。

  比赛队伍分为红队与蓝队。裴姝属红队。

  裴姝四肢丢灵,跑动速度快,红队常常得分,照这样下去,蹴鞠赛的那日红队必赢。

  蓝队十分不高乐,其中一名叫庄河的孥稚,突然蹲在地上,抱一腿,哎哟哎哟,呻吟着痛哭,咬定裴姝故意撞自己,这种龌龊的品行,没有资格参加五日后的蹴鞠赛。

  起初裴姝眼泪汪汪,斗顿一会,为己分辩:“我没有撞你,是你自己摔的。”

  庄河呸的一声,梗着脖子,嘴头硬:“呸,恃着自己的爹爹是府君就这般横。有其父必有其女,原来府君品行也是这般,估摸着你阿娘也是个卑鄙的品行。”

  裴姝一听,气得五神皆暴躁,一腔火都发作起来,眼红颈赤,跳起来反驳:“我爹爹和阿娘可好可好了,我不许你骂他们。”

  庄河不甘示弱,也跳起来回话,说的话非常不动听。一气之下,裴姝动手推了庄河一把。庄河受推,伸拳逻袖,手臂伸直,恶歆歆把裴姝攮得频频往后退。

  你一推我一攮,什么仇什么怨都结下了,哇啦哇啦乱嚷,两人打起来了。

  裴姝底发力气,张开胳膊扑过去,揪住庄河的脑袋往地下按。摔在地上的庄河十分狼狈,为挽回一点面子,他深吸一口气,来个鲤鱼打挺,反把裴姝压在地上,摁着肩膀,挦其毛。裴姝头皮发麻,疼得头颅与肩颈似乎要脱离关系,咬紧两排牙齿,发出“哈”的一声,手肘往后推,亲切地撞上庄河的胸口。庄河吃疼而手腕的劲儿松,裴姝趁机脱身,一屁股坐在庄河背上,擘指与食指,揪住他的两只耳朵往后拉扯……

  打得如火如荼,体型相差略大,却也打得不分上下,张夫子赶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打累了,咬着牙在哪儿流汗喘乏,节皮处破的破,流血的流血。以为二人不会再动手,张夫子未追问二人为何打架,而是去找医匠来。

  张夫子才转身,庄河张个眼慢,一个头拳来撞裴姝。

  男子的力气总是大一些,热突突吃了这一撞,裴姝没站稳,闪扭了腿,眨眼间摔到地上去,骨头啪嗒一下走作了。

  吓得张夫子再不敢离开。

  颠末就是这般,庄河不过是嫉闲妒能,爱使些短道儿,那些话都是孥稚的气话,裴姝生气,但裴焱犯不着去生气,张夫子请他来居间排解,可是为难他了,这让庄河道歉也不是,让裴姝道歉也不是,很是咬手。

  裴焱犯难,摄想凝思,咨且间,裴姝突然站起来,先给庄河道歉,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裴姝主动道歉,庄河赶紧顺着阶梯下,折腰低头开始道歉,并戟指在泥地上划了几笔,写下三个字——对不起。

  一场闹剧,在两个孥稚道歉之后悄悄收篷。

  裴焱和侧手的张夫子疑惑地对视一番,后又和胡绥绥疑惑地对视。三人见此状,且为之咋指吐舌。

  离开州学,裴焱不回府,而是去找朱子林,伤筋动骨一百日,神医也难瘳,今次蹴鞠赛,裴姝恐是不能参加。

  胡绥绥心里七思八想,背着裴姝,施施而行,问:“姝儿方才怎的突然道歉?”

  “一打三分低。虽然这次错的是他,不是姝儿,但是姝儿先动手了。” 裴姝鼓颊回道,且说且看向侃然正色,落了半步距离,走在身后的裴焱,“爹爹,姝儿这次是不是做错了?”

  她不敢逆视裴焱,用余光偷看而已。

  “姝儿觉得自己做错了吗?”裴焱柔声怡色回问。

  “裴姝下巴微扬,想了想,慢慢摇头:“姝儿觉得自己没错,不过姝儿打架没有阿娘厉害,今次有点失光落彩。”

  “爹爹也觉得姝儿没有做错,姝儿是初风头水打架,打输了又如何。”裴焱抱过裴姝,“总之爹爹很高兴。”

  “爹爹高兴吗?”裴姝并不觉得裴焱会为她打架一事感到高兴。

  裴焱笑道:“自然高兴,姝儿小小年纪就有男子汉的勇气,能保护爹爹和阿娘,日后谁再说女子不如男,爹爹定一口反驳。”

  裴姝鼻头泛酸,双手勾紧了裴焱的脖颈,胡绥绥亦道:“阿娘也很高兴,但是,阿娘和爹爹希望以后遇到事情,姝儿先保护自己,再保护爹爹和阿娘。”

  “可是他那些话可嗔可嗔的,姝儿听了非常不高兴。”因伤心,裴姝吶口道,“不高兴,姝儿的性儿就撮盐入火了。”

  “爹爹和阿娘知道。”裴姝眼泪掉下几颗,裴焱帮忙擦去,“但爹爹和阿娘更在乎的是姝儿。”

第52章 风云突变情更深4

  裴姝每回哭,都是注入了浓厚的感情,哭一会儿,眼睛一干涩便易犯困,到朱子林的住处时,裴姝在梦里和周公酣谈有两刻了。

  朱子林的住处,里外弥漫着清新的药香,但胡绥绥不爱这种味道,她没闻出清香,只闻到了苦涩之味,一直抬袖掩鼻。

  接待他们的是两位制药童子,庚齿不过十五,脸庞儿生得白白净净,一日需要制六个时辰的药,头发丝和指尖,且暗藏着一股药香。

  这几日天还在扎雾,朱子林就带着三个助教与十位学生清晨入山采药,至晚方归。其它助教和学生,和汉州的医匠去各地巡诊,刻下这儿除了几个制药童子,就没有别的医匠在,来的可不是时候。

  朱子林这一把老骨头,天气越贼滑,越爱去采药,也不怕把身子冻坏了,裴焱无奈,道:“是什么药草在天寒地冻的时节生长?”

  制药童子回:“朱博士说是一种收口止血的药草,颇有奇效,在林中深处密密麻麻,长了一大片,非得要全部采回来制成药粉,说是以备不时之需。”说着,指着一旁正在晾晒的草药,“裴府君您瞧,这都是朱博士昨日采回来的。”

  裴焱的眼光顺着看过去,只见那些药草整齐地铺在木板上,经过一天一夜的晾晒,叶子已从青转黄。旁边几个制药童子在哪儿检查,试味,闻香。

  裴焱对医药未有深入的研究,在他眼里,药草的形状与平常的杂草没什么不同。

  他看了一眼,只是道:“日后你们拦着朱博士,别让他再拄根拐杖上山了。朱博士回来,你们且让他到府衙一趟。” 说罢抬腿要走。

  天色还早,朱子林相次晚间才归,还是归府等他好了,裴焱心想。

  制药童子却请裴焱入内小坐等待:“裴府君玉趾稍停,昨日朱博士说那些药草只剩一点未采,应当快回来了。”

  裴焱看看裴姝的腿,又想在哪儿等也是等,不如在这里等。制药童子察出裴焱的心思,引他入到幽静的偏屋。

  裴焱始终抱着裴姝,制药童子拿来一件毯子,给熟睡的裴姝授温,并问:“裴府君今日来,是要与朱博士谈要事,还是身体不舒服?”

  “女郎的骨头不小心走作,来接个骨。”裴焱把毯子展开,盖在裴姝身上。

  制药童子一听是骨头走作,忙又拿来一个矮凳和枕头,给裴姝架脚。他们只是制药童子,对接骨之事一窍不通,倒上热茶送上糕点后,默默离去。

  屋内的角落里燃着祛虫的药炉,这股药味有点甜,但胡绥绥还是不惯闻这个味道,屏住呼吸,头一直埋在裴焱胁下不肯出来,嘴里念着:“裴裴,不好闻。”

  “受不住的话,绥绥不如先回去?”胡绥绥的鼻子灵,好闻的、不好闻的味道进入她的鼻内,味道都会放大三四倍。

  “不要。”胡绥绥不肯离开,嘴里重复说着不好闻,头埋着埋着便睡着了。

  不敢出声呼制药童子送毯子来,裴焱解己衣给胡绥绥授温。

  不到半个时辰,朱子林归来,满身是杂草和泥土,那些助教和学生,身上一个比一个脏,都没好到哪儿去。

  听制药童子说裴焱携妻女来,朱子林没喘一口气,没喝一口水解渴,背着一筐药草便去见人。

  此时裴姝和胡绥绥也幽幽转醒,胡绥绥呆坐在哪儿揉睡眼,裴姝醒而即喊腿痛,眉头皱起,泪涔涔随声零落,痛得无法可施的样子。

  朱子林老远就听见孥稚的痛呼声,边走边卸了肩上的竹框,步子不禁加快,飚然径入偏屋,对裴焱先施一礼。

  此时此刻,礼对裴焱来说可有可无了,朱子林才一拜,他便摇腕岔断,指着裴姝的腿,说:“翁翁不必多礼,女郎的骨头走作,还请翁翁快快殚医技医之,宽其疼。”

  说着,裴焱卷起裴姝的裤管,把她的鞋袜也脱去,露出因走作而发红发肿的脚踝。

  鞋袜褪去,五个脚趾头因遘凉风而向内蜷缩。胡绥绥见之,用温热的手包住裴姝的脚趾头。

  朱子林上前一视,二指摸一摸脚踝,一摸便知情况严不严重。

  单纯性骨折,情况良好。不过情况良好,接骨的那一瞬间也会疼,裴姝的腿一直绷着,这样不便接骨。

  心上飞过一计,朱子林脸上堆起灿烂的笑容,两只手放在裴姝腿上,说:“单纯性骨折,府君不用担心,接上就无大碍,后面几日少动左腿,哎呀,今日上山,在山中发现了一条好大的鱼……”

  他用鱼来转移裴姝的注意力。

  感到裴姝的左腿垂垂松弛下来,朱子林面不改色,嘴上继续说,手抓着腿一扭,只听咔嚓一声,骨头正位了。

  裴姝只感到一阵酸疼,朱子林便笑着道好了,呼外边的制药童子取来两块竹板,用布缠绕在脚踝脚踝上:“五日后再来取下。”

  竹板夹上,鞋儿、袜儿都不用穿了。

  “五日……”裴姝看着脚踝上的竹板,问道,“四日不可以吗?朱翁翁。”

  朱子林不解裴姝这一问,四日和五日有什么区别吗?裴焱代她解释:“五日后州学有蹴鞠赛,姝儿是参赛者。”

  裴姝以为五日后拆下竹板左腿便恢复如初,实际上骨头走作,想要恢复如初,快则一个月,慢则半年。

  “翁翁要说实话了,今次蹴鞠赛,女郎定是参加不得的,这几日定要好生歇息……”话未毕,裴姝抿起嘴,欲哭不哭。

  裴姝也是他看生见长的,朱子林自知刚刚那番话伤了她的心,转而双眉且展,辞色温温:“女郎勿伤心,翁翁给你开些公拟的好方子,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裴姝自顾伤心,朱子林怎么用好话来哄,她也高兴不起来,回到府衙,她缩在胡绥绥怀里无声哭泣:“阿娘,姝儿可以负伤参赛吗?姝儿不怕疼。”

  胡绥绥的衣襟被泪水打湿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