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两清红汤
“既然?你这么问了,实不相瞒,我二人来此,确实身有要务,不过……”沈诘扬声回?道,“……既然?是?要务,那也是?得官老爷来问,你们这一问,我倒是?愿意说,就是?不知你们有没有这个胆量来听了!”
要说她声音本就浑厚响亮,这一句话又是?说得掷地有声,吓得那几人之首的刀也抖了抖,昏暗之中分?不清是?谁,但听得有人小声劝道:
“是?啊……要不大人放了她们吧……咱们也是?来做事的,被?人撞破了……”
“你胡诌些什么!”那为首之人厉声斥道,甚至回?身拿手中刀抵上了方才出言之人的胸口,很是?一番威慑,但细看他那刀拿的,刀柄不是?刀柄,刀刃不是?刀刃,看着似是?要架上身后之人的脖子,又嫌累,或是?手里没劲,只提到胸口来,“有你说话的份么?误了事,我看你担不担得起?!”
“哦?”沈诘问,“你们也有要事?说说看,指不定我善心大发,还能帮你一把——我瞧你身后这几个‘壮丁’,个个面黄肌瘦,恐怕力气还不如我家跑堂的大,怎么帮你做事?”
这一番话,着实说到了那几人的心坎上,面前这几人之中,有人暗自点?头,有人也不顾为首之人那色厉内荏的胁迫了,壮着胆子说:“就是?,我们哪里有力气,昨夜的银钱都还没发呢……”
“你们话怎么这么多!”那为首之人恼了,大抵也觉察出来是?沈诘在?出言挑拨,人心本就不齐,这样只顾着镇住身后那几个人也不是?办法,怒然?回?过身来,冲着沈诘道,“我看你真是?不要命了,朝廷的事情你也敢打?听么?若你真是?路过,那就快些滚,小心我把你捉了去官府关?上个十?天半个月的,教你饿死在?这深山老林中!”
空空荡荡的营丘堰,风吹不进,水留不住,月儿低垂,辉光遍地,整片堰塘如同巨碗一般,不过把这声音笼着,教那人厉声放出的狠话在?这堰上回?荡,久久不散。
饶是?沈诘,也险些绷不住笑了出来,她刻意地顿了顿,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为首之人,抿了抿嘴,直到那人面上的恼意越发明显,才道:“朝廷的事情能不能打?听,这个我或许不清楚,但你们这几人,穿黑的穿黑,穿褐的穿褐,还有人蒙着面,没一个是?能见人的打?扮,又是?在?这夜黑风高之时,来这大堰之上——”
“稍等,你这话又什么意思?”那为首之人问。
这回?,不等沈诘答话,他身后就有人小心翼翼地出言。
“大人,她是?觉得我们行迹可疑……”
“何止是?行迹可疑呀!”沈诘大笑两声,拉着陈澍一让,把身后那被?堤坝露了出来,又朗声道,“这营丘堰的堤坝,数年不倒,怎么偏偏就在?前日?破了这样大的一个口子?我原先为官府做事,见了不少?奇案怪案,当中便有好些元凶,做了那些坏事还不够,自己心虚,官府查案的时候,总要回?那做坏事的地方看上一看,瞧上一瞧。”
那几人之中,有脑子灵光的,已然?懂了沈诘的言下之意,想张口反驳。怎奈先前那为首的人对他们是?呼来喝去,好不霸道,此刻这些人想驳也没了动力,看看沈诘,又看看那人,闭口不言了。
只有一人还有心维护,道:“你懂什么!这营丘堰是?被?人砸了不假,但恰恰相反,我们这是?为朝廷做事,来——”
“而这些人,被?人撞破了,也总搬出其他借口来搪塞查案的官差。”沈诘不为所动,继续道,“有的说是?关?心案情,有的现编线索,有胆大包天的,甚至假装是?朝廷官员,意图蒙混过关?——”
话说到这里,说得这样明白,那为首之人自然?也终于?听懂了,立时勃然?大怒,把刀一指,气得找不出话来驳,“你!”了两三?回?,方缓了缓气,恨声道:“——这话说得有意思,但我看你这人说话,句句意指我们几人,可你也忘了一点?!
“深夜造访营丘,鬼鬼祟祟,见人满口扯谎,一句一个为朝廷做事的,焉知不是?在?说你自己这个贼人!”
——
营丘城中,进城不久,便是?这城中县令老爷住着的县衙。这营丘城是?破败不假,入了城,一直转到进入县衙的这条道,迈进县衙大门,砖瓦齐整,朱墙深院,阶柳庭花,才隐约瞧出一些近些年修葺过的痕迹。
夜色昏沉,这营丘城中,最灯火通明的,也唯有这衙门了。
那灯烛,从门槛边上一直燃到大堂、书房,甚至是?后院中的园圃旁,一路上,蜡油仿佛不要钱一般地滚滚滑落,等燃尽了,又有官差悄然?走来,换上崭新的一支。
就在?这样一整院的明亮烛火之中,却是?不曾有什么声音从这屋内传出,只有夜风静静吹过窗棂,偶或伴着某个忙于?公事的官差走过窗下的脚步声,在?这一片亮堂之中,显出了几分?诡异。
好一会,才有衣料摩擦的声音自那县令所在?的书房响起?,接着,又听见他开口,嗓音倒是?听着和缓,并不教人生厌:
“我看你这株,不算什么希奇的草药呀。看着就是?一株野草罢了。”
紧接着,又是?另一人的声音。
“大人有所不知,这株神仙草,乃是?上古失传,因为太过希奇,不曾留在?古籍之中,然?而我太爷爷那日?翻阅家中的祖传方子,从中窥得的一丝天机,又在?弥留之时逆着天道传给我,我方知其珍贵。而这一株,更是?我跋山涉水,从那极寒之地,深入山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采得的一株珍草,又费劲千辛万苦,日?日?以?冰浇灌,才把它带回?中原——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大人呀!”
“嗯,你有心了。”那县令不甚在?意地夸了一句,又道,“我知道你的忠心,不过这破草连我都骗不过,何况那些凶神恶煞,走南闯北的贼人?届时恶人谷那头发怒了,是?拿我的脑袋去抵,还是?拿你的脑袋去抵?你且熄了这心思吧。”
他话说完,那人似乎还想再辩,便听见门外有人快步走进县衙来,脚步声急促,还未跨过门槛,那人嘴里便高声喊着:“——大人!县尉他们回?来了!”
这一声,喊得是?宏亮异常,仿佛平地一声雷,炸在?这安静的县衙之内,惊得屋内二人也是?一顿。县令先回?过神来,嘴里骂骂咧咧地上前几步。
“急什么?不是?叫那小子好生补上堤堰破的那个大洞么?!”他说完,似乎觉得不够威严,也拉高了声量,应道,“他怎么这就回?来了,又找机会躲懒?真是?脑子里一团浆糊,不知道怎么生的,这个时刻了还分?不清轻重缓急!叫他赶紧给我回?去,不补完,等朝廷来人了,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不是?!咳咳……大人,不是?!”那来人说得急了,站在?书房门口连缓了几口气,才道,“大人,县尉大人说,那砸堤的犯人——
“——被?他们捉到了!”
第五十六章
“——被他们捉到了!”
说来奇怪,这声?多少带着惊喜的回答落下?后,那县令面上并未露出喜色,而是皱起眉来,那有些富态的脸庞也透着一股有些违和的凝重。他顿住本想上前询问的脚步,也不问了,好似全然不关心一样回?头一瞥,同先前给他“献神仙草”的那人对上了视线。
官差也不知这县令老爷是什么意思,一时间,灯火通明的县衙又陷入了有些诡谲的沉寂。
只有方才官差带进来的风,撩动?那烛火的烛芯,于是门外的灯火仿佛暗了一瞬,火光再生?长起来时,那县令抬起了一只手,有些烦闷地冲门口摆摆,道:“这样,你?把?他先押下?去。”
那献草人正站在屋内,大抵有心休息一会,原是在四处扫视着这一室的古玩珍宝呢,被这么一点,哪怕正同这县令对视着,也愣怔了好一阵,直到?那官差都来捉他了,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后退两步,险些撞倒柜上的滚圆的大瓷瓶。
“等等,大人是不是说错了,怎么要抓我?!我?可跟这劳什子破洞没有关系啊大人!”
来抓他的官差大抵也是心存疑虑,闻言,犹豫片刻,转头看向那县令,便听得那县令很是烦闷地又挥了挥手,面色难看,好似这解释根本没有必要一般地又说了一道:“还要我?重申一遍吗?把?他先押下?去!”
“为什——”
这回?,那官差不敢怠慢,不等那献草人再抢白,就上前抓住他,在他哭天抢地的求饶声?中把?他押出了县衙。出了房门,大抵是有另一个?值守的官差帮忙,这夜里难得响亮的,连连不断的哭声?终于被一块破布堵了个?严严实实,只隐约有支吾的声?音,越飘越远,越飘越浅。
官差又进了书房。
“大人,是要把?他押去牢里么?敢问这人是犯了什么罪……”
“放最深的牢房里,关上个?三四个?月的,若没死再放出来。警醒点,别教人看出端倪了。”那县令道,手里又拎起方才被献来的草,摸了摸,哼笑一声?,随手扔去那官差的怀里,道,“这也一齐扔了吧,都什么东西也敢拿来糊弄人,尽当人傻子了。”
“哦哦,遵命。”那官差手忙脚乱地接过这一小盆药草,转头就又要出门,却又踟蹰了一瞬,转身,正巧也被县令叫住了,于是伫足在这门槛上,一只脚在外,一只脚朝里,颇有些扭曲地回?头听那县令的另一道吩咐。
那县令可不曾注意到?这些小事,他早坐回?了桌边,长吁一口气,又美?滋滋地观赏起自?己心爱的古玩了,不过是想起什么,才又出言。
“等一下?,让那小子把?‘捉’来的元凶带来书房,记得客气些,好生?招待。”
“啊?”官差道,“‘那小子’?”
“还能?有谁,你?们?的县尉大人!”县令拉高了声?量,不耐烦道,“叫他把?人带过来!”
“可是……可是那元凶抓着了,不应当先押去大堂审讯,或者若大人不急着审问犯人,那也应当一齐押去大牢里关着。为何只押这送假草的……却不押那砸堤的?”
“你?懂什么?”那县令被这么一问,越发烦躁,一拍桌面,道,“我?要关押这人,你?真以为是因他卖我?假草?我?这身官袍难不成?是摆设么?这点油水,平素随便刮刮也就有了!关他,为的正是那营丘堰一案!你?是真蠢还是假蠢,这大堰究竟是谁砸开的,在这县衙做了这么多年的事,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么?
“一个?堤堰被毁,要说来,此事是可大可小,但若是真教人知道了,宣扬出去,那可就不是单纯一个?堤坝的事了,往小了说,不过是一个?洞,本就是前朝建的堤坝,这是它自?己不稳固,说风也能?吹倒,雨也能?冲走,怪不得我?们?,只消过了这阵,没人会记得。但若是往大了说,看守不利要不要罚?修缮不足要不要罚?若给下?游冲走了什么城镇村落,害死了人命,要不要罚?你?头顶是长了几个?脑袋,够不够份量,能?拿来给那京城的大官平息民沸的?”
“这……大人教训的是。可这不是抓到?了罪魁祸首么?”官差喏声?道。
“无知蠢物!你?是哪里来的?不是营丘人么?”
“……下?、下?属是营丘人,不过年初父母亡故,才从北边回?乡,寻了这一份差使……”
“怪不得!”那县令冷哼了一声?,仍是不耐地道,“——就是抓住了才是噩耗!这县尉也跟你?一样蠢笨如猪!若没抓住,顶多背上几条罪名,除非捅破了天,不然至少我?还能?保住这条小命,可若是抓住了真凶,你?以为他们?能?轻易放过这营丘城么?就算你?不知此事幕后主使,没见过那堤堰被砸毁的可怖样子,总也该知道,这营丘堰如此宏伟,若是普通人,轻易怎有能?把?其在片刻之内便砸毁的能?力?”
官差愣愣地听完,默了片刻,正要进房来细问,却忘了自?己方才一脚已?然跨了出去,险些绊倒,又跌撞了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形,接话道:“……难不成?,大人是说这毁堤之人,是出自?——”
“你?还敢再提!”那县令旋即打断他的话,怒道,“我?看你?真是不要脑袋了!”
且不说这官差又是怎么惊慌地去传话,单说这县令,等官差走后,又对着那自?己心爱的宝物默然欣赏了好一会,神情又平静了下?来,就顶着他这张圆脸,瞧着更是和蔼可亲,半点看不出片刻前的暴戾。只是细瞧,也能?瞧出他眉头仍微皱,面上虽然平和,却并不似是正专心地看着面前的珍宝,而是若有所思一般,眼中时不时闪过一丝阴毒。
不一会,那县尉果真把?人带了过来。这县尉,先是把?“犯人”留在衙内的院中,自?己迈步走进了书房。
那县令本听见了院内的脚步声?,竟起身来迎,自?是迎了一个?空,只看见那一个?县尉喜滋滋地走了进来。县令面上谄媚有些丢脸不说,大抵又想起了案情,不免恼怒,道:“人呢?你?这个?糊涂货,不会真把?人押进大牢了吧!孙进,你?个?混球,自?己脑袋不要也就罢了,怎么,还要把?我?的脑袋也端了?”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那孙进走入房来,脸上映着明亮烛光,五官清晰可辨,不是方才那大堰旁拿着刀,冲着沈诘陈澍颐指气使的人,又是哪个??
只见他快走了两步,扯着他那带着痰一般的嗓子,朝那县令安抚道:“定是那官差没把?我?话传完,大人切莫着急,我?抓的,不是那毁堰之人——”
“——那是谁?”县令发了一通火,听见这话,又生?生?止住了,转头过来,目光炯炯地问。
“我?如何知道?但见她二人形迹可疑,又撞见了我?去……”孙进顿了顿,言下?之意不言自?明,待那县令神情也顿悟了一般,方接着道,“故而我?把?此二人抓来,大人一审,等她们?‘招了’,此事不就了结了?”
“——好!好!你?这招实在是高!”那县令听完,不过眨眼的时间,面上愠怒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慈和笑脸,他来回?在房中走了两圈,口中念念有词,就这么思考了半晌,才抬头,又道了一句“好”,道,
“这样,那你?直接把?人押去大堂,此事重大,我?责无旁贷,要连夜提审!”
“——是连夜提审,还是连夜刑讯逼供啊?”沈诘问。
不知何时,她已?站在了这书房门口,单脚踩在这门槛上,瞧着动?作混不吝一般,却似乎是因手侧烛火摇曳,又或是她本就身负要职,自?有几分威严气魄,瞧得那屋内二人一时噤声?,神情震怖。
直到?陈澍从她身后探头看来,皱着鼻子说了一句“好浪费”,那孙进才回?过神来,颤着声?质问:“你?怎么就进来了,拴着你?的绳索呢?”
陈澍举起手里被她大力扯烂的两股绳,看傻子一样看着这县尉孙进,道:“若不是要你?带路进城,你?以为这破绳子能?捆住我?们?么?”
“你?……!”
那孙进是又惊又怒,气得话也说不出来,面露无措,转头又看向那县令,状似要辩上几句。相比于他,那县令却是镇定许多,甚至还往前迈了两步,道:“不知两位大侠此问是何故。你?们?二人,既非营丘城中人,又深夜造访营丘堰,被我?衙门官差抓了,本无可厚非。而本官,也是爱民如子,通宵办案,托大说,也称得上是兢兢业业,阁下?又何出此言呢?”
这话一出,陈澍便喷了喷鼻息,当即便朝前一凑,想跨过门槛,驳回?去,只被沈诘单手拦下?。沈诘毕竟见过数不胜数的贪官污吏,这位县令在其中还真算不得翘楚,她面上笑意不改,只道:“如此说来,营丘城有如大人这样的县令,当真是百姓之福,朝廷之幸了?”
闻言,那孙进仿佛终于找到?个?由头,不等话音落下?,便破口斥道:“大胆!你?缕缕冲我?出言不逊也就罢了,竟敢骂上了我?们?县令大人!?”
“骂他什么了?”陈澍懵懂问道,“刚才那话,也算骂人么?”
孙进自?是一阵语塞,那县令这才慢悠悠接话道:“……我?知你?二人被抓,心有怨怼。但你?们?这行事鬼祟,也是不争的事实,若你?们?清白,何须在此诋詈?等到?了衙门大堂上,我?堂堂一介朝廷命官,自?不会诬陷于你?,是也不是?”
“好啊!”沈诘道,反客为主地拍拍陈澍,让出这书房的大门来,手里一扬,道,“那便带路吧,去这营丘县县衙大堂瞧瞧——
“——看看是你?审我?,还是我?审你?!”
第五十七章
却?说这营丘城的县衙里?,那庭院深深,廊间内宅更是雕梁画栋,一派文人墨客最爱赏玩的胜景。
可自这书房出来,过了长廊,回到甫入衙门的第一间房,也就是那端端正正的县衙大堂,却?无端地显得有些萧瑟。
倒不是说这大堂建的不够富丽堂皇。
此间毕竟在山野之?中,又?格外偏僻,真要教这县衙建得足够气派,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了。何况这县令在差人修葺的过程中,大抵也曾大发善心,多少还是给大堂添了些石墙檐柱,瞧着那样貌陈设,也是不输其他城中的官衙。
只?是兴建归兴建,大堂却?自来不是因为?建得漂亮,建得宏伟而称作衙门大堂的。放眼?望去?,这一片澄净的石砖上片叶不落,映着墙上烛火,分外辉煌,可也是这样漂亮整齐的大堂上,尤其是那县令要坐的那案板木椅上,已然落了一层细灰。
沈诘把?眼?一扫,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显然也是察觉到了,心中有所考量,只?是面上不显,提了提外袍,跨过那门槛来。
不消一会,县令也坐入了那把?椅子之?中,好在他这审讯流程还是知晓的,一拍惊堂木,倒似坦然自若的样子,迳直开口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许是大堂上站了不少官差,虽然好些人是睡眼?朦胧,一看便是被临时捉来的,但这样齐齐排开,站在堂上,也是气势不凡,连那方才的县尉孙进仿佛也有了底气,腰杆打得笔直,只?等县令说完这话,便唱戏一般捏着嗓子跟了一句:
“还不赶紧报上名来!”
“京城人士,沈诘。”沈诘道,也算配合,见她都这样老实说了,一旁陈澍也要跟着答话,却?被她抢白,她手里?一拍陈澍,道,“——这是我家妹子,小澍。”
“嗯?”那县令也是老滑头,一看陈澍神态,便知端倪,大抵顾念着方才二人根本?捆也捆不住的功夫,却?也不去?恐吓陈澍,只?摆出一副和蔼的样子,微微躬身,道,“是这样么,小姑娘?”
“啊对!”陈澍答得快极了,这回甚至不曾去?瞧沈诘,而是满脸诚挚地冲着那县令点?了点?头,道,“她是我姐姐哩!”
一招不得手,那县令面上也不显气恼,仍是笑脸相向,仿佛方才的问不过是一句再随意不过的闲谈,转而言道:“沈诘……这名字似乎不曾耳闻啊,沈氏也不是什么世家大族的,若是我记得不错的话?”最后一个尾音,他转向了身侧站着的那个孙进,语气征询。
然而这孙进满口的淯北话,本?就是凭着家里?有几分薄财才混进的这县衙。营丘城又?不比其他城,这大小官员,哪怕是愿意外放的,但凡对这淯北一带的情势稍有些了解,也都不愿来了,因此这些营丘城里?的官差,大到坐在堂上的县令,小到在县衙里?洒扫的小吏,俱都把?那位置坐得稳稳的,更不会有精进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