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蜜桃味
江采霜恍然,“我听村里人说,余三娘和她大嫂因为这件事拌过嘴。估计也是余孝生的意思。”
王二娘和余三娘拌嘴,顶多就是说几句难听话。
哪像余孝生,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暗地里却能想出这种毒计,连他的亲爹都不放过。
陈县令感慨道:“王家兄弟能为了争宅基地,把自家病重的老母抬来抬去。余家老大的狠心,半点不比他们弱啊。”
江采霜深有同感。
她早就料想到,这桩案子的真相若是揭露,定然会让她惊觉,人心之丑恶难以预料。
余孝生怕妹妹分走自己的家产,竟心狠手辣地毒杀亲爹,倒是符合江采霜对这里村民的一贯印象。
只是可惜了陈县令,他为官兢兢业业,不管大案小案都放在心上,秉公认真处理,却只能窝在这方天地,困于鸡毛蒜皮的小事之间。
而开封府那些人,只需巴结权贵,就能躺在酒肉池里逍遥快活,全然不顾普通百姓的死活。
“案犯余孝生已捉拿归案,对罪行供认不讳,现已押入大牢。他承认狗肉是他烹煮的,剩下的狗肉被埋在他自家院子里。”
县衙派人去了余孝生家里,在菜园地下挖出了被埋的狗肉。
此案了结,燕安谨提出告辞。
“你这就要走了?”江采霜没想到他动身这么快。
“嗯,”燕安谨温声道,“宫里有些事情,在下须得进宫一趟。”
“那好吧。”江采霜扁了扁嘴,心底没来由地升起丝丝缕缕的酸涩,像是不舍得与他分别似的。
“道长可要跟我一起走?”
江采霜摇头,“不成,案子虽然破了,但鱼骨庙的事还没处理。这里许多孩童生来痴傻,我怀疑是团奴爹娘被镇压在此,怨气诅咒所致。我得将它们的骸骨收回,净化此处的怨气。”
“也好。”燕安谨不忘叮嘱,“道长行事多加小心,银风他们,就留在道长身边保护。”
江采霜心尖微烫,“我会的,我又不是第一天来这里了。”
她眨巴着乌润的眼睛看他,燕安谨长眸含笑,温柔的眼底也盛满了她的倒影。
二人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
直到下属在门外提醒,燕安谨才深吸口气,墨眸定定望着江采霜,嗓音微哑道:“那……在下可要走了?”
江采霜轻轻点头,半晌才红着脸憋出一句:“嗯,你走吧。”
燕安谨敛袍,作势转身,见她站在原地没动,他弯眸好笑地道:“道长不来送我?”
江采霜捏着衣角,踟蹰着不知该不该往前,“我我、不然送送你吧。”
她终于下定决心,默默跟在他身后,送他离开。
在县衙门口的石阶上,江采霜目送燕安谨上了马车,身影随着帘络放下,消失在她视野中。
她胸口莫名空了下来。
正要转身回去,又听见马车中传来燕安谨的声音:“道长请留步。”
江采霜三两步跑下石阶,来到马车旁,“怎么了?”
燕安谨撩开藏青色帘络,交给她一只香袋。
“这是什么?”江采霜怀着疑惑接过。
燕安谨容颜如霜玉,桃花眼熠熠夺目,勾唇轻声道:“给道长的俸禄。”
“俸禄?给我的?”江采霜呆呆地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
“这段时日,辛苦道长了。多亏了你,太舍学子失踪案,还有这桩毒杀亲子案才得以告破。道长立下如此大功,在下总得有些表示不是?”
江采霜被他夸得面热,强自镇定地收下鼓囊囊的香袋,挂在腰间,口中自谦地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说罢,她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杏眸眉梢藏不住的喜意。
“要走了,道长保重。”
帘络放下,车轮辚辚向前。
江采霜得了沉甸甸的荷包,心情大好,当即决定带银风和小虎子他们,去酒楼大吃一顿。
酒席间,银风问起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江采霜筷子一顿,“再说吧。”
小虎子挠挠头,“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啊。”江采霜故作淡然地喝了口水。
小虎子和银风摸不着头脑,不过根据他们这段时日对江采霜的了解,明显感觉她心里藏着事情。就是不知道,她藏着的事是什么了。
此后两三日,江采霜就带着他们在街巷间闲逛,说是体察民俗民情。
但是逛着逛着,总会逛到迎松客栈。
江采霜坐在茶棚下,遥遥地看向客栈门口。
每天一大早,余三娘都会带着阿宝儿去上工。母女俩日子穷苦,可手牵着手,脸上时常带着幸福的笑容。
客人剩下的下酒菜,余三娘挑着干净的,喂给阿宝儿吃。
半下午的时候客人少,余三娘就搬个小板凳来到客栈后巷,抱着阿宝儿晒太阳,给她编小辫子,用树枝在地上涂画逗她笑。
有时也会有其他小孩摸到这里,小心翼翼地拉着阿宝儿一起玩,余三娘就坐在旁边笑着看。
银风和小虎子小声讨论。
“我看着阿宝儿好像聪明一些了。”
“有吗?我怎么没发现?”
“你看她都能跟那些小孩玩捉迷藏了,可不是聪明了。”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江采霜挠了挠手心,始终不能下定决心走上前。
在他们走后,巷子里的阿宝儿忽然抬头,朝他们之前站的方向看了一眼。
又过了几日,江采霜的银子花完了,鼓囊囊的香袋空下来。
她这时候才发现,香袋最下面有个夹层,里面似乎还放着东西。
江采霜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用两根手指将纸条夹出来。
纸条约莫一个骨节宽,展开,上面只写了三个字——“盼早归。”
江采霜一下就认出是燕安谨的字。
心尖仿佛被人搁了一把火,一下就烧起来,烧得发烫。
她犹豫了好几天的事,终于有了决断。
入夜,江采霜悄悄来到余家老宅。
她在墙头蹲守了没多久,巷子口就徐徐走来一个女孩。
小女孩穿着打了补丁的旧衣,身上被人收拾得干干净净,头顶绑了漂亮的花绳。正是阿宝儿。
白日里痴傻的阿宝儿,此刻却眼神清明,隐隐翻涌着复杂。
“你早就猜到我的身份了吧。”阿宝儿开口。
“那天李秀要打死余三娘,我感知到妖气,才能那么快赶到。那个时候,我已经猜出了你的身份。”江采霜说道。
“你跟在我们身边,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带你走。”
阿宝儿握紧拳头,面露怒色,“不可能!”
“你做错了事情,必须要承担应有的后果,而不是一辈子躲在阿宝儿身体里,享受不属于你的母爱。团奴,我要带你回去。”
藏在阿宝儿身体里的妖,正是她苦苦追寻的鱼精——团奴。
被拆穿了身份,团奴也就不再隐藏了。
她从阿宝儿的身体里钻出来,十一二岁的女孩粉雕玉琢,依旧一身红裙,绑着圆滚滚的冲天鬏。
团奴扶住阿宝儿软下去的身体,扶她在墙边躺下。
“我不会跟你走!”她防备地看向江采霜。
江采霜从墙头跳下来,衣袂翻转,“你爹娘的骸骨被镇压在此处,你不希望我收走他们的骸骨,让他们早日轮回转世吗?”
团奴语气激动,心底防备未卸,仍存着半信半疑,“你当真愿意帮我?”
“我不是帮你,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
“什么是你应该做的事?”
“荡平妖魔,还百姓安康乐业。这就是我应该做的事。”
团奴眼里骤然掀起惊涛,沉默不语。
江采霜继而劝道:“但是我一旦收走了你爹娘的骸骨,这里的孩童便不会再痴傻,到时候阿宝儿就会发现你的存在。你这样一直宿在她的身体里,是行不通的。”
正是因此,江采霜才一直没有动手拆掉鱼骨庙。
她怜惜团奴生来没有父母,好容易才得到余三娘的照顾,不忍心将她从这样的幸福中带走。
可是,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团奴害了人,就必须受到惩罚。
而这里的无辜孩童,也应该免除怨气影响,恢复神智。
团奴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眶也红了。
“我从前觉得你冥顽不灵,屡教不改,可是这段时日,我发现你并无害人之意。那日妖气外泄,也只是为了保护余三娘,对么?”
“只要拆了鱼骨庙,余三娘就能跟她的亲生女儿生活在一起。你当真要在阿宝儿身体里藏一辈子,夺走本属于阿宝儿的爱吗?”
团奴紧咬着下唇,没有发出半点音节,可她忍得肩膀都在颤抖。
江采霜不再开口,静静等着她想通。
许久,团奴紧攥着拳头,颤声说道:“只要你能拆了这座庙,还我爹娘自由,我便跟你回去。”
这座庙镇压着她的爹娘,可因为庙宇附近有道士设下的阵法,她的妖力根本无法加以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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