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枫愁眠
纱羊说不清这感觉,她没见过几个仙神,可总觉得司樾的确比百花田里的那些仙子仙君们要高深莫测。
恒子箫得了司樾亲手制作的罗盘,说是罗盘,不如说是司南。
但他揣测,师父在这个时候赐他物什,必不会只是指南指北那么简单。
他准备按照纱羊所说,找到机会带着罗盘再?去何?冢探探。
公鸡报晓后,岑寂了一晚的何?家村陆陆续续升起?炊烟。
恒子箫因?觉村长不待见他们,遂没有去村里化缘。
这四周无店无贩,他便去到屋子后的山上看?了看?。
今天又是个阴雨天,虽然雨不大?,但许是附近发了大?水,山间鸟兽都迁走隐匿起?来,恒子箫一无所获,放过了树上的几只山鸟,只捡了些木头回?来。
他回?到屋里,用储物器里存的米肉给司樾做了一锅瘦肉粥。
司樾只管吃,只有纱羊问:“子箫,还有多少粮食?”
恒子箫舀粥的手一顿,回?道,“还好。”
纱羊见他自己不吃,只给司樾,幽幽地叹了口气,“还好你已经筑基,可以?辟谷,否则这天灾人祸的,粮也不好买。”
这一点恒子箫深有感触,他们一路南下,越往南走,城镇上的粮价就越高。
不出所料,前头果然出了灾。
“师父,”恒子箫对着司樾道,“趁着大?水还没来,我现在就去镇上买点米肉。”
“不可!”纱羊立即阻拦,“你师父只是口欲而?已,她本?也用不着吃东西。”
“现在这个时候,每一粒米都可以?救人性命。子箫,你别忘了我们留在这里是为了救人的,这顿之后你别再?做饭了,把食物留下来,过几天送给有需要的人去。”
恒子箫迟疑地看?向司樾。
他愿意救人,可师父才是第一位。
司樾正吹着碗里的肉粥,对上他的目光,笑道,“除了肉,我生平还有一项嗜好,你是知道的。”
恒子箫当然知道。
能让师父展颜的,非财帛莫属。
司樾道,“来时城门口的告示上在招劳役,你也不必买菜了,就赚点钱回?来给我罢。”
恒子箫应下,“是。”
“也好,”纱羊也赞同,“筑堤防水是件好事,只是辛苦,你就去体验一下。”
恒子箫应了,把锅盖盖上,戴上斗笠,往山下走去。
昨晚他探查了附近地形,何?家村建在山北,山东、山西两侧开垦出了梯田,两侧梯田稍高于村庄,与?村子形成凹字布局。
何?家村的梯田里种了不少水稻,恒子箫一路走来,见到了上山农忙的农夫农妇。
有道是农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此时四月初,离忙时尚有两旬左右,众人也还算是悠闲。
恒子箫和那些村民擦肩而?过时,对方只是扫他一眼,没有任何?言语。
他也不甚在意,自顾自地往西去。
然而?走着走着,恒子箫倏地停下脚步,觉出了不对劲。
他找了一隐蔽之处,爬上高树,眺望两侧梯田。
见田中弯着几个农民,或是拔草,或是施肥,远远望去,正是一副悠然平常的农家景色。
这再?平常不过的景色却?让恒子箫皱起?了眉。
他跳下树来,回?到路上。
前方又有扛着锄头的村民路过,他立即上前两步,主动?唤道,“老乡!”
对方驻足,警惕地打量了一番恒子箫,“你是谁?”
“我是路过借宿的。”
恒子箫有些后悔昨晚冒然告诉村长自己是修士,此时想改口也为时已晚,恐怕瞒不了多久,“我从?城里来,看?见了张贴的告示。”
“告示?”
“对,”恒子箫点头,“彭城发了水,眼看?就要冲过来了,县衙要大?家做好准备。”
“这我已经知道了。”对方说完就要走。
“欸,”恒子箫又叫住他,“老乡,洪水要来了,你怎么带着锄头,却?不带刀呢。”
“我带刀做什么?”
“自然是收稻了。”恒子箫道,“水一来,田里岂不遭殃,不如趁现在赶紧收下,多少是一点儿。”
那人却?是不屑一笑,“我们村的事,你这个外地人不懂。倒是你,这个节骨眼上来了我们村,算你走运。”
“这话是怎么说的?”恒子箫问。
“我也没法和你解释,反正我在这儿种了三十年的地了,也经历过几次大?水,该不该收稻,我比你懂。”
说完,他便离去了。
恒子箫望着他的背影,愈加确信这何?家村非同寻常。
他不免望向西方,莫非那槐真是一棵神槐,庇佑了这方百姓?
不管如何?,他还是要找机会再?去看?看?。
恒子箫出了村,回?到城里,去河道聘了工,与?其他工人一起?将沙土装进袋里,垒在河边。
天上下着瓢泼大?雨,他原还戴着斗笠,干起?活儿来发现行动?不便,遂把斗笠摘了,在暴雨下继续干活儿。
不止恒子箫如此,其他工人皆是如此,没有人穿戴雨具。
干了一个上午的活儿,中午河道给每人发了一碗粥、两个馒头,让他们在棚子下休息一个时辰。
年长的工头把食物递给恒子箫,打量了他一眼,“小兄弟看?着眼生,打哪儿来?”
恒子箫接过碗,“路过这里,在何?家村借居。”
“何?家村?”这三个字一出,四周吃饭的壮丁都望了过来,工头也奇怪,“我听说那里不欢迎生人,你是怎么住进去的?”
“有这回?事?”恒子箫不好解释,装作不知,“我交了点钱,他们就让我住了。”
“这倒是稀奇事。”
恒子箫立刻顺着话往上问:“为何?这么说?”
工头欲言又止,可耐不住旁边有多嘴的,马上就回?了恒子箫,“你不知道,那何?家村怪得很?,里面的人独来独往,很?不喜欢与?别人接触。”
“这还不是最怪的,”另有人喝着粥道,“最怪的是他们从?来没有遭过一次天灾。”
“从?来没有?”
“据说是有一棵神槐庇佑他们。”
恒子箫了然,这说的便是何?家冢上的那棵了。
工头坐在了恒子箫旁边,没有说话,只沉默地听着旁人七嘴八舌。
“我听说这何?家村的来历很?不一般。”
“当年有几名猎户,因?猎法高超,被同乡人排挤,辗转来到了城西郊外。他们在那里安居,常常打到奇珍异兽,很?快富裕起?来,建立了一个小村,便是最开始的何?家村。”
“猎户们的首领,也就是第一任村长的儿子,生得力大?无比,三岁便能挽弓。他十九岁那年去到西边的山上打猎,却?在山顶遇见了一名女?子。”
恒子箫静静地听着,就见那人神神秘秘道,“那女?子长得十分美?丽,村长的儿子与?她一见钟情,结为了夫妻。婚后对那女?子是百依百顺,疼爱有加,所得打得的兽皮鸟羽再?也不卖了,全都作成衣服送给妻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村长的儿子成了村长,日渐衰老,可那女?子却?容貌依旧。”
“到他死时,女?子才告诉他,原来她是一棵槐树幻化的人。丈夫死后,她伤心欲绝,离开村子回?到了山上,并把丈夫葬在了自己脚下。”
“打这以?后,何?家村所有人都葬在了那棵槐树所处的山上,那槐树也尽心尽力地庇护丈夫的后人,使何?家村三百年不受天灾。”
恒子箫若有所思地颔首,“原来还有这么一桩美?谈。”
“这事不知真假,但何?家村的确三百年不曾受灾了。”工人道,“许多人都想去祭拜那棵槐树,可何?家村的人不肯,听说要拜树必须交钱,一次就得五两银子。他们靠这个可是赚得盆满钵满呢。”
“说到这事,眼下不就有水灾了么。”旁人问恒子箫,“那何?家村又来了不少拜树的人吧,他们又要发财了。”
“这我倒不清楚。我昨晚才到的那儿。”
恒子箫吃完了饭,又和工友们打听了一番四周的新?闻,下午又是淋着暴雨埋头抗沙袋。
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回?去的路上也懒得再?穿雨具,就这么顶着大?雨走回?了何?家村。
出城数里,恒子箫远远地望见了何?家村村口那棵槐树。
他捏了捏发酸的肩,长舒一口气,这一天下来又急又忙,也不轻松。
他尚且如此,那些凡人只怕是更累。
好在此时雨停了,看?样子今晚应当不会起?汛……
恒子箫脚步一顿,蓦地抬头望天。
雨停了?
他出城门时还是倾盆大?雨,这雨是何?时停的?
他又想起?早上,早上出村时还是细雨绵绵,出村后不到两刻钟雨便突然大?了起?来。
那时他还没有细想,如今想来,昨天到达何?家村时也是无雨。
这四周仿佛是被人下了一层结界,把大?雨隔绝在外,就如师父的停云峰一般。
难道真是那棵槐树显灵?
若真是棵庇护一方黎民的神树,那他昨晚实在不敬,该去赔罪。
恒子箫脚步一转,不急着回?去见师父,打算现在就去那棵槐树下看?看?。
第88章
恒子箫念了遍清洁咒, 去除了身上的泥水,就往西面走去。
天已透黑,何家村四周虽没有大雨, 可天上的乌云还在, 透不出一丝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