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枫愁眠
宁楟枫叹了?口?气,“比了?一天了?,明早赶路,今晚还要应酬。”
纱羊歪着头打?量宁楟枫,“楟枫,你不喜欢这样的应酬么??”
“自然,倒不如咱们几个?聚一聚。”
纱羊眸中划过思索之色。
上一世宁楟枫可是昇昊宗历代以?来?最年轻的宗主?,身为宗主?,怎能不善于应酬?
可惜命薄上只记载了?生死大事?,至于宁楟枫的性子是如何转变的,纱羊无从得知。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蓝瑚确实很了?解他的性子,弯眸道,“屋外温了?两盅酒,赶在?四叔之前,咱们几个?先聚一聚,庆祝你和恒兄弟包揽二甲。”
宁楟枫一笑,“劳你费心,只是我?到底还是输了?。”
蓝瑚摇头,鬓上的朱钗晃动着,折出?点点缱绻的宝光。
“我?倒是很高?兴,你们两个?都没有受伤。”蓝瑚望向恒子箫,柔声道,“恒兄弟,多谢你。”
她不止是谢恒子箫没有伤了?宁楟枫,也是谢他履行了?和她承诺——拼尽全力,给了?宁楟枫酣畅淋漓的一场比试。
恒子箫一点头,“应当的。”
紫竹去外面取了?温好的酒来?,给几人倒上。
“好香。”还未入口?,纱羊便惊呼起来?,“真是难得的佳酿!”
紫竹嬉笑道,“这是我?家小姐取青黄二杏中的极品,采初夏头一茬儿的荷花露水所酿的荷花杏酒。”
纱羊深深吸了?口?气,“不错,里面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青松味。”
“到底是行家,”紫竹笑意更甚,“师姐说得不错。这酒封坛之后埋在?百年老松底下十?年。为了?给两位公子庆祝,前几日特地叫人从昇昊宗的松林里挖出?来?的。”
“你得意什么?,”蓝瑚轻声呵斥道,“师姐手中什么?好的没有,这点东西也值得拿出?来?夸耀。”
“别这么?说,”纱羊道,“好东西就?是好东西,这酒果然不错。”
“师姐说得对,”宁楟枫喝了?一盅,“连我?都不知道松林里还有这样的珍品,好险我?练剑时没有将它打?破。”
蓝瑚笑道,“我?施了?结界的,岂能随意被?破坏。”
“对了?,”宁楟枫对着司樾、恒子箫和纱羊道,“一连半个?月,光看我?和恒弟了?,几位还未曾见过蓝瑚的绝技。”
恒子箫迟疑道,“这…不太妥当。”
蓝瑚是大家闺秀,怎能给他们当艺伎使。
“不要紧,”蓝瑚却是应了?,“既是朋友小聚,便不必拘泥。正好你和楟枫打?了?一上午,也该累了?,就?让我?来?助兴一番。”
她说着起了?身,走到一旁坐下。
几人见她抬手,自广袖之中探出?一对柔荑。
下一刻,她身前凭空出?现?了?一张神农琴。
纱羊微讶道,“仙子当中,用这种琴的可不多见呀。”
“蓝瑚是水木双灵根,”宁楟枫解释道,“这把神农式里的水木灵气十?分?浓郁,是蓝家专为她打?造的法器。”
蓝瑚低头一笑,落指揉弦。
古朴悠扬的琴声自她指尖泻出?,她生得一双妙手,纤纤十?指如软玉,偶到音疾时,左手皓腕上的两只镯子相互碰撞,所发玉石之音点缀琴声之间,愈显自然天成。
宁楟枫啜着酒,瞥着蓝瑚。
别说是他,就?连恒子箫都不觉暗叹蓝瑚的温婉动人。
这琴声里充斥着温凉的灵气,修复着两人疲惫的身体,才至曲中,恒子箫便发现?自己枯竭的内丹又充盈起来?,四肢也恢复了?力气。
对面的纱羊看着慢慢品酒的两人,又看向抚琴的蓝瑚,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高?兴。
她飞到司樾耳边,低声道,“他们三个?现?在?这样,可真像是一副青梅竹马图呀。”
司樾弯眸,抬起酒杯,“你可要知道,青梅竹马图里头的人物多是悲剧收场。”
纱羊撇了?撇嘴,“别提了?,他们三个?早就?已经?悲剧收场过了?。”
她看着司樾将酒饮下,忽然发现?司樾眼中的神色有些惝恍。
她顺着司樾的目光看去,见她看的也是低头抚琴的蓝瑚。
纱羊隐约察觉到了?些什么?,却又不真切。
她回过头来?,见司樾仰头饮酒,酒杯搁下时,纱羊竟从司樾身上觉出?了?两分?落寞。
她猜到了?司樾此时在?想什么?。
看了?眼在?座听琴的几人,她选择用传音的方式和司樾对话。
“司樾……”纱羊小声问,“你是不是想家了??”
司樾捏着酒杯的三指微微转着,同样是传音回道,“我?无父无母,哪来?的家。”
“你虽无父无母,可不是还有很多部下么?。”纱羊望向蓝瑚,“听说你有一对得力干将,绰号美人笛、美人琵琶。”
司樾抬眸,将酒杯放下。
“你知道的还不少。”
“我?也只是听百花田里的师兄师姐们说的。”纱羊道。
“哦?他们都说什么?了??”
见司樾并无伤感之意,反而还有两分?兴味,纱羊便接着往下说,“他们说,这一对美人是你的元老肱骨,跟随你两千年有余。”
“妹妹美人琵琶性格火爆,骁勇善战,令许多大魔退避三尺;
“姐姐美人笛温婉贤淑,掌管着混沌宫大小事?务,位同魔后。”
“行啊,”司樾挑眉,“看来?百花田还有做情报组织的潜力。”
“那倒也不是,只是因为凤凰一族还有仙乐坊的仙子们喜欢来?百花田。他们都是擅长?舞乐的仙子,谈论的也都是舞乐之类的话题。”纱羊道,“天上有凤君凰女,而混沌之中,最通音律的不就?是美人笛和美人琵琶了?么?。”
听着那美妙的琴音,纱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仙乐仙谱,在?他们听来?舒心养气,可对司樾来?说却是一种攻击。
纱羊连忙道,“你要是难受,就?出?去透透气吧。”
她也不知道这琴声让司樾难受的是身还是神。
“想什么?呢。”司樾拿起酒盅,“难得有那么?好的酒,不喝是傻子。”
纱羊纳闷道,“平常也没见你多爱喝酒啊。”
“我?不是爱喝酒,”司樾说,“我?是爱不要钱又贵的酒。”
“……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了?。”纱羊语塞,“难怪混沌宫大小事?务都是美人笛管,换作是你,那一宫宫仆还能领到月奉么?。”
“你这话就?小看人了?。”司樾倒满了?一杯,凑到嘴边,笑吟吟道,“不止是宫仆,大臣小卒,就?连我?的月奉都是她管。不然谁也别想从我?手里捞到一分?钱。”
“真是奇怪,你这么?抠搜,是怎么?招揽到那一文一武两姐妹的?”纱羊捏着下巴,“难道是屈打?…”
“我?有那么?粗鲁么?。”
纱羊摊手,“那总不能是用音律或者容貌折服她们的吧。”
“欸,你说对了?,就?是容貌。”司樾摸着自己的脸,道,“当初她们一见到我?就?逼着我?和她们成婚呢。”
“吹牛——”纱羊嫌弃地看着她,“你编也编得像样点吧。”
“我?可没吹牛,不然她那‘魔后’的称呼是怎么?传出?来?的?”
纱羊一愣,“你真和人家成婚了??”
司樾饮酒入喉,“有过那么?一次吧。”
“什么?叫‘有过那么?一次’,难道你在?别处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司樾不以?为意道,“凡人不过百年寿命都要三妻四妾,我?活那么?久,成个?两三次婚怎么?了?。”
“哼,我?不信。”纱羊抱胸。
“嗯?”
“你以?为我?不知道那美人笛和美人琵琶是什么?来?历吗?天上地下,再没有比她们更善妒的人了?,听说她们专吃负心汉的心脏,你有了?她们,还娶得了?别人?”
“二来?,你要是成亲,那动静能小得了?么??我?却一点儿也没听说过你的婚礼。
“三来?,大家谈论美人笛时,说的都是‘位同魔后’,她要是真的魔后,何必多余加上一个?修饰。”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司樾,断言道,“此外,我?虽然对你过去的事?知之不多,但我?觉得你不是一个?耽于肉.欲.情爱的人,三妻四妾对凡夫俗子和一些妖魔来?说是美事?,对你,只是麻烦而已。”
司樾笑了?。
纱羊愈发得意,“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她本是要开解司樾的,说到这里时早就?把目的抛之脑后,倒是好奇起司樾从前的事?来?了?。
“你认真和我?讲讲嘛,别老是哄我?。”纱羊期冀道,“那美人笛和美人琵琶有多漂亮?弹得乐曲有多好听?比之箜篌仙子如何?对了?,你见过箜篌仙子吗?”
司樾弹了?她额头一记,“话可真多。”
“我?什么?事?都和你讲了?,你却从来?不和我?讲你的事?,”纱羊捂着额头抱怨道,“这不公平!”
她还要追问,蓝瑚已经?收了?琴。
她回到桌边,发觉纱羊额头微红,咦了?一声,“师姐这是怎么?了??”
纱羊回神,连忙摆手,“没事?没事?,蓝瑚,你弹得真好,感觉马上就?要突破金丹了?。”
蓝瑚一笑,“师姐如此厚望,那蓝瑚可不敢松懈了?。”
几人又围坐一起聊起了?天,纱羊再没有和司樾单独说话的机会。
她余光瞥向一盅接一盅品酒的司樾,忽而想起自己和司樾说话的初衷——
司樾看着蓝瑚的眼神,果然是有两分?孤寂在?的。
如此想着,纱羊也不禁难过起来?。
虽然仙魔不两立,可相处了?几十?年,她不觉得司樾是杀人如麻、不可理喻的暴徒。
不管司樾如何看她,她都认为她们已经?算作是朋友了?。
纱羊望向恒子箫,暗自祈祷着,希望子箫能顺顺利利的飞升,免去煌烀界的大难,也好让司樾功德圆满,回到她想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