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两清红汤
待陈澍拍拍手?,抬起头?来,二?人对视,她才隐约觉察道沈诘那视线中裹着的异样情愫,把刚才拍去烟灰的手?往怀里一揣,有些犹豫,又有些紧张地抿住了嘴巴,眨眨眼睛,不敢说话?了。
胯/下那匹骏马无?辜地冲着沈诘喷了喷鼻息,尔后被陈澍偷偷一拽马鬃,也?乖觉地缩回了脖子,四?下一片静谧,在那盛大到妖冶的火光之?中,愈发显得诡谲。
沈诘就这么看了一会?,似乎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包容地摇摇头?,伸出手?来,道:“……下来吧?”
她话?还?没说完,陈澍面上的小心翼翼荡然无?存,圆圆的眼睛一下子便笑弯了,脸变得比夏日的暴雨还?快,一下子又转晴了,也?不探手?来够沈诘伸出的手?掌,喜滋滋地把腿一跨,撑着马鞍,就这么从马上跳了下来。
一下子跳进了沈诘的怀中,砸得她往后退了半步,才敢把陈澍放下地来。
说来真是奇异,陈澍自大火中而出,不说地上被她拽出来的那具尸体,就说这匹马,也?是被烫伤了马尾,原本飘逸漂亮的尾巴变成了半截黑乎乎的乱毛,那大火的烟也?教沈诘连咳了好几声,连陈澍身上都落了不少木屋燃烧掉下的焦灰。
但风一吹,这些灰轻飘飘地从陈澍身上飘走,她便又浑身清爽,完完整整的,仿佛从未进入过烈火。
“这火——”沈诘道。
“——哦对,火!”陈澍飞快地应了,有些心虚地转过头?去,食指放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接着,也?不知道真是因为她说话?间呼出的仿佛仙气一般的风,亦或是她那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这通天?的烈焰就这样缩了缩,仿佛巨大懵懂的生灵一样,能听懂人言,于是乖顺地缩了回去。那动?作甚至还?透着一丝委屈,它慢慢地越变越小,越变越浅,直至化成一个火花,明灭地在屋顶逗留了片刻,终于结出最后一缕青烟,消散在林中。
除了被烧得已然面目全非的木屋,整片森林安然无?恙,一花一木,一草一树,都不曾被火撩伤,不知是哪里的鸟鸣又响了一声,在这山林之?间回荡,久久不散。
“——火都很乖的,不像水,水是大坏蛋。”陈澍没忍住,小声替“它”解释。
沈诘哑然,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眼,陈澍方知自己又说错话?了,心虚地低下头?,不敢与沈诘对视,直到沈诘伸过来一只手?。
手?指用力,柔和地拭去陈澍脸颊沾上的灰。
“……你没事就好。”沈诘缓慢道,似乎挤出这句话?也?很艰难,“下回不要再这么吓人了。”
陈澍自是不以为然,但是偷眼去瞧沈诘的神情,也?知道不能老实答了,哼唧两声,慢吞吞应了一声“嗯”,又飞快地转开话?题,问:“这人真的不能救了吗?”说完,伸手?一指,另一只手?一推,赶着沈诘半推半就地转身,往那地上尸体靠近两步。
地上躺着那具人形尸体,或者说是半具尸体,一半已经烧成了深邃的碳色,方才不曾仔细看,此刻把眼一瞧,陈澍的这猛烈一摔,摔得它半边胳膊和一个耳朵都裂了开来,脑子里倒出些许香灰一般的碳粉焦灰,撒在枯黄的青草上,好不滑稽。
“你觉得还?能救?”沈诘问,语气里终于染上了笑意。
“……嗯,好吧,可能是没救了。”陈澍讪笑一声,道,“这人为何要自焚呢?就算没有把握打赢我们,那奋力逃走,也?是一线生机啊!”
“不仅是自焚,看他这样子,甚至是先自杀,再自焚……说明他要烧去的东西比他的一条小命还?重要。”沈诘道,俯下身,也?不顾这尸体正发着不知是尸臭还?是焦味的恶心气味,迳直用手?拔开那人身上被火烤到和身体粘成一团黑焦的衣服,仔细一摸。
把陈澍看得直砸舌,连那马也?悄然踱步走来,伸长?脖子,马头?压在陈澍的肩上,看得比陈澍还?津津有味。
不一会?,衣服一脱开,那尸体该散落的都落了个遍,四?肢只留一个手?是齐全的,五官也?碎成了一团齑粉,哪里辨认得出来,可就是这一团焦肉,还?真被沈诘摸到了什么,她猛地顿住,又用力把尸体翻了个面,撕开腰上的那截衣裤。
果真,在那还?未被烧尽的皮肤上,保留着半截生前纹着的图样。
顿时,陈澍的脑袋和那匹马的脑袋凑得更近了,沈诘让开,站起来,容她们瞧了半晌。
但毕竟只有一半,陈澍瞧来瞧去,仍是没有看懂,开口问:
“……这是个什么啊?”
“此人是恶人谷的人。”沈诘道,冷笑了一声,“他费尽心机,又是自杀,又是火烧木屋,为的就是不被人发现这背后的一块印记……真是忠心耿耿,教人惊异呀!”
第六十五章
远远地,在群山峻岭之中,一缕细烟蜿蜒而上,逐渐被天空洗去,融入高空,仍旧澄澈的那?片苍色之中。山林俱寂,那些嘈杂都被层层叠叠的茂密秋叶遮去了,哪怕有人站在这密林之外,堤堰之上?,也听不分明间或从林中传来的那?些?声响。
单单能看见沈诘、陈澍二人,进了林子,又半晌,传出几声不真切的模糊呼声,才能听见?有人从林中往外走的的脚步声。不过这出与进不同,除却二人的脚步,还多了一个?不似人,倒似马儿的脚步声。
直到二人走到林边,她?们说话的声音也终于从这些树木之间传出来,随着脚步渐渐变近,变得清晰。
“……我亲眼见?过那?个?图案,也是在某几个嫌犯的身上?。”沈诘道,她?牵着马儿,马儿上?驮着那?具焦尸,或者说是半具被勉强拼凑起来的焦尸碎块,由沈诘身上?的外袍兜着,堪堪盖住那?尸体大半部?位,只在缝隙中露出半个?不完全焦黑的脚趾,或是几根头皮烧化之后无处安放的黑发。
陈澍跟在后面,边走边踢着地上?的叶子玩,道:“难不成这恶人谷每个?恶人身上?都纹着这东西么??那?也太傻了吧!”
“当然不是每人都是,否则,这武林之中也不会有那?么?多桩没头没尾的恩怨。”沈诘道,二人终于走出这树林,走进充裕的阳光之下,她?回头看?了眼那?马上?的包裹,道,
“每一个?身上?印有这样图案的恶人谷之人,凡是我见?过的,大多都身手敏捷,武功非凡,而且意?志坚定,心狠手辣。哪怕最可怖的审讯,也不能从他们的口?中审出些?许有用的讯息,其中好几个?,连恶人谷三个?字都不肯说出来。因此,这图案,恐怕也不是这恶人谷中的小喽啰能纹上?的……”
“那?,这次毁堤之事,就是恶人谷的人在作祟喽?”陈澍问,她?的声音不加掩饰,就这么?清冽地回荡在山谷中,此刻太阳已经染上?了赤色,城外无人,一眼望去,连堰底的水洼也泛着金光,加上?既已达成目的,沈诘也不拦她?,只是笑着回头看?她?一眼,纵着陈澍继续脆声问,“那?此事与刘都护就没有关系了?”
沈诘哈哈一笑,道:“你还记着刘茂这茬呢?”
“阿姐怀疑过的我都记着呢!”陈澍道,指了指脑子,飘飘然地一仰头,发尾甩得比马尾还得意?,“阿姐,你老实同我说,是不是因为那?日你跟他大吵了好几架,所?以就觉得他面目可憎,头一个?怀疑的就是他?”
这回,沈诘一愣,又仰天笑了两声,摇摇头。
“你这是现学现用,把我这两日言传身教的东西直接用来猜我的心思了?”她?反问,缓下脚步,伸手去狠狠一薅陈澍的头发,听到陈澍“哎哟”地叫了一声,才满意?地收手,道,“——也许有吧!我也不是神?仙,既是凡人,自然也会被偏见?蒙蔽。但我原先怀疑刘茂,原因却不是因为某次争吵,被情绪冲昏了头脑,而是因为他碰巧那?日就在这论剑台之上?,且此人性子我也算有所?了解,同那?为非作歹之人的性子是吻合的。”
“那?这会呢?”陈澍追问。
“你觉得此事背后就是恶人谷么??”沈诘不答反问,侧着脸,分出余光来看?陈澍,又拎起缰绳慢悠悠地往前走。
“难道不是?”陈澍茫然地跟上?,问,“这毁坝之人不都已经被我们抓住了么??虽然以他这样子,是不能供出个?一二三四的,但显然就是他毁的营丘堰,那?县尉多少也算是个?目击者,一问不就能把这案子结了?”
“以他这个?样子,真不能供出个?一二三四?”沈诘问,神?情好奇。
陈澍愣了愣,脸颊迅速涨红了,低声辩道:“我们是修剑的!不是跳大神?的,人死不能复生,这我还是知道的!”
她?那?面上?红晕,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煞是生动,逗得沈诘又是一笑,回过头去,道:“那?便暂且当作是恶人谷做的事吧!来,你再替我捋一捋,这恶人谷派人,提前得知了论剑大会最终大比的消息,奔袭百里,就为了赶在论剑大比倾泻巨洪,使某个?在论剑台之上?的人能够在其中保全性命——对也不对?”
说话间,沈诘瞧着陈澍的目光不经意?地带着戏谑,于是陈澍面上?那?点绯红也愈发明艳。只见?她?盯着沈诘,张开嘴呆了呆似乎正要答,却犹豫了,苦恼地皱了皱鼻子,低下头细细思量了,少时,又抬头狐疑地去瞧沈诘的面色。
要说沈诘何其练达,又怎么?会教她?一个?小姑娘瞧出异色?陈澍自是什?么?也瞧不出来,闷声答了。
“……不对?”
“哪里不对?”沈诘不松口?,旋即追问。
“那?恶人谷这样视人命为草芥,连这身上?纹了图案、武艺高强的人,也这样丝毫不留惜性命地自焚,自然是……”陈澍说着说着,又莫名来了信心,朗声道,“自然是不会为了一人之命,专程选那?大比之日来犯!”
“说得好!”沈诘道,顿了顿,又接着陈澍的话说了下去,“再有,此人一路疾驰,分明是提前得知了大比的时日,算好时间才来泄洪,若说昉城距营丘不过百里,毁营丘堰是极易行事的,但点苍关可是有重兵把守——它可是个?关隘啊!那?恶人谷之人如何能混进这点苍关官衙,提前得到论剑大会的计划?这也便是我起先不曾怀疑恶人谷的原因。”
“那?……那?,”陈澍连着说了两遍,脑子都被绕糊涂了,“按阿姐这说法,这背后之人既不是刘茂,又不是恶人谷,那?还能是谁?”
“我算是答了一句,此事与刘茂或许无关,但我可没有说这事与恶人谷无关。”沈诘道,停下脚步,手抚过那?马顺滑的后背,转过身来,脸庞在日光下,泛着有些?昏黄的光晕,片刻的沉寂之后,便听得她?稳声道,
“……这事背后,也不一定只有一方势力吧?”
随着这句话缓缓落定,陈澍的眼睛越瞪越大,她?那?嘴也张得极大,仿佛能看?见?其中尖尖锐锐的犬齿一般。
“这意?思是、是——行凶的不仅有恶人谷,还有人与恶人谷密谋?”
“这只是一个?设想?,但若是这样,便能解释清楚此人是如何得到的消息,更能解释为何洪水一定要在论剑大会当日,甚至当时而来。原先的推论并没有错,此时的推论也没有错,把这二者放在一起,一切便能解释通了——”沈诘缓声道,“——怪不得此事自始自终便透着古怪。罪魁祸首既行事嚣张狠辣,又为人小心翼翼,因为这并非是一股势力,而是两拨人!不同的行事,不同的本领,更是不同的目的!”
正行时,二人走至方才出城那?条曲折小道,聊得兴起,还要往前走,便听见?身边这匹马低低地叫了一声,拿鼻子去顶沈诘的手心,她?才回过神?来,回头一看?,恍然笑了。
“也是,这马儿是走不过去的。”
——
二人又同前夜一样,如法炮制,由着陈澍在那?马儿的耳边说了些?悄悄话,于是这匹骏马也驮着它的“前主人”往山林里隐去了。
日暮时分,她?们又回到了那?客栈之中,却已有官差在门口?早早地等着了,见?二人回来,满面笑意?地迎上?来,只管问这一日游城游得怎样。陈澍正要老实答了,还好沈诘就在一旁,见?那?官差等了不短时间,心知必是官衙那?边来打探消息的,只管拿些?路上?无关紧要的所?见?所?闻来搪塞过去。
那?官差也是奉命而来,得了沈诘这些?话,好回去交差了,如此竟算得上?是皆大欢喜,三个?人又在楼下好生吃了一顿,日头还没尽数落下时,陈、沈二人就已满载而归,回到房中。
沈诘提前管店家要了笔墨,先是把这一日的见?闻,所?寻得的线索都先记录下来,留存成册,以备后用。陈澍先是瞧着她?一条一条地记录着,先还兴致勃勃地提醒沈诘,这儿添一条,那?儿增一句。后来乏了,她?那?脑袋直往那?桌案上?点,沈诘便又寻来床上?一条被褥,给她?披在身上?。
偏偏这会身上?披着东西了,陈澍却又清醒了,眨巴眨巴眼睛,似乎魂儿又回来了,凑过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沈诘攀谈。
“……写这些?究竟有什?么?用呢?”
“我是派到地方来监察刑狱的,论剑大会业已结束,其一便是要回京述职,其二,此案事涉多方,已经不是我一人能查清的了。”沈诘道,“由此,必须要回京请命,再派人,甚至派将?来闯这恶人谷,为那?巨洪之中枉死的性命——”
说着,她?笔锋一滞。
“——性命。”
话说到半截,沈诘的声音却轻了下去,她?回着头,一只手按着额头,双目注视着那?她?自己写到一半的案情陈述,再翻开前几张,抿着嘴又从头看?到尾,手指一直紧紧攥着那?粗砺的宣纸,面上?神?情仿佛猛地被人敲了一锤一般,从中一点一点地裂开,连呼吸都顿住了。
须臾,这窒息一般的停顿过了,她?猛地抽了一口?气,落在桌上?的那?只手一动,似乎想?狠狠拍一下这本就不牢靠的破旧木桌,又硬生生地止住了,只以指尖叩了叩,随即凛声道:“死者,重要的不是生者,而是死者,我素来不会去揣度行凶者的意?图,此番竟因此落了一个?大坑!恶人谷放出这泱泱洪水,为的是灭口?——
“那?点苍关衙门的狱中,所?有牢犯,尽数都葬身在这漫天的巨洪之中了!”
第六十六章
夕阳西沉,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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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光照在这沙石遍布的河滩之上?,就这一瞬,砾石映出的霞光一闪而过,半面的良余山终于?摆脱了日照,陷入无边无际的昏暗之中?。
那密阳坡中?,早已破败不堪的房屋瓦舍,更是没了一丁点亮光。甚至那广袤夜空中?星星点点的星光,都比这一片漆黑,分不清哪里是影子?哪里是屋舍的残破村落要热闹些许。
哪怕早已入秋,似乎有夏夜的蝉鸣,还未燃尽生命一般不知疲倦地响着,几乎融入这沉抑夜色之中?。就在这缓缓流过的夜里,终于?,有烛火爆开?,那镇上?唯一一家还存着的客栈,亮起了灯来。
微弱暖光隔着纸窗,本就忽明忽暗,于?是再不能刺破这宁静如死水一般的深夜,远远地望去,恍若镇中?一颗孤独的星,与天上?那些遥相呼应,似乎也没有什么分别。也许正是因为这微弱的烛光,那蝉鸣似乎也?止住了,只有风吹着望子?,时不时掠过窗台,在地上?留下长而细的影子。
“你可以进去了。”那店主人手中?也?拿着一根蜡烛,冲着云慎扬扬下巴。
云慎原先随便捡了个桌子?坐着,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桌上?茶盏里的茶水早已干得连水痕都不剩了,也?没?有人为他添水。这样一个还算用心修葺的客栈,栏槛户牖,雕梁画栋,不过是旧些,破些,倒也?能显出往日气派。怎奈这客栈之中?,可不止有那么店主人与云慎二?人,他面前?站着的,正是白天不知何时从小巷内,破墙后冒出来的人,有男有女,各个凶神恶煞,身带兵刃,此刻就围站在云慎身旁,有的抱臂守门,有的靠着椅背休憩,有的正对着光,也?不说话,拿匕首去撩那烛火玩。
单看这场景,莫说是云慎了,就是观里的道士、庙里的和尚来了,也?拿不出此等的闲情雅致与定力,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有闲心去瞧那客栈中?的风景。
如此说来,店主人这一声唤,虽然语气不善,却实在是救了云慎半条小命。
他应声睁开?眼来,把椅子?往后一推,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在这死寂般的客栈里尤为刺耳,有人的眉头一皱,看向他的目光越发冰冷,以至于?云慎一直进入走廊,一只脚迈过那暗门的门槛后,仍觉得如芒刺背。
暗门后,又?是一条走廊,把眼看去,烛火映衬之下,能瞧见这墙上?也?是刻着花纹,不间断地从门口?一直到火光照不见的暗色之中?,与那石材天然的纹理相错,仿若一体。若是细看,还能瞧见这灰白石砖上?若有若无的些许血痕,亮光一照,更是在这规整石刻下显得瑰奇极了,仿佛就是这数百年来,密阳坡这片土地里渗出的血痕一般,委实是浑然天成?。
云慎自然不止见过一次这样的暗门、暗道,单说那论?剑台下的暗门,他便“有幸”进去过一次。
只是那论?剑台,是以木制的暗道,又?只设了一间房,也?称得上?是金碧辉煌,与其说是密室,说是会客室,倒还更贴切一些。
而石道,显然就不同了。道中?密不透风,连光也?不能穿过这有如实质的黑暗。不难想像,在过去的数年,数十年中?,有多少孤魂野鬼惨死在这地下,哪怕苦苦哀求,那呼救的声音也?无法冲破牢狱一般的土地里。
这哪里是客栈,分明是哨站。
但云慎行这一路,却不曾分心去瞧,只目不斜视地同店主人往前?走着,到长?道尽头了,又?镇定地停下,其脚步如此自若,若落在旁人眼中?,大抵会误以为他才是那个客栈店主。
“到了。”那店主人走在前?面,不曾察觉,还出声提醒了一句,又?回过头来,似是有话要说,却又?俱于?什么,张了张口?,只把这尽头的门推开?,递给?云慎那照明的烛灯,便默然退下。
云慎长?腿一抬,进入这密室之中?。
室内竟真不曾有灯火,只有云慎手中?这点微光,勉强映出一屋冰冷的刑具,兵刃。正对面摆着个铁制桌案,案上?坐着个人,几乎也?隐于?黑暗之中?,连开?口?说话也?显得有些生疏,嗓音更是带着不似活人的沙哑。
“你……是如何得知马匪一事的?”那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