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泣血泪
第32章 [VIP]
他这才发觉, 她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天真得带着傻气的女孩儿,早已脱离了他的掌控。只是她向来乖顺,从未做过让他疑心之事, 他也从未设防。
就像现在,他甚至没有头绪。
他不知她的羽翼究竟如何丰满,不知她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在他眼皮子底下偷天换日,甚至想不出她可能会去什么地方。
叶家……叶家?
不可能,若被查到, 定是死罪, 她既然在意她的家人,又怎敢回去。
他自我安慰, 强行按捺下那颗不安跳动的心,唤来随身侍从, 发了一道密令。
一个月的焦躁不安,却并未等来想要的结果, 可惜他分身乏术。
国不可一日无君, 他就算是这个王朝的帝王, 也囿于京城之地,朝堂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无法亲自去寻她。
而且,她哥哥率领叶家军攻上西蛮, 战事紧急,她若真为驳回此事,应当会疏通关节,阻止宣战, 可一月了, 叶家军出征, 途中并无任何意外,也完全探不到一丝消息。
她就像人间蒸发一样,突然消失在了他的世界。
三日不见,在她院中停驻片刻,还能勉强自己转身,七日不见便已心神不宁,更别提一月。
但,即便再怎么忧心,该做的事也一件不能落下。
三月,遍寻不见她人影的他终是跨上了战马,亲自去了西蛮。
此时西蛮战事已经接近尾声,他只需带兵收拾残局,验一验即将被他收入掌中的土地罢了。这本该是件高兴事,可惜他已经尝不到思渴已久的喜悦,曾经想象中心愿达成的满足也从未有过,取而代之的是更大的恐慌不安。
其实那些东西都是虚的,脚下踩的土地,是他的又如何?这王朝都属他又如何?他最怕的不是得不到,而是真正站在了顶点后,猛然回头,发现能和他分享喜悦的人已经离开了。
原本他还抱着几分念想,觉得她那么喜欢他,定会念着他,过些时日气消了就会回来,但等得越久,心就越冷。
甚至,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或许一切的掌控都是他自以为是,她的喜爱都是蓄意而为,为了博得他欢心,为了叶家荣华富贵,为了麻痹他,为了在宫中更好的生存下去。
那他该恨她吗?恨她冷漠,恨她欺骗?
他不能,因为无法背叛自己的心。就算她当真如此,他也恨不起来。
他自己设的局,没让她爱上他,反倒让她身陷深宫中的黑暗,或许一开始就是他的错,既然身为帝王,就该放她嫁给一户好人家,也是放了叶家。
起初是他的私心作祟,鬼使神差。而身为帝王种种无奈,也必然会导致今天这一步,他早该预见,却太高看了自己对她的影响力,太过自负了。
她其实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而且,并非表面那般乖巧柔顺,逃出宫外需要多大的勇气,多么精密的布局,还要担着被发现的巨大风险……真的想不到,她竟然无声无息的就做了。
再见她哥哥叶沉,是那日黄昏。
与他想的并无二致,据报,叶大将军连日征战,身体劳累,新伤旧伤纵横交错,却依然浴血奋战——他披着银白战甲,身中数箭,那时已摔下了马,显然活不了多久。
太顺利了,顺利得让他觉得,除她以外的任何事,都仿若神助。
他要的江山触手可及,叶沉也像是知道他圣旨之下的含义,准备赴死沙场以保全叶家。
自负如他,甚至没有下马,就那么冷冰冰握着缰绳,看着地上满是鲜血的叶沉,交代一句厚葬。
他知道自己冷血,除她以外的事,他都是如此。就算是她的家人,他也没有一丝感情,顶多是看在她的面子上照拂几分。可现在她已经不在了,他的心也跟着不在了。
叶沉是位好将领,可惜,不论换谁坐上帝王之位,都容不得他的。
慷慨赴死,毫无怨言,真没想到叶家那群酒囊饭袋还养出了如此明智之人。
但,欣赏归欣赏。
他准备收回视线,忽见叶沉身旁一柄刺入地面的长剑,剑柄挂着一个眼熟的花朵形坠子,看着有几分眼熟。
叶轻也有一个。
大概是她哥哥,总让他联想到她,他有心硬下心肠移开视线,却一晃眼发觉气若游丝的叶沉一直巴巴的望着他,尽管瞳孔已经开始涣散,但依然颤抖着张口。
“棋……”
这个口型一出,他脑中轰隆一声,头一次险些维持不住帝王仪态。
四肢百骸都泛着冷意,内心深处的恐慌仿佛能把一个人吞噬,那种死亡般即将令人窒息的冰冷绝望,将他包围。
他险些坠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跑到她跟前,牢牢把她抱进怀里的。
本以为抱着她会有安心感,但触手的血已经不再温热,他甚至感受到,她的身体在一点点的变冷。
刹那间天旋地转,他或许疯了,或许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是他忧思过度臆想出来的幻觉。
可是,她对他笑了。
在他的怀里,她虚弱的动了动,似乎努力指着一个方向。那口型,无声的在诉说她这几月为他打下的江山。
那个笑容十分纯粹,带着几分愿望达成的心满意足,她就这么安心的窝在他怀里,就再也不动了。
他用力摇着她的肩。
他拼命为她输送内力。
他在她耳边呼唤着她的名字,激动之下说了些帝王不该说的胡言乱语。
可她一动不动了。
第33章 [VIP]
他的大脑一片混沌, 明明已经拼命抑制自己不去想,却仍然不受控制的回忆起刚才漫不经心间听见的话。
“叶将军早就旧伤在身,今又身中数箭, 即便华佗再世,恐怕也无力回天。”
“为了攻下这处险要,叶将军不惜以身为饵,浴血奋战。”
“叶将军连日奔波,身体早已不堪重负, 西蛮之战本可以求稳, 可他像是存了必胜之念,次次以身犯险。”
以身犯险, 身中数箭,无力回天。
她这是存了死念, 存了死念!
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说不得话, 他颤抖着手伸向下, 不敢置信她竟忍着如此剧痛作战。
一支、两支……整整八支箭。
“皇上!”耳边不知道传来谁的惊呼。
但他不在意了。
“皇上痛失爱将, 悲恸之心微臣亦能理解,只是如今战场, 也不容过多停留……”有人想劝。
大概他们觉得他做戏做得真罢。
他心如死灰,也不顾她身上混着泥土的血水, 轻轻打横抱起,对周遭一切像是无感无觉。
原以为征服西蛮是件快意无比的事。
可现在,怎么笑得出来。
他唯一在意的人,死了;他所做一切为的人, 死了;唯一能与他分享喜悦的人, 为他战死了。
原本他不信命, 他只知道事在人为,并狂妄自负的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可如今之局,是他亲手所致,从他谋划让她登上后位,便是一步步踏入死局。他甚至想,如果不是他强烈的占有欲,或许她早已嫁为人妇,相夫教子,虽无皇家荣华,好歹平安顺遂。
她偏偏……比他想的还要厉害许多,坚韧许多,勇敢许多。
她的死,甚至不会在历史上留下任何一笔,所有人以为的那个死去的人,是叶将军叶沉,她的名字或许后世不会再提起,除他之外,也不会有人怀念,不会有百姓感恩。
他无比寂寥,仿若世界上只留下他一人,无边的恐慌与压迫几乎让人生出了幻觉。
他冰凉的手重新握上了刀柄,出鞘之间,只余冰冷杀意。
以前的他冷漠无情,却只为达成目的。如今的他已经没有了心,活在世上,只为一股决心。
这决心让他在一月之内铲平了西蛮。
他甚至有种幻觉,他其实已经不人不鬼了,约莫是刀下亡魂太多,整天见到的都是血流成河,有时刀剑挥舞间仿佛能看见剑刃上泛起的死气。
不为别的,反正只要伤过她的人,管他是谁,西蛮将军还是天王老子,都给他死。
他都不舍伤她半根头发。
平定西蛮后,他伫立在高台,凭栏而立,俯瞰这一片土地。
他的身后躺着一台冰玉棺材,此时,这里除了呼呼风声,只有他们两人,清净得很。
他轻柔将她从中抱出,让她倚着他的身子,低低唤她的名字。
“你看到了吗?”
她的身体冰冷刺骨,却不如他的心冷。他远眺时眸光已经没了焦距,想假装她在看,却发现自己已经欺骗不了自己。
“这分明不是你想要的……当初为什么不反抗我?”
他喃喃自语,如若有重来一遍的机会,他绝不会一意孤行,可他现实得很,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世上并无后悔药。
不,不不不……她其实反抗过,曾有一个看似平静的夜晚,她一语戳中他的所有心思,只是他没去在意,还以为她只是耍耍性子。
与其说看似温柔顺从的女人有如此慷慨英勇一面,倒不如说,她是在他一步步引诱下爱上了他,才不得不贤良淑德、退居后方。
“当初年轻气盛,以为江山便是一切,现在却觉得这世间好没意思。”他勉强勾出一个浅淡的笑,刮了刮她的鼻梁,假装还和年少时一样,嘴角却不由得多了几分苦涩。
身边依旧没有回应。
没有回音,没有声息,风声的喧闹与他无关,战袍的血腥味仿佛还没洗掉。
回不去了。
他不知抱着她多久,久到整个身体开始冰冷麻木,久到面前的一切都变得遥远。
“你的仇,还没完。”
他慢慢站在了栏杆边缘,从未这样绝望。
西蛮士兵是直接凶手,而他呢。
爹娘已死,所有血脉相连的子弟,如今只剩他孑然一身,而她的死,便断绝了他与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
忽然,他仿佛听到耳边的风声中,夹杂着一句嘲讽般的轻笑。
“谁?”他皱眉。
这个地方不许任何外人进入。
但他感觉不到任何气息,又仿佛已置身于梦中,有种虚无缥缈的荒诞感,像是错觉。他又已入癫狂之境,除她以外,对外界的一切都无感无觉,竟一时间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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