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错白月光是要火葬场的 第109章

作者:九祥锦 标签: 奇幻魔幻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相爱相杀 玄幻仙侠

她下意识抬头看了谢砚之一眼,谢砚之目光平静地望着那架紫藤,没说话。

不知为何,颜嫣总觉得,自打到了云梦,谢砚之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本就话不多的他愈发沉默寡言,可他一贯喜怒不形于色,就连颜嫣也看不出此刻的他究竟在想什么。

颜嫣坐在谢砚之新搭建的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荡着。

但见谢砚之撩起飘逸的广袖,用襻膊将其缚在身后,像个乡野村夫般除草伐木修葺房屋。

这些事,本不用他亲自动手。

他只需抬抬手指,一切皆能变做他所想要的模样。

颜嫣不懂他今日抽得哪门子的风,又不想拉下面子去和他说话,只能满头雾水地干看着。

事实证明,除却拔草这等完全不需要技术含量的活,其他粗活,魔尊大人统统都干不好。

眼见钉子钉入魔尊大人那光洁如玉的手背上,暗中偷瞄许久的颜嫣终是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谢砚之抬眸瞥她一眼。

她连忙敛去笑,假装抬头望天,末了,还不忘欲盖弥彰地在那儿自言自语:“今天天气可真好。”

谢砚之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很快便掌握技巧,在颜嫣眼皮子底下有条不紊地干完所有活。

颜嫣突然觉得好没意思,然而,谢砚之这厮还在继续折腾。

不知哪根筋搭错的他又马不停蹄地插起了花。

用来插花的容器是他从这间破院子里翻出来的破陶罐。

而今快要立夏了,当季新鲜花材多不胜数,谢砚之将它们一股脑全塞进破陶罐里,看得颜嫣直皱眉头。

这哪儿像是魔尊大人谢砚之的品味?

瞧这放荡不羁的色彩搭配,瞧这粗犷的剪枝手法,分明就是她一贯的风格。

颜嫣越看越觉匪夷所思。

她年少无知时,倒是一厢情愿地给谢砚之送过不少花,可她从未在谢砚之面前展示过自己那手拙劣的插花手法。

思考间,有什么东西从她脑海中一闪而逝。

颜嫣突然想起了谢诀“送”给她的那幅画,瞬间明白,谢砚之今日为何表现得这般异常。

她下意识扭头,望向湖面与天边。

而今正值春夏交接之际,烟波浩渺的洞庭湖上荷叶亭亭。

再过不到一个月,那抹碧色将会一路延绵到天际,与远方层层叠叠的黛青色山峦交.融在一起。

是这里,原来那副画画得是这里……

颜嫣不知那段时光中她与谢砚之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可现在,她正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感所侵蚀着。

她捂住那颗早已不会跳动的心脏。

好难受,真的好难受……明明她什么都不曾记得,为何会这么地难受?

无人能给她答案。

她一动不动地坐在秋千上发呆,却怎么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天光将要散尽时,谢砚之从厨屋里端来了一碗酸汤鱼。

鱼是用热油煎过的黄骨鱼,虽未放什么香辛料,却无半点腥气。

颜嫣盯着那碗酸汤鱼看了很久,忽道:“我记得你不吃鱼。”

许是没料到颜嫣会突然开口和自己说话,谢砚之有着片刻的怔忪,半晌,才接话:“不一样的,它是洞庭湖产的黄骨鱼。”

这句话乍一听很奇怪,颜嫣却未对此发出质疑。

仿佛她的潜意识已认定,这本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此后,久久无人说话。

那股令人窒息的悲伤感越来越浓厚,压得颜嫣几乎就要喘不过气。

不知不觉间,天色也已彻底暗了下来。

今夜格外安静,既无风声也无蛙鸣,安静到有些压抑。

用过晚膳,颜嫣又坐在了那架秋千上,谢砚之默不作声地站在她身后推。

一下又一下,她裙摆高高扬起,忽又落下,一如她今日的心情。

眼看就要入夏,夜幕之上却无半颗星子,浅浅一弯月挂在天际,道不尽的孤寂凄清。

颜嫣仰头望着那轮月,喃喃自语般地念叨着:“原来,有月亮的夜晚是没有星星的。”

她又道:“不玩了,回去吧。”

而后,乖巧地任谢砚之牵着自己,与他一同踏入那间曾独属于少年谢玄的卧房。

这间卧房很小,房中只有三件家具,架子床、书案、衣柜,却被谢砚之收拾得格外干净整洁。

空气中漂浮着世家大族皆不喜的栀子花香。

这气味于谢砚之而言多少有些冲鼻,甚至在起风的那一刻,熏得他脑仁发疼,他仍固执将那束栀子花放在书案上,对着风口。

颜嫣在谢砚之的注视下褪去外衫,躺在了床上。

她其实并不害怕谢砚之会对自己做什么,堂也拜了,亲也成了,夫妻之间发生点什么,本就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更别说,她从不觉得睡谢砚之,自己会吃亏。

她这副身子已无受孕的可能,早已断了后顾之忧,所以,她无所畏惧。

出乎颜嫣意料的是,谢砚之依旧什么都没做,只紧紧搂住她,轻声道了句:“睡吧。”

然而,颜嫣哪有觉可睡?

她一直睁着眼,在黑暗中注视着他的脸。

自她从蚀骨深渊底下醒来的那刻起,她便成了个没有睡眠、没有痛觉、没有嗅觉、没有味觉……不死不活的怪物。

待谢砚之呼吸平稳,颜嫣用指腹一寸一寸描摹着他的脸。

为何偏偏要在这种时候来纠缠她?

杀不掉,跑不了。

究竟何时才是个头?

……

指腹划过他的眉骨,他的鼻梁,一路下移……落至唇峰上时,谢砚之赫然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空气再次凝滞。

颜嫣被吓一跳,正要收回手,谢砚之及时将其握住,在她冰凉的指尖印下一个吻。

很快,他又闭上了眼,揉揉她乱蓬蓬的发,顺势将她往怀中带了带。

他没醒,只是旧时的习惯。

颜嫣心中泛起酸涩,咬紧牙关将他推开。

这次,谢砚之是真醒了。

两两相望,相顾却无言。

又是长达十息的沉默,谢砚突然开口,打破这死一般的沉寂:“忘掉过去,我们重新开始。”

颜嫣垂着眼睫,没接话。

谢砚之又道:“我会为你觅来一副有灵根的肉身,你能变回从前那样。”

颜嫣还是没说话。

月光穿透窗,铺满一地,悲戚在无尽蔓延,沁入人骨头缝里。

许久许久以后,她才说:“夜深了,该睡了。”

她再次推开谢砚之。

这次,谢砚之没再强行挽留,眼睁睁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蜷缩在月光与烛光都照不进的角落里。

然后,屋外下起大雨。

淅淅沥沥,越落越大,颜嫣却再也没了动静。

她闭着眼,背对着谢砚之,仍能感受到他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

陈旧的架子床发出“咔咔”的轻响,大抵是他从床上爬了起来。

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无比清晰地响起,他推门走了出去。

云梦的夏季格外潮湿,潮湿到每个毛孔,每吸一口气都是黏稠的。

颜嫣独自一人在床上躺了很久,很久以后,她终还是爬了起来。

她坐在被谢砚之摆放了一瓶栀子花的书案前,悄然推开窗。

屋外,雨落得又大又急,偏生还是在夜里,颜嫣视线朦胧地像是在看一幅被水浸湿的画。

她眼中的整个世界都很模糊,唯有谢砚之是清晰的。

他散着发,未披外衫,未撑伞,冒雨在给那棵半死不活的紫藤搭雨棚。

可这场雨来势汹汹,着实太大了。

天好似破了个窟窿,“哗啦啦”不停地……不停地下。

孱弱的紫藤花树在狂风中瑟缩,稀稀拉拉的花被风卷落一地,湿漉漉地浸泡在水洼里。

那扇紧闭着的房门“吱”地一声被人推开,谢砚之转身望去,目光不其然与颜嫣相撞。

他有着一瞬间的惶然,下意识避开颜嫣的目光,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被雨淋湿时的狼狈模样。

如他这样的人,何曾在颜嫣面前狼狈过?

背脊永远挺得笔直,纵是浑身上下皆被雨淋湿,仍是一派冷傲清贵的姿态。

然,有些东西是装不出来的。

只一眼,颜嫣便从他身上看到了落寂,还有几许不易被察觉的脆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