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十年
似乎……做不到。
赵盈盈撑着下巴,忽然有些惆怅。
她好像有点坏,那天霍凭景问她,是不是很喜欢他,有没有喜欢到愿意?与他同生共死,她随意?地说愿意?,可是她连为了霍凭景向赵婉妍求和?应该都?做不到。
赵盈盈心头萦绕着一种难言的情绪。
她有些心虚起来,即便昨日伤心成这样,那伤心更多的好像也是为了她将失去她的荣华富贵与地位,伤心她会被?人耻笑,而?非伤心她失去了霍凭景的感情似的。
赵盈盈想,或许……霍凭景对她也未必有那么深的感情吧……
或许,她想,虽然,他似乎很喜欢她的。
红棉也拿不准三姑娘的意?图,可方才那一面,三姑娘的确没做什么不好的事,兴许是真的。
赵盈盈嗯了声,撂下窗边帘栊,没再?说话了。
时下已?近八月,眼看着便到中秋节。中秋节在大昭备受重视,是一年之中的几个重要节日之一,家家户户都?会操持大过。
这般热闹的日子,赵盈盈自然也要准备。她命人将府里的灯笼换了新的,连带绿植也重新修剪一番。
她与霍凭景院子里的绿植,她甚至亲自修剪。赵盈盈大刀阔斧地修剪了一番,想象中应当是很好看的,她直起身子,问红棉:“怎么样?”
红棉很想夸些什么,但是对着那一盆参差不齐的东西,实在难以违心地夸它好看,只好委婉道:“夫人很努力了。”
赵盈盈退开一步,左右各看了看那盆绿植,亦沉默了。
“好像……是有点难看哈。”赵盈盈勾着自己下巴,很想再?努力拯救一下,可是拿着剪子半天,也不知道如?何下手。
良久,她终于长叹一声,妥协了。
“来人,再?换一盆吧。让花匠来打理?。”赵盈盈深吸了口气,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她并未多想,以为是自己方才弯腰太久,她正欲开口,转过身时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往后摔去。
赵盈盈听见了红棉与丫鬟们?的惊呼声,她们?将她扶回了房中,赵盈盈睁了睁眼,想要说些什么,已?经没了力气。
红棉被?她突然的晕倒吓得不轻:“夫人?夫人?来人哪,快去请李棋先生,亦赶紧去请大人回来。”
红棉看了眼赵盈盈,抬手触碰她额头温度,烫得厉害。她焦急地叹气,命人打一盆清水来,将布巾浸湿拧干,搭在赵盈盈额头上。
喃喃道:“怎么好端端的,发起热来了?莫不是染了风寒?”
霍凭景正在李棋住处,他是为李棋与赵盈盈说的那些话来兴师问罪。
“为何对她说那些话?”霍凭景唇角攀着笑,笑却是冷的。
他与李棋相识近十年,那时候霍凭景还未像现在这般权势滔天,换个角度说,他们?倒也能算相识于微末。
李棋头也没抬,只道:“我又没说什么,是你?那小娘子自己想象力丰富,又蠢得可以。”
霍凭景冷笑了一声。
李棋又道:“再?说了,你?不觉得很好玩吗?”
霍凭景正欲开口,李棋抬头打断他的话:“别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我可想到了一个法子,或许能解你?体?内的毒。”
霍凭景收了眸色,正色问:“什么法子?”
李棋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便被?朝南匆匆忙忙的声音打断:“大人,府里来人说,夫人突然晕倒了,请您回去。”
霍凭景眉头一拧,对李棋道:“待会儿再?说你?的法子,先跟我回府。”
李棋冷哼了声,跟着霍凭景回府。
二人回来时,赵盈盈正躺在床榻上,唇色有些苍白?,额头的热度不仅没有退下,反而?越来越烫,因而?她脸颊上都?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霍凭景在床侧坐下,伸手摸了摸她脸颊,问红棉:“怎么回事?”
红棉凉适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夫人今日心血来潮,想自己修剪一下廊下那盆绿植,修剪完后,便忽然晕倒在地。”
霍凭景看向李棋,李棋轻啧了声,有些不耐烦地伸手给赵盈盈搭脉。
霍凭景握住赵盈盈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一个吻,问李棋:“情况如?何?她怎么了?”
李棋眸色微沉,看了眼房中那一堆丫鬟,冷声道:“你?叫她们?都?出去。”
霍凭景瞥了眼她们?,淡声吩咐:“你?们?都?下去吧。”
丫鬟们?应了声是,纷纷退了下去。
房中只剩下红棉,李棋轻笑一声,眼神落在红棉身上:“看来你?对你?家夫人感情确实深,愿意?跟她一起死。”
红棉被?他的话吓得脸色难看:“李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我家夫人的病……有这般严重么?”
霍凭景亦听得皱眉头:“她怎么了?”
李棋道:“天花,你?说严重不严重?”
红棉倒吸了一口气,身子有几分瘫软,晃了晃才勉强稳住身形,而?后扑去床边,一下红了眼眶。
“呜呜呜呜,夫人……”
霍凭景面色凝重,起身看向李棋,沉声问:“你?确定?”
李棋勾了勾嘴角:“我的医术,还不至于连这都?能诊错。”
霍凭景自然也知道,他偏头看向床榻上躺着的人,再?次在床榻边坐下,眼神紧紧凝望着她潮红的娇靥。
她一向是一抹生机勃勃的红,在他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为何好端端的,会染上天花?”霍凭景将赵盈盈额角的碎发理?了理?。
他当然知道天花有多凶险,用九死一生来形容也不为过。自然也知道,从李棋说出天花二字的时候,不过瞬息,他已?经做了决定,所以他重新坐了下来。
李棋说:“谁知道?她每日总要见这么多人,你?府里、外?面街上……随便一个人得了天花,都?有可能传染给她。倒是你?,她每日与你?同床共枕,只怕你?也难逃。”
李棋再?次勾了勾唇,伸手搭霍凭景的脉,道:“你?到底比她强些,暂时还未染上。若是此时你?将她扔出去,我可以保证你?不会染上天花。”
霍凭景冷着眼瞥他,只问:“你?能治好么?”
李棋轻笑道:“华佗在世,也没法保证能治好。何况,我自认为还比不上华佗。”
霍凭景转过头,冷漠的眸光再?次变得温和?,柔柔地抚过她的面庞,他俯身在她褪色的唇上轻啄了下。
“她是我娘子。”霍凭景只道。
红棉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她与赵盈盈关系好,赵盈盈虽说名义上是小姐,可待她从来不差,没有什么小姐的架子,有好东西总是想着她,若是犯了错,也会想办法护着她。在红棉心里,姑娘早就不仅仅是她的主子那么简单,更像是一个亲人。
红棉擦了擦眼泪,跪着走到李棋身边,抱住他的大腿哀求:“李先生,求求您想想办法,救救我家夫人吧。”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看得李棋很不高?兴:“你?松开我,把我衣服弄脏了。”
红棉才不会松手,继续哀求:“求求您了,您一定可以的……”
李棋冷笑了声,看向霍凭景:“你?不求我,他也不会放过我。”
红棉这才止了哭声,松开李棋的腿,又趴去床边,看着赵盈盈的模样,又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她兀自哭了会儿,揩了眼泪起身:“奴婢去给夫人换块布巾。”
夫人染了天花的事,很快便在府里传开了,尽管霍凭景下令不许她们?随意?议论,可到底人心惶惶。
平日里跟在赵盈盈身边的丫鬟们?都?惊慌失措,生怕自己也会染上天花。霍凭景命人将近身伺候赵盈盈的那些人都?关在了一处院子里,不许随意?走动。
她们?也有可能染了天花,若是随意?走动,便会传染给更多的人。赵盈盈能染上天花,想必这京城中也已?经有不少人染上了,接下来的这段时日,不会太平。
霍凭景命朝南与朝北密切关注着京城的动向。
果不其然,没两日,城中便天花肆虐。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人心惶惶。
瑞阳王府早就出现了染天花之人,对这情况倒不算太意?外?,只是也人人自危,不敢随意?出门走动。赵婉妍听着外?头的消息,焦急地等待着她想听到的消息。
终于,这日丫鬟回来时,面露喜色:“姨娘,霍夫人也染了天花,病倒了。”
赵婉妍的心突突跳,她捂着心口,脸上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第92章 保佑
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赵婉妍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似的?,她不禁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在房中来回踱步, 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狰狞。
赵盈盈马上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赵婉妍在房中踱步一圈后,想起?什么, 又问丫鬟:“她染了天花之后, 霍相对?她的?态度如何?”
天花这种?病, 离得近了,稍不注意就可能染上。这样的?时候, 霍凭景会怎样对?待赵盈盈呢?还会那般温柔似水情深似海么?
男人一向是负心薄幸之人, 他们口中的?感情自然也?是虚伪而短暂的?, 不能说一点也?不真?, 只能说或许在那一刻是真?的?, 但他们总擅长于将三分情爱夸大成十分。
霍凭景是会将赵盈盈赶走?还是命人医治她, 但自己绝不会再见她呢?
赵婉妍忽地有些好?奇。
丫鬟想了想道:“听闻霍大人寸步不离守着霍夫人。”
丫鬟不禁有些羡慕,毕竟那可是天花,是极大可能会将自己的?命也?一并搭上的?。从?前京中总说霍大人对?夫人一往情深, 如今看来,竟然是真?的?。有这样一位真?心相待的?夫君, 纵然霍夫人死了,也?值得了吧。
赵婉妍指甲陷进手心里,面容愈发扭曲,咬牙切齿道:“寸步不离?好?, 好?,好?得很!”
她喃喃自语道:“那最好?是一起?去死吧, 日后在地府也?做一对?恩爱鸳鸯。”
赵婉妍跌坐进椅子,软软地趴下去, 靠在自己的?胳膊上,内心忽然涌起?一个念头:若是今日她染了天花,可有一个人愿意寸步不离守着她?
她想到陈敬之,又凄怆地闭上眼。陈敬之心里从?来没放下郑溪,她知道,陈敬之对?她或许有怜惜,但那几分怜惜绝对?到不了生死不离的?地步。
她又想到萧恒,那便更不可能了。
分明世人得不到才是常态,那凭什么赵盈盈却能得到呢?
赵婉妍心中又翻涌起?一股怒气,随后她笑了,她想到赵盈盈很快就要死了。
即便她得到了,那也?没关系,她还是要死了。
人死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赵婉妍低低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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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盈盈醒过来时,头疼得厉害,她感觉到自己在发着热,热得快要烧起?来了,浑身上下都像被火烤着。她费劲地睁开眼睛,眼皮沉沉,也?烧得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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