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温三
也不知是不是林霄这一眼看得太过入神,竟被对方发觉。
船只还未走远,男子侧着身朝窗外船上看来,一眼扫向了林霄,一阵寒意袭来,林霄瞥开目光,再看凛湖,想来应当是他的错觉,方才那阵冷风,当是凛湖上吹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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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之墨离开欢宾楼,除了去一趟红豆斋买糖水糕点之外,还去了一趟距离红豆斋仅半条街的医馆。
奚茴体质特殊,神力于她无用,在她这里,便是普通的风寒也能叫云之墨束手无策。
他不会行医,若有其他人要救,动动手指便可成事,凡人得一息神力至少能长命百岁百毒不侵,奚茴却与寻常凡人不同。
云之墨担心一切都是他多心,又怕自己粗心,更不能带着奚茴去医馆。
奚茴很聪明,只要他稍微表现得在意小心一些,她便能猜到他的用意,云之墨不想她多想,便只能自己先来一趟医馆。
他不通凡人病症,便只能口述。
医馆里的老大夫说没见到人不好判断,但当云之墨空手取了他割药的镰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时,老大夫又立刻想通了:“或许是、是怀孕了!女子怀胎初期容易嗜睡。”
“不是。”云之墨蹙眉,显出了几分不耐,镰刀割破老大夫的皮肤,这一瞬老大夫的脑海中几乎将此生所见一切医书都给想起来了。
他颤巍巍道:“或、或许是五脏衰竭,使得体力弱,精力差,精气不足容易犯困,这、这没见到人,老夫真的没有办法断定病症啊!”
“庸医。”云之墨不信,奚茴好端端的,如何会五脏衰竭?
他指尖微动,正要结束这老大夫的命,吓得老大夫连忙道:“公子可以去一趟晏城!晋岚王自幼体弱多病也有过一段与你所述病症相同的时候,那时皇家钦点了太医院院正随其一并入潼州封地照顾王爷。院正大人堪称活神仙,有任何疑难杂症皆可药到病除,公子、公子去找他,一定能知道得了什么病……“
晏城?
晋岚王?
老大夫见他犹豫,便道:“晋岚王年幼时也时常瞌睡,有时在路上走得好好的便睡过去了,后来有院正大人治疗,这几十年也没听说过再犯病,公子不如去寻……”
话音未落,带血的镰刀便已落地。
云之墨回去欢宾楼前特地给奚茴带了一碗赤豆元宵,还买了几块特色的糕点,他买糕点时,围着店铺周围的几名女子纷纷朝他投去眼神。
……
提着糕点盒子回到了欢宾楼,尚未跨入酒楼云之墨便看见奚茴对着自己的笑脸。
小铃铛笑起来很甜,她看向他的眼神永远与看向旁人不同,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样子。
云之墨将赤豆元宵递到奚茴面前了,奚茴先没管,反而睁圆了眼睛歪着头看向他脸上戴着的蝴蝶面具,惊奇地问:“你怎么会突然戴面具啊?”
云之墨垂眸,想起他在红豆斋门前遇见的几名女子,那些人并未靠近他,只是离了几步远时不时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云之墨当时想起了奚茴。
隔着蝴蝶面具,他看向奚茴的眼神也变得更幽深了些。
云之墨想起奚茴就在欢宾楼二楼的雅间内,开腿坐在了他的腿上,凑近他,气息都扑向他的脸,柔软的身体贴近他,眉目含着魅惑笑意地替他戴上了面具,占有欲十足地不许旁人看他的脸。
于是在红豆斋取了糕点盒子后,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转身便将面具戴上了,心中有隐秘的期待,也有奚茴吃醋的欣喜。
耳畔缠绕着她说他是她的,独属于她,云之墨也就不在意这一张面具是否会引来更多人好奇的目光了。
此时奚茴问起,他便如实相告是因为路上有人多看了他几眼,他怕奚茴知晓了不高兴。
云之墨若不说,奚茴如何会知道这些?不过她还是在听到云之墨说的话后,笑得仿佛一朵盛放的玫瑰,浑身都笼罩着灿烂的光,得意又惊喜地夸赞他一句:“哥哥做得好!”
疑惑解了,奚茴才低头看向赤豆元宵,问:“不过你怎么会想到要去买这个给我吃啊?”
“回来时见你多看了一眼。”云之墨道:“当时便想给你买。”
但奚茴已经走过了那家店铺,兴冲冲地拉他来欢宾楼了,所以云之墨记下了她多看一眼的几样,这回统统给她买回来。
“你哪儿来的钱呀?”奚茴笑问,吃了一口赤豆元宵,觉得甜丝丝凉冰冰的很好吃,也给云之墨喂一口。
她不觉得此举有多腻歪。
云之墨只吃了一小口,剩下的都进了奚茴的肚子,口齿间残余赤豆的甜香,他道:“买东西需要给钱吗?”
不是云之墨不知道买东西要给钱,这一问是他买东西,难道需要给钱?
“小铃铛怕不是忘了?哥哥不是好人,不知旁人艰辛,只要是我想要的,便都是我的,既然如此,那我取点儿自己的东西,如何能花上钱?”云之墨此话就差把他是大坏蛋写在脸上了。
奚茴不觉得他的话有问题,更乐得吃不花钱得来的东西。
见奚茴高兴,云之墨的心情也好上了几分。
饭菜上桌,他顿了顿,问:“明天,我们去晏城玩儿,可好?”
第73章 凌霄锁月:五
◎潼州有个神仙。◎
阳光穿过柳梢, 一群鸟雀从空中飞过,传来几声叽叽喳喳的叫唤。
银叶小舟停靠在一汪小湖旁,舟上符文闪烁着的光倒映在水面上, 波光粼粼的水上忽而溅起了几点水花,不一会儿一颗碧青的野果漂浮上来。
一群少年的欢快声响起, 奚茴闻声回头看去, 便见到策马奔驰的林霄几人。
湖边的草并不深, 奚茴未将银叶小舟收起, 那么大个闪着符文光芒的银色小船自然引起了一行人的注意, 于是他们纷纷勒紧缰绳放慢了步伐,十几双眼朝奚茴这边看来。
此一行前往晏城已经走了两日,云之墨只说是与奚茴去晏城玩儿, 故而他们途中不赶,就坐在银叶小舟内慢吞吞的,得明日才能到晏城。
途径附近湖泊, 奚茴说口渴他们才会在此地稍作休息, 湖水算不上多干净不能饮用, 奚茴便在湖边采花玩水,云之墨替她去摘能解渴的果子。
他离得不远, 自然能听见一群少年的声音。
说来也巧, 林霄接连几次都遇上了奚茴,每次碰见她都是独身一人。因女子娇瘦, 一个人出现在这荒郊野外的很不安全, 故而林霄特地放慢了速度, 本着好心提醒身边人, 叫身边人近前问话。
跟在林霄身后的人是晏城的首富之子, 自幼与林霄一起长大, 这几日没少拿林霄与奚茴开玩笑,毕竟这两人实在太巧,总能遇上。
此刻林霄一记眼神他便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于是牵着马上前,问了句:“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可要同我们一路?”
一个女孩儿独自行走就怕遇上危险,即便潼州境内已经许久不曾发生过此类案件,但小心为上,有他们一帮人护着,姑娘家也不会遇上麻烦。
奚茴眨了眨眼,还不等她说话那主动找她搭讪的男子便突然朝后退了数步,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险些吃了一嘴灰。
突如其来的人影叫十几名男子立刻警惕起来,纷纷拔出腰间的佩剑。
林霄见到来人便道:“收起来。”
云之墨脸上还戴着那副暗金色的蝴蝶面具,高大的身影仿佛一堵墙般拦在了奚茴的面前,他知道这些纨绔子弟没什么坏心眼才没将他们都杀了,便冷着一张脸低声道:“滚。”
林霄记得云之墨,再朝云之墨身后的奚茴看去,果然少女又露出了那种欣喜仰望的神情,压根儿不需要他们帮助。
“唐突。”林霄对云之墨拱了拱手,便将自己的好友扶起来,几人重新上马,待走远了才嘀咕了两句。
“我们又不是什么坏人,做什么那么凶巴巴的赶人走?”
“我们十几人一起过去,即便没有坏心思也容易吓到人家,那姑娘一人在湖边坐着,她身边的人怕我们图谋不轨也是正常的。索性也没发生什么事,不如早些回去,小爷请大家吃酒吧!”
林霄说到这儿,那些人也就止了牢骚,倒是方才摔了一跤的好友露出一脸别有深意的笑,对着他抬一抬眉,即便不开口林霄也知道他是什么用意,便用马鞭朝对方样了样,只差说句滚。
待一行人走远了没了身影,奚茴才嘀咕了句:“我怎么总碰见他?”
云之墨闻言,转身略弯下腰,对她歪头,有些威胁气势的疑惑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奚茴没看穿他的醋劲儿,认真道:“我已经连续遇见过他好几次了,在瓷鱼镇吃鱼生时他还在我们隔壁呢。”
云之墨不喜欢奚茴与旁人有什么特殊的缘分,于是伸手在她额前弹了一下道:“还想不想吃果子?”
“吃!”她口渴得厉害。
云之墨找了几个生津止渴的果子就藏在袖子里,这时统统丢进了银叶小舟中,二十几颗都与梨子一般大,够奚茴吃上好几天的了。
重新坐上银叶小舟,奚茴一边啃着野果一边吹着凉爽的风,没过一会儿便在大片油田中央看到了一条随山丘起伏的路。官道上十几人策马奔腾,恣意快活,也不知是谁先抬起头一眼瞧见了这艘银叶小舟,竟伸手朝这边指了过来。
少年们记得这银叶小舟停在奚茴旁边,还以为小船用来游湖,谁知船只竟也能上天。
不过他们都听说过行云州,也知这世上有会仙法的能人,便挥着马鞭朝银叶小舟打招呼,不畏惧乘舟的人,笑得张扬又豪放。
奚茴见他们忘性这般大,好像活得没有烦恼的样子,不禁心生羡慕。她倚靠在云之墨的怀里啃了一口野果,再朝下看,却见到一抹异光从林霄的肩上闪过,眨眼便逝,像是刹那的幻觉。
奚茴扯了一下云之墨的袖子,问他:“哥哥,你看见他肩上的光了吗?”
云之墨也朝林霄瞥去一眼,在他眼里,这少年的身上何止跟着一抹光,除去奚茴看见的,还有更深的黑暗如影随形,与少年脸上的笑容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是这些寻常人看不见,或许连行云州人也未必能看见的东西,奚茴又如何能看见?
她已经给了云之墨太多次惊讶了。
云之墨问:“除了光,你还看见了什么?”
奚茴摇了摇头,反问:“真的有光?看来我没瞧错,那光是什么东西?”
云之墨垂眸,银叶小舟越过了那些少年,眼前所见是一片青葱的旷野后,他才慢慢展开自己的手心,燃起一簇暗红色的火焰,问奚茴:“你可知这是什么?”
炙热的火焰与眼前跳跃,奚茴认得这个,她曾跳下渡厄崖时便穿越过这红光,当时云之墨说……
奚茴道:“这是命火。”
云之墨应声:“对,是命火。世人皆有命火,与魂火不同,魂火燃于双肩,为人之寿命,魂火灭人也就死了。命火则是人之命数所燃的火焰,不随人死而灭,随魂灭而灭,命火可烧魂,我吞噬的这些,便是六万多年来从问天峰下走过的所有鬼魂的命火。”
若是寻常人遇上命火,立刻会被烧得灰飞烟灭魂魄不留。但命火本身不分善恶,云之墨可以用命火杀人,自然有人能用命火救人。
云之墨道:“那人的双肩上少了一半魂火,剩下的一半是用命火补齐的,你所见之光为命火的光,那命火也不是他的。”
奚茴撇嘴,听起来便觉得复杂。
云之墨可见世人魂火,也可收世人命火,他却看不穿奚茴的魂火是否旺盛,更别提命火。
少年不是一般人,潼州也不是一般的州地,这里潜藏了太多秘密,在云之墨第一次停靠银叶小舟踩到这片土地上他就发现了。
即便是地处位置使得气候如春,也不该一年四季皆是一副模样,柳絮不是这个季节飘的,一路走来看见的桃花、杏花也非这个季节的产物。前不久在轩辕城已入秋末初冬,中秋过去多日,桂花都谢了两回,个别州地甚至开始结冰落初雪了,潼州却依旧保持着绿意盎然的繁茂景象。
一个巨大的幻境,像无边的画卷,将所有潼州的生灵全都囊括其中。
云之墨对此是有些好奇的。
因为他看见了这里的天与地皆被笼罩在两股气之中,这两股气的力量分庭抗礼,又彼此消磨,像极了他曾有过的感受。所以云之墨暂且落定潼州,他想看看一个升为天,一个沉为地的两股气,最终是谁先妥协,谁走向了谁。
还有一个原因,也因潼州特殊,云之墨不怕被行云州与宁卿那个女人来烦。但凡他们深入潼州,自己便会陷在潼州如今的繁琐之中,分身不暇来管奚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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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到晏城,离得远远的便能看见城墙上大段的绿连着一串串的红,植物将城门彻底包裹,便是城中也有数不清的同类植物,几乎家家院墙上都种了一片。
若非这一条通往晏城的官道上到处都是人,乍一眼看过去,这里当真像个被植物掩埋的荒城。
因为入城的人太多,银叶小舟在天空太过扎眼,奚茴与云之墨便在距离城门还有一刻钟的地方落下,用一片竹林遮掩,将小舟收回成银叶。
随着行人一并朝晏城靠近,待走到跟前了她才认出城墙上挂着的是凌霄花。
凌霄花本就是藤蔓植物,顺着杆就能爬,若无人修剪便会疯长,但长得如晏城城墙上这般茂盛的奚茴还是第一次见。这些凌霄花根茎老且粗,看样子已经有许多年了,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竟能将根嵌入城墙缝隙中生长,一路攀爬至城门顶,站在城墙下放眼望去,入目皆是一串串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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