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裁云刀
稳坐钓鱼台。
申少扬一时间?脑袋里?乱七八糟的。
他不知道究竟该不该相信戚长羽的话,为了一个以次充好、为了一己?之私就妄动镇冥关的人,去怀疑千年如一日维护青穹屏障的仙君,未免也太让仙君心寒了。
他心乱如麻,狠狠瞪了戚长羽一眼:都怪这家伙,死?到临头还胡说八道!
戚长羽才?不在乎这小修士的瞪视,他只是盯着曲砚浓的眼睛,发狠般说,“只要?我现在说出去,世人就会知道你的真面目,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就算你是神通盖世的天下第一人,也堵不了这天下悠悠众口!”
申少扬忍不住说,“你这人好不讲理啊,这些都只是你自己?的揣测罢了,凭什么拿来妖言惑众?”
曲砚浓难得讶异,望向戚长羽,她很少见戚长羽说出能让她感到有意思的话来,今天却一连说了好多句,这算不算是一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饶是她心情不好,也被戚长羽的新奇话勾起了兴趣,兴致勃勃地望着戚长羽,“你打算在这里?大声说出这些话?”
戚长羽根本想不到她面对?他的威胁,流露出的神色居然是饶有兴致,好像他聊起了什么有趣的话题。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她,脸上因恼火而涨红了,他恶狠狠地说,“你不要?以为我在开?玩笑!”
曲砚浓倒胃口了。
原来他其实并不打算说,只是想威胁她啊。
真想说,早就说了,何必告诉她,等她来堵嘴?
戚长羽就算是偶尔变得有意思,也有意思得很短暂。
“那你就试试吧。”她意兴阑珊,有点惫懒地靠在金座上,漫不经心地望向阆风苑下渺远的人群,“真有意思,戚长羽,我以为你心心念念想要?追逐权势,是因为你早就知道权势和利益能给你带来多大的好处,可现在感觉你一点都不了解啊。”
“堵住悠悠众口,很难吗?”她似笑非笑。
戚长羽惊疑不定地望着她。
她打算怎么堵?她能怎么堵?逼迫在场所有的修士都立誓,不许将他说的话透露出去吗?
那怎么来得及?
阆风苑里?数万修士,就算曲砚浓是化神仙君,又得花费多久去给他们定下难解的誓言?
还是说……如果?他真的开?口,曲砚浓就打算用最简单的办法堵住他们的嘴——她打算把?这阆风苑里?的所有修士都杀光灭口?
是了,她本就是个心狠手辣的魔修,最是杀人不眨眼的人物,就算阆风苑里?的人再多,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她心冷手狠,谁也不在乎。
戚长羽想到这里?,背脊微微发寒,那股发狠的气势不知何时便散了,瘫软在地上,强撑着看她。
“不是想看看吗?”曲砚浓说得轻描淡写,“现在人群还未散去,你尽管试试。”
“看看这天下悠悠众口,我到底能不能堵住?”
语调疏淡,一点也不重?,更没有故作铿锵,可每一字都似掷地有声,在清风流云里?昭然悠远,正是那种云淡风轻的写意,无形间?便已?气势慑人。
戚长羽满心的怨恨,这一刻竟塞在胸口,硬生生说不出一句话。
她已?站在五域的顶峰。
这世上再也没什么能束缚她,也没什么能威胁她,因为她才?是这世间?最大的威慑。
卫芳衡早已?忍得不耐烦了,伸腿给了戚长羽一脚,踢在他肩头,把?戚长羽踢得猛然向后一仰,险些掀翻在地,“马上就要?进戒慎司的人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死?到临头了居然还挑拨她和仙君的关系!
戚长羽先前在斗法中已?受了不轻的伤,如今被她毫不留情地来了一脚,面色潮红,吐出大口大口的血来,可他却顾不得痛楚,毫无形象地向她的方向爬过去,“仙君,仙君,我知道错了,我不能去戒慎司,别送我去戒慎司——”
卫芳衡揪着他的衣领将他往后拖着走,再不给戚长羽哀嚎挣扎的机会。
被关入戒慎司的修士得不到任何关照,反倒要?担负沉重?的劳作,以戚长羽现在的样子进了戒慎司,伤势只会越来越严重?,拖上两个月,损伤到丹田,元婴后期的修为也要?成?废人。
他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沧海阁阁主,只会在日复一日的劳作里?无声无息地死?去。
“这对?你来说也是个很好的赎罪机会。”卫芳衡意味深长地说,“你因为镇石而落入戒慎司,又会在戒慎司里?日复一日打磨镇石。你和镇石的缘份,果?然是生生死?死?纠缠不休。”
戚长羽剧烈地挣扎咆哮起来,可卫芳衡强力?地镇压了他的反抗,将他带下金座,交托给戒慎司的修士。
申少扬站在金座边,望着戚长羽被卫芳衡带走,不知怎么的,脱口而出,“仙君,他最后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话一出口,他就已?经开?始后悔了,声音渐渐变轻,但到最后,又破罐子破摔般说了下去。
如果?、如果?戚长羽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真的,那他可就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仙君了。
曲砚浓定定地望着他,目光落在申少扬手上的漆黑戒指。
“你可以猜。”她唇边的笑很浅,浮光掠影一样。
申少扬“啊”了一声,想说话,却见她从金座上站起身,声音轻曼,拨开?云雾烟岚,声振阆苑。
“百余年来定守知妄宫,不问俗世,竟忘红尘,只觉浮生若梦。”
“倏忽梦醒,俯仰人世,处处皆新。”
她悠悠地说,“恰逢阆风之会,点来数名少年天才?,不胜感慨,因此做出决定:阆风之会后,所有拿到过青鹄令的修士都将随我一同启程,巡牧五域。”
阆风苑里?一片哗然。
曲仙君这话的意思可是要?带着拿到青鹄令的应赛者们一起游历出巡,对?于这些最高刚结丹的修士来说,那是多大的机缘啊?
未能赶上这一届,或者没在这一届阆风之会里?闯进前四的修士们顿时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金座下,祝灵犀、富泱和戚枫三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阆风之会结束后,居然还有他们的事。
——大好事!
“我、我应该也算拿到青鹄令了吧?”戚枫弱弱地说,止不住地心虚,但言语又很坚定,“这么大的机缘,我也想要?啊。”
祝灵犀和富泱犹豫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谁也说不出准话,但两人都很理解戚枫:
虽然之前的经历说不清楚了,想争取也似乎争取不来……
但那可是跟着仙君一起游历啊!
这么大的机缘,谁不想要?啊?
做梦都要?笑醒了好不好?
金座上,曲砚浓朝申少扬微微一笑,很和善,“我们先去上清宗,再慢慢去四方盟,我还有些事要?找他们谈谈。”
她的前心腹爱将戚长羽可是被四方盟狠狠地宰了一刀,戚长羽的东西就是她的东西,怎么能只有她出血呢?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笔清静钞,当?然要?大家帮着她一起出啊。
申少扬眨眨眼。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莫名觉得,祝灵犀和富泱可能是做梦要?笑醒了,但他们的同门,大概再也笑不出来了。
第51章 子规渡(一)
曲砚浓说要带着所?有拿到?过青鹄令的应赛者一起出去, 并不完全?是一时?兴起。
一来,她先前?答应过卫芳衡,说好了要出去改换心境, 没?必要反悔;二来,戚长羽提起戚枫先前为了定制法宝而去了上清宗, 寻那个神神秘秘的知梦斋出手,曲砚浓千年来心?心?念念的就是炼制出神品乾坤袋, 听到?有炼宝大师,自然跃跃欲试;三来,她在?山海域外, 确实还有一些未了的事。
“未了的事?”卫芳衡很迷惑, 想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什么事?我听说过吗?”
曲砚浓说得很含糊。
“以前?惩戒过一些人,现在?时?间到?了,正?好过去看看他们有没?有改过自新?。”她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说庭前?的鸟雀,透着漫不经心?, “七百年了,如果他们悔改了,那就抬一手吧。”
如果曲砚浓光说“惩戒过一些人”,卫芳衡还真就猜不出她说的是哪一出——曲砚浓千年来教训过的人多了去,谁能猜到?她想说哪个啊?
可曲砚浓一说“七百年”, 卫芳衡立刻就明白了,“你说的是长风域的绝弦谷吧?七百年前?, 你上门把人家宗门里的化神仙君直接给打落回?元婴了, 听说还用了什么办法, 让绝弦谷的绝学传承中道断绝,是不是?”
就算数百年待在?一处, 卫芳衡对曲砚浓的事也不是全?都了解的,曲砚浓这人很像个谜,任你怎么努力去了解,也像是隔着雾看花,你以为已?经离得很近了,却总在?不经意间发觉彼此其实还是隔着一层。
但七百年前?这个时?间太有名,几乎整个五域的修士都能津津乐道,精准地谈起七百年前?曲仙君究竟是如何乘兴出游,途径长风域三下?五除二,将绝弦谷那位刚刚晋升化神的同阶修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明明是远远老过修士们年纪的旧故事,却总是作为世间最富盛名的传奇,一代又一代流传。
无?他,只因和她有关的故事如此惊骇震撼,莫说过了一千年,就算再过一万年,也是惊心?动魄的传说。
“可你虽然脾气不好,做事肆无?忌惮,却一直都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卫芳衡奇怪地问,“要不是对方真的过分,你是不会对他们出手,更不会重罚他们七百年的。那他们到?底做了什么惹怒了你?”
——曲砚浓可是连戚长羽都能原谅!
曲砚浓一点也不上心?。
“那你就错了,我的脾气一点也不好,想干嘛就干嘛。”她无?所?谓地说,“长风域的修士们还要谢谢我呢。”
卫芳衡知道这人脾气硬起来,拿个铲子都撬不开她的嘴,也不再问,取了上清宗的訾议会函,给曲砚浓递过去,“外面四个小修士还在?等着你呢——你竟然打算把戚枫也带上?”
因为戚枫是戚长羽的侄子,卫芳衡对前?者难免有点意见,更何况戚枫身上还有疑似被歹人控制神识这一出。看曲砚浓的意思?是打算把戚枫也带上,卫芳衡心?里难免有点怄。
曲砚浓随手接过訾议会函,往袖口随手一塞,其实她带不带这东西都无?所?谓,等她真的到?了上清宗,对方还能因为她没?有訾议会函而?把她拦下?来吗?
“如果没?有戚枫,我还想不到?玄霖域有了知梦斋。”她神色悠悠,意味莫名,“要是少了他,岂不是少了许多意思??”
卫芳衡听不懂,“你总打哑谜,一句一个机锋,亏你还是个魔女,说话能不能痛快一点?”
曲砚浓被她堵得说不出话。
“小芳,戚长羽有句话说的没?错。”她叹气,“你要不是卫朝荣的族亲,我肯定是不会把你留在?知妄宫里给自己找不痛快的。”
卫芳衡一点也不怕她。
“那你是还想把我打发到?哪里去?”卫芳衡的脾气也大得很,“大不了我还回?上清宗!”
其实卫芳衡也就是放放狠话,离开了数百年,再回?去还有什么意思??
知妄宫已?成了她的家,曲砚浓就是她的亲人,上清宗那些浮光掠影的过往,早就掩埋在?过去,连她自己也毅然决然地舍下?了。
也许冥冥中自有定数,她想,真就如夏仙君所?说,他们卫家人都一个样?,一见仙君就什么都不要了,一辈子都愿意围着曲砚浓打转。
曲砚浓温文地一笑。
“如果你不是卫朝荣的族亲,我早就把你丢去沧海阁,填上戚长羽被抓后的窟窿了,而?不是等到?现在?。”她望着呆若木鸡的卫芳衡,笑得意味深长,“我可没?有忘记,非要我换掉戚长羽,害得我不得不分神去管这些琐事的人究竟是谁。”
就连上清宗和四方盟她都不打算放过,怎么会放过卫芳衡?
“我、我以为你既然要去上清宗游历,应该会带上我?”卫芳衡泫然欲泣,“好几百年了,我也想回?去看看故土,我都给你白干了这么多年了,我也想家。”
她才不想接受沧海阁的烂摊子呢!
曲砚浓笑得无?限愉快。
“你的时?间和精力根本不值钱,为我做事是你的荣幸。有的是人愿意给我打白工,你出去问问,如果把沧海阁阁主的位置公开拍卖,有多少人争着倒贴钱上位?”她顺口溜似的一口气说到?尾,不带一点起伏,像是在?念白,“戚长羽不愿意干,有的是人愿意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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