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枫愁眠
中途纱羊醒来了一次,揉着眼睛见到两个孩子平安回来,便放下?了心,展了展翅膀,换了个角度又沉沉地睡去。
司樾一个人?在灯火下?理牌。
她把牌理顺收好,看着桌边的三个小东西,抬了抬指尖,把他们?全?送到了炕上,用棉被盖上。
月将西沉,她处理了桌上的枣核、冷茶,双手拢在袖子里,去门口透了透气?。
远天黯黪,她对着西北处勾了勾手指。
须臾间?,一枚精致的荷包凭空出现在了司樾手上。
她拉开荷包,嚯了一声。
里面一个铜板都没有,全?是灵叶、钱票,最小的也是几钱碎银。
司樾取了一颗碎银,回到了炕边。
烧得暖热的炕上,两个孩子正酣睡着,一个躺得笔挺,连睡觉都有规矩;另一个侧蜷着身子,暴出嶙峋的脊椎骨,双手环抱着自己。
两人?睡姿截然不同,但两张小脸都被炕轰得红扑扑的。枕边还蜷了只纱羊。
司樾拉开一角棉被,将收紧的荷包放到宁楟枫手边。
关上门,她离开了小院,迎着黎明前寒冷的晨雾,走向刚刚升起炊烟的厨房。
第36章
恒乞儿和宁楟枫昨晚闹了一夜, 早上起得晚了,一觉醒来,两?人对视片刻, 紧接着迅速分开, 一个从?炕头下, 一个从?炕尾下。
背对着穿了衣服。
一抬眼,桌上放了两?个馍,却不见司樾的人影。
“主人!主人!”门外传来焦急的呼喊,宁楟枫听了, 走出去, 是?凌五在寻他?。
“主人!”看见宁楟枫从司樾门里出来,凌五总算松了口气,他?快步上前?,一边替宁楟枫穿衣服,一边道, “您昨晚一夜没回来,我到处找您, 想来这里的时候又?过了门禁, 出不来。您昨晚是在司樾真人这里睡的?”
“我从?这儿起来, 自然?是?从?这里睡的。”宁楟枫瞥向自己睡过的炕, 对凌五扬了扬下巴, “去把炕理好。”
凌五嗳了一声,走去炕前?叠被子。
他?将被子抖起来, 看见了一个荷包,捡起来后又?走去宁楟枫身边, 给他?挂到腰上,“主人, 您的荷包。”
宁楟枫由着他?动作,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一把拿起那荷包,左右翻看了下,目中露出些怔色。
怎么回?事……
他?昨晚明明把这荷包丢去墙外了。
宁楟枫抬眸,看了眼桌上的馍馍,一时恍然?大?悟。
果然?。真人什么都知道,那真是?一道考验。
想到这里,宁楟枫抿着唇,心中高兴起来。
他?既然?能留在这里过夜,必然?是?通过了考验。
真人把他?和恒乞儿安置一处,这是?不是?代表着,她也愿意收他?为徒了?
他?忽然?想起,昨天恒乞儿对着司樾念了句什么东西,接着司樾身上就闪过蓝光,脸上的尘土都干净了。
这必是?司樾教给恒乞儿的清洁术!
恒乞儿才拜师几天,就能够使用口诀了,可见司樾名不虚传!若他?拜入司樾门下,一定比恒乞儿学得更好。
想着,宁楟枫把荷包丢给凌五,“看看,有少么?”
他?自己是?不知道荷包里有多少钱的,反正每次要?用时里面都有,管钱的是?凌五,只有他?清楚数目。
凌五依言打开,对宁楟枫道,“主人,少了一钱,您买什么了?”
“枣。”
“什么?”
宁楟枫道,“没什么,戴上吧。”
“嗳。”凌五将荷包重新挂到宁楟枫腰间,给他?上下收拾妥当,取了水擦脸漱口,接着便催促说,“主人,快些走吧,山长马上就要?到了。”
“知道了。”宁楟枫从?桌上拿了馍,桌子的另一边,恒乞儿已?经坐着吃掉了半个。
两?人一上一下地对视,片刻后,宁楟枫率先移开了视线。
他?什么也没说,依旧对恒乞儿不冷不热,可至少没有昨天那样的剑拔弩张。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院子,恒乞儿又?是?踩着线,跟着山长一同进的甲堂,惹得山长瞪了他?一眼。
他?走去座位坐下,看见了隔壁的恒铁生。
恒铁生对他?扬了扬拳头,暗示他?昨天的事没完。
恒乞儿没有理睬,中午一放学,他?就往司樾的院子跑。
一是?躲恒铁生和恒婷珠,二来也防着他?们?找司樾告密。
司樾今日无课,照旧躺在她院子里的那把躺椅上,拿着话本一摇一摇地看。
见了恒乞儿,她也没什么意外,随便打了个招呼,“吃了吗。”
恒乞儿摇头。
“我说来得这么早。”纱羊放下水壶飞了过去,“怎么没吃饭呢?”
恒乞儿还是?摇头。
“正好,”纱羊在自己的小园艺衣上擦了擦手,对司樾道,“你上午钓的鱼给我吧,我拿去做了。”
司樾看向恒乞儿,“杀过鱼吗?”
恒乞儿点点头。
被投井之前?,他?是?经常下河摸鱼的。
司樾指尖在空中一划,一条鲜活的鲤鱼凭空蹦了出来,在地上使劲扑腾。
她对恒乞儿道,“那你来烤,记得撒点盐。”
恒乞儿蹲下来摁住鱼,眼前?忽然?落下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
他?猛地一怔,伸手就要?去拿,那菜刀又?被人提了上去。
顺着刀,恒乞儿对上了司樾的眼睛。
“这可是?我一上午的辛劳结晶,”司樾晃动着刀,“你别糟蹋了我的结晶。”
恒乞儿连连点头,司樾这才把刀递到他?手里。
这菜刀正是?恒乞儿丢了的那把。
宝贝失而复得,他?伸出手去取,指尖刚碰到菜刀,倏尔金光大?作——
锈迹斑斑的菜刀像被重铸似的,铁锈在金光下迅速褪去,刀身也改了形状。
待恒乞儿将刀握在手中时,手中的哪里还是?老旧的钝刀,取而代之的是?一把暗金色的匕首!
半尺长的匕首在正午的冬日下散发着威严冷厉的刀光,暗色的刀面上倒映出了恒乞儿愣怔的双眼。
匕首玄色为底,上烙金色法纹,重量也涨了不少,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冰凉。
他?无措地看向司樾,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司樾晃着摇椅催促,“愣什么,杀鱼。”
恒乞儿哦了一声,蹲下来,将匕首砍下了鱼头。
匕首一落,那鱼头就断了。恒乞儿睁大?了眼睛,他?从?没用过这么锋利的刀。
纱羊看见了,凑到司樾耳边小声道,“你怎么给他?这么危险的东西?”
“这么把小刀,也算得上危险?”
“对他?这个年纪来说,已?经够危险了!”纱羊道,“你昨天没看见吗,恒乞儿和宁楟枫对练时喜欢拼尽全力,自己都收不住自己的力,以至于一头冲到了篱笆上。”
“不止昨天,他?一贯不懂得收力。你现在再给他?一把利器,万一他?真的杀人了怎么办?”
这可是?个真敢杀人的孩子。
“那我不就有理由赶…啊,我相信他?是?个好孩子。”司樾对恒乞儿招了招手,“来。”
恒乞儿立即放下鱼,双手滴着血地朝司樾走去。
司樾指了指他?手里的匕首,“小子,不许拿它杀人,知道吗?”
恒乞儿点点头,噢了一声。
“好去吧。”
他?便又?蹲回?去杀鱼了。
司樾对纱羊道,“他?说他?知道了。”
纱羊皱眉,“就这样?”
“那你想怎样。”
纱羊没好气道,“古往今来,仙门从?小教导弟子们?修身养性,就是?怕他?们?长大?了滥用力量。你这轻飘飘的一句‘不许杀人’,他?就真的不会去杀人了?怎么可能那么容易。”
“无妨。”司樾瞥了眼在鱼肚子里七进七出的匕首,“那上面缠了我神识,他?在干坏事之前?,这把匕首会先干掉他?。”
“原来如?此,我就说你怎么那么好心送他?兵器。”纱羊刚一高兴,马上又?叫了起来,“什么!你还想干掉他?!你要?是?敢干掉他?,我就干掉你!”
司樾啧了一声,瞅着空中的小虫,只觉得自己身在一盘象棋上。
将帅无棋不吃,却为小兵掣肘。
真烦。
恒乞儿一回?生二回?熟,他?捡来了干柴,双手覆在上面,回?想起上次生火的情?景,这一回?生得更快了。
鱼鳔鱼鳞被他?扯了一地,他?看着地上一片狼藉,伸手指着地,念出了清洁咒。
得到了干净的鱼鳔和鱼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