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祥锦
这是颜嫣与谢诀联手后, 对谢砚之的第一波考验。
其目的, 是为了验证颜嫣在他心中究竟占多少分量, 关系到他们二人的下一步行动该如何实施。
大白猫谢诀神色慵懒地趴在桌上, 密切注视谢砚之的一举一动。
谢砚之缓步而来, 停在床畔, 盯着颜嫣湿漉漉的眼睫看了半晌。
终还是伸手, 为她擦拭掉那滴摇摇欲坠的泪。
冰凉的液体“啪嗒”一声落在手上, 比水多了几分粘稠。
谢砚之看着颜嫣哭得绯红的脸颊, 神思恍惚。
这么多年过去, 她依旧是个爱哭鬼。
过去的那八年间, 他都快记不清颜嫣究竟在他面前哭过多少回。
睡醒找不到他时要哭,被冷落了要哭, 就连生气闹别扭前也得先哭上一回。
说她是水做的,一点不为过。
明知她大多数时候都在假哭, 他仍没办法彻底狠下心来。
这次, 亦如此。
谢砚之常年握剑,指腹稍稍有些粗粝, 擦过面颊时的触感格外明显。
颜嫣心中无比惊骇, 她假哭不过是为了博可怜, 顺带在谢砚之面前示个弱。
万万没想到,素来喜洁的谢砚之竟会用手帮她擦拭眼泪?
纵是如此,依旧无法磨灭颜嫣对谢砚之的恐惧。
她在努力克制,让自己别在谢砚之指尖下战.栗。
谢砚之将颜嫣的反应尽收眼底,在她即将忍不住的时候,收回了手。
他既已决定要将颜嫣留在身边,有些事还是不捅破得好,大家都有回旋的的余地。
可在颜嫣看来,他这人未免也忒奇怪。
颜嫣不懂他究竟要做什么,只知,她装了多久的睡,谢砚之便守在一旁,盯着她看了多久。
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颜嫣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她着实装不下去了,垂着眼帘,捏着被角,眼睫一颤一颤,就是不想抬头,去与谢砚之对视。
谢砚之仍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她垂着脑袋的样子看上去好乖。
可她从未乖过。
也就生了张柔弱可欺的脸,实则,胆大妄为得很,放眼整个修仙界,怕是都找不出几个比她更胆肥之人。
颜嫣心知,这么与谢砚之闹别扭也不是办法,该面对时仍需面对。
想通了的她抬起眼帘,决定直面谢砚之,偏生谢砚之又在此刻挪开了视线。
颜嫣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与他微微滑动的喉结。
趴伏在桌上的那只大胖猫如今正被谢砚之强行抱在怀里,他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挠着“猫咪”的下巴,也不知在想什么。
颜嫣现在倒是不怕了,看着神色狰狞的“大胖猫”,内心很复杂。
这可是谢诀啊……
本还好端端蹲在一旁看戏的谢诀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遭受这等无妄之灾。
他在谢砚之怀中拼命挣扎,想跑又跑不掉,只能用眼神向颜嫣求救,满脸写着“救救我救救我”。
颜嫣到底是个讲义气的。
明明自己都慑于谢砚之的淫.威,不敢轻举妄动,却鼓起勇气,从谢砚之怀中抢走生无可恋的谢诀猫猫,且拍着桌,色厉内荏地为自己壮着胆:“它是我捡回来的!”
尾音才落,好不容易抢来的猫又被谢砚之抢走。
不待颜嫣做出反应,他已扒拉开大胖猫脖子上长长的茸毛,翻出一块系在它颈上,拇指大小的玉牌。
玉牌上大刺刺地刻着“谢砚之的猫”五个大字,看得颜嫣瞠目结舌。
谢砚之朝她挑挑眉,表情很嚣张。
颜嫣是真无话可说,趁谢砚之没注意的空当,偷偷与谢诀交换了个眼神。
谢诀表示他也很懵,他就随便找了只猫附身,谁能想到,竟是谢砚之养的。
不过……他没事养什么猫啊?
他像是那种有耐心养宠物的人?
颜嫣与谢诀四目相对时,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困惑。
隔了半晌,颜嫣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脸无语地看着谢砚之:“它就没有自己的名字吗?挂上你的大名算什么?”
谢砚之神色不变,轻挠大胖猫肥嘟嘟的下巴,用商量的语气问它。
“你需要自己的名字?”
听闻此话的谢诀困惑且迷茫。
他是否该在这种时候“喵”一声来配合谢砚之?
尚未想出个所以然来,谢砚之已然开始自问自答。
“不需要。”
谢诀:“???”
颜嫣:“……”你开心就好。
此后,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谢砚之揉了几下毛茸茸的猫耳朵,终于对它失去兴趣,擦拭干净手指,扣住颜嫣手腕。
在他袭来的那霎,颜嫣身体瞬间绷紧,显然已进入戒备状态。
她并不想在谢砚之面前表现得这般明显,是身体下意识做出的反应。
谢砚之对此视若无睹,垂眸望向她:“换身衣服,我们出去玩。”
顿了顿,补充道:“外面有好吃的。”
他当然知道,颜嫣不愿意留在他身边。
可他既已决定让颜嫣留下来,那么,一切都将回到从前。
他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当颜嫣是在与他闹别扭,又像从前那般,躲起来偷偷地哭。
她时而像块没骨头的牛皮糖,时而硬气得很。
真受了委屈,反倒不肯轻易与他说。
扭着头,死活不让人去看她的脸,非要在这种时候展示出她的傲骨。
偏偏又被那汹涌的泪水给出卖,一颗接一颗地滚落在地上,洇湿一片。
那些年他是真被她给哭怕了,又不会哄小姑娘,只能干巴巴地说。
“泗水街上新开了家糕点铺。”
一听这话,本还在悄悄抹眼泪的小姑娘立马抬头,两眼亮晶晶地望着他。
“砚之哥哥,你这是要带我出去玩吗?”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最是贪玩,他微微颔首,向她伸出手。
可他却忘了,她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才不要牵手,这等好时机就该抱抱。
抹掉眼泪,一把跳进他怀里,长长的睫上犹自挂着泪水,却笑得格外甜。
“走咯~去吃新出炉的点心~”
回忆中那张稍显青涩的脸与现实中的重叠在一起。
听闻此话的颜嫣却无半点反应。
谢砚之盯着她看了半晌,继而又补充道:“今晚有花灯会。”
颜嫣最喜欢凑热闹,听闻此话,果真抬头看了他一眼。
可实际上这个时候哪有什么花灯花?
不过,谢砚之既然说有,就一定会有。
为她办一场花灯会本就不算什么难事。
难的是,该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它办好。
.
婢子们举着银质托盘鱼贯而入。
颜嫣一动不动地坐在水镜前,任由梳头婢子折腾她。
那梳头婢子听从谢砚之差遣,正绞尽脑汁在为接下来的花灯会拖延时间。
颜嫣脸小个子也小,撑不起繁复的发式。
梳头婢子便特意选了个看似简约,工序却尤为复杂的垂髫分肖髻。
将她满头青丝分成若干份拇指粗的发束,再一绺一绺结成环,绕在头顶。
加之梳头婢子有意拖延时间,折腾了足有两个时辰才梳好这个髻。
谢砚之不喜颜嫣佩戴太多饰品,越是简约素雅越能衬托出她的美。
颜嫣是个俗人,就喜欢满头珠翠,却不知,戴在她头上的那枚看似不起眼的步摇,足矣让整个修真界动荡,哪怕是镶嵌在其上最不起眼的那颗宝石,都能让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元婴大能争个你死我活。
谢砚之从不知节俭为何物,用在颜嫣身上的东西向来都是最好的。
也只有过惯了好日子的谢公子会这般穷奢极侈,就连颜嫣用来做罗袜的布料都是仅存在于说中,有市无价的天蚕丝。
七星门曾有位长老侥幸得到一件天蚕丝法衣,足足摆了三日流水席,向所有亲朋好友显摆够了方才收手,将天蚕丝法衣供在府中压箱底,至今都未穿过第二回 。
若是被他知晓,颜嫣一介凡女寝衣罗袜皆为天蚕丝所制,怕是得气到当场归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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