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琼
她只觉一股灼人的热意从?丹田升起,逐渐顺着经脉扩散至了每一寸皮肤,令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
这是云挽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那是一种与疼痛毫不相干的痛苦,却好似比真正的疼痛更?加令人难熬,好像无?数蚂蚁从?身上爬过,痒得难耐。
云挽的脸颊很快泛起了红晕,身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没去理会,那微微的湿润很快便打?湿了她的后背,脊背之上那些来自?情人咒的月牙伤疤,兀一沾水,就传来了钻心?的疼痛,疼得云挽禁不住地呜咽出声,却也让她的思?绪变得愈发?清明,在这份疼痛的刺激下,她运转灵气的速度越来越快。
刚至傍晚,软灵散就被破了大半,比她想象中的快了许多。
她艰难地撑起身,抬手就握住了止戈剑的剑柄,也是在此时,外面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她扭头看去,恰对上了有苏濯灵的冰冷的目光。
“凌师妹,”云挽缓缓开口,“你果然来了。”
有苏濯灵离开时,云挽就知道,她一定会回来,她一定不会允许越无?疾真的将她当作炉鼎,而这正是她逃出此处的机会。
鹅黄衣裙的少?女走至床前便停下了脚步,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云挽,目光阴郁至极。
这是云挽第一次和她对峙,从?前在太虚剑川时,她虽隐隐与她不和,凌苏苏却从?来都是引导污蔑她,并未亲自?找过她麻烦,更?未真正暴露过锋芒,每每都令云挽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使不出力的憋屈感。
如今这般,倒好似是新仇加上旧恨,格外的剑拔弩张。
有苏濯灵扬手的瞬间,止戈剑也随之出鞘,锋利的剑尖精准地点在了她的咽喉处。
有苏濯灵了冷笑:“你已是瓮中之鳖,当真以为能?反抗得了。”
云挽却只道:“你大可?再往前一步试试。”
有苏濯灵抿紧了唇,她便又道:“你将越无?疾捧在手心?,我?可?瞧不上他,我?抱着必死的决心?,绝不会妥协做他的炉鼎,你若不信,现在便可?来试试我?的剑到底利不利。”
有苏濯灵眼底果真闪过了隐约的忌惮之色,她还记得那日在太虚宫时,云挽那刺来的一剑到底有多大的威力,虽说她如今处处受制,但一旦死斗,她也的确没有立即击败她的信心?。
若再拖延片刻,将越无?疾引来了,她再想处置她就难了。
有苏濯灵目光闪烁着,不知在想什么,但下一刻,她已扬手往云挽身上丢了一件黑袍。
“赶紧起来,”她道,“我?现在带你离开碧落殿。”
云挽不敢耽搁,她连忙将黑袍披上,又拿起了止戈剑。
软灵散的效用并未完全消散,相思?吟带来的灼烧感也愈发?强烈,云挽的四肢仍是软绵无?力,甚至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若非背上的疼痛太过锐利,令她能?勉强维持住意识,她恐怕已经撑不住了。
但此时正是最关键的时刻,她不敢表现出分毫弱势,只咬紧牙关,跟在有苏濯灵后面,向碧落殿外走去。
外面正值夕阳西下,如血般赤红的晚霞烧了满天,是一种令人隐隐不安的色彩。
有苏濯灵对碧落殿的地形极为了解,云挽一路跟在她身后,始终未遇见一个人。
她走得匆忙,没有与她交谈之意,云挽自?也不想理她。
在拐过几处拐角后,云挽也终是看到了碧落殿的出口。
那是一座巨大的宫门?,其上被晚霞映出血色的影,云挽的心?脏也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她紧咬着牙关,勉强着自?己继续坚持下去。
转眼间,她便跟在有苏濯灵身后,穿过了宫门?,彻底离开了碧落殿。
生灵阵是布置在碧落殿内的,此时云挽便觉得周围的魔气陡然浓郁,一瞬间压在身上,几乎让她窒息,而她的意识也在这一刻短暂地丢失了。
就在这片恍惚之下,有苏濯灵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指着云挽大喝道:“将她拿下!”
云挽心?知不妙,但此处气息转变,她本身就身体不适,根本难以适应。
她甚至连剑都未能?拔出,手腕便被一股巨力袭来。
数名魔修将她围住的瞬间,她也被拉车得跌了下去。
体内的灵气如流淌燃烧的火焰,闪过每一寸经脉,又在软灵散的限制下,滞缓软绵,外界魔气浓郁,她便寻不到新的灵气,只在这份痛苦的折磨下越来越昏沉。
意识彻底消散前,她听到有苏濯灵冷声吩咐道:“将她卖去庭花楼。”
那擒住她之人,便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
......
归墟海中的魔修大多对昆仑墟的兴趣不大,既没有占领昆仑墟的心?气,也毫无?前往昆仑墟的打?算,井水不犯河水,便是最佳的状态。
但对昆仑墟不感兴趣,并不代表对昆仑墟的修士不感兴趣,许多修为势力高的世家魔族,都喜欢购买昆仑灵修当侍妾仆人,抑或是拿来玩弄消遣。
而这庭花楼,便是专门?提供灵修的风月场所。
云挽是被疼醒的,她于浑浑噩噩中睁眼时,便觉自?己正浸在温泉池中,她靠在被熏得发?热的巨石上,被浸透的衣衫紧贴在身上,而背上那来自?情人咒的伤疤则正传来令她难以忍受的痛苦。
她立时被痛得清醒,却又在那缭绕的雾气中变得愈发?昏沉。
炙热的灼烧感仿佛蔓延在灵魂,令她的呼吸都局促的起伏着。
“有苏小姐,”一个谄媚的女声笑道,“你送来的这个小丫头,其实更?适合放在拍卖会上拍卖,必能?卖出个好价钱。”
“不必那么麻烦,”有苏濯灵冷笑了一声,“你们庭花楼不是每日都会来许多寻欢作乐之人吗?今日就让她来接客。”
那女人“啊”了一声,像是有些不情愿:“这小丫头不像是个会接客的,更?何况魔气与灵气相冲,她身体状况又很不好,若强行让她接客,她恐怕活不过今晚了。”
有苏濯灵却道:“放心?吧,今日我?就在此处看着,她死不了,不会接客便学着怎么接,人既是我?送来的,你便按照我?说的去做。”
女人还想说些什么时,有苏濯灵却突然道:“她醒了。”
紧接着,云挽就听到了脚步声。
一道人影从?缭绕的雾气后走出,一张脸也随之清晰地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云挽强撑着抬眸看她,因疼痛和难耐,她整个人都不住地发?着抖。
有苏濯灵见她这副模样,终是露出了愉悦之色。
她用手舀起一捧水,又浇在了云挽的背上,见她的脸色因疼痛变得格外苍白后,她笑了起来:“从?前便一边为沈鹤之使情人咒,一边又要嫁给谢玉舟;明知我?是沈鹤之的未婚妻,还时时与他暧昧不清,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有苏濯灵捏起了云挽的下巴,眼底露出了厌恶之色:“若我?真喜欢沈鹤之,真是他的未婚妻,恐怕早被你这个虚伪的‘祝师妹’恶心?死了。”
“如今我?已离开了太虚剑川,也离开了沈鹤之,你竟又上杆子给别人当炉鼎,”有苏濯灵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祝云挽,你到底在装什么清高,你就这么喜欢勾引男人?”
云挽伸手想将她的手打?开,有苏濯灵却先?一步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用力一拉。
只听得“扑通”一声,云挽便摔进了水中,自?脊背处的伤疤传来的疼痛在这个瞬间变得极为剧烈,她几乎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有苏濯灵又揪起她的衣领,将她从?水中提了出来。
水珠从?她的发?尖睫毛滴下,云挽闭着眼睛,痛苦地喘息着。
她用手勉强扶着岸边的巨石,却根本无?法撑起自?己离开这片水池。
四周响起了更?多的脚步声,有苏濯灵也重新退至了雾气之后。
不多时,便有数名满身魔气的男修围了上来。
他们一个个都狞笑着,目光上下在云挽身上打?量,嘴里也说着些不干不净的话。
“祝云挽,”有苏濯灵道,“你不是喜欢勾引男人吗?今日便让你勾引个够。”
有人邪笑道:“长得这般干干净净的,没想到竟是个喜欢勾引男人的。”
“那便让我?们来好好见识一番。”他身旁之人已迫不及待地脱起了衣服。
云挽闭上了眼睛,拳头也慢慢攥紧了,水声之中夹杂着衣料落地的声响。
此时的她很痛苦,但她体内的灵气并非完全无?法运转。
只要待那些人靠近,她便可?将体内所剩的灵气全部压缩至丹田,再辅以特殊的运灵之法,以自?身为引,将其引爆。
只可?惜这种引爆的范围有限,恐怕无?法对有苏濯灵造成伤害,也可?惜她的斩魔剑还未曾挥出,她便要以这种方式死去。
在接连不断地落水声中,那几名魔修已跳入了池水中。
云挽牙关紧咬,正要运气,便觉四周空气竟骤然转冷,那氤氲着雾气的温泉水在顷刻间被冻成冰霜,四周霎时万里冰封,而她身上的水汽也在瞬间蒸发?殆尽。
她的睫毛轻颤了一下,视线也短暂地恢复了一瞬的清明,她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有苏濯灵露出了骇然之色,还看到那几名刚跳入池水的魔修不声不响便化为了一地碎尸。
空气中有浓重的血腥气蔓延开,却又立即被冰雪冻住,未有一分一毫溅上她的衣衫。
一道白衣身影随着漫天霜雪落下,落至了她面前。
云挽抬眸看去,那人也恰回头向她看来。
她看到了他眼底消不尽的怒意,与那额间的赤红剑印一同燃烧,如最炙热的火。
“沈鹤之......”有苏濯灵念出了他的名字。
而回应她的,是夹杂着冰雪的一剑。
无?霜斩出,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利刃直开在了她的右肩上。
鲜血涌出,立时打?湿了她肩上的衣衫,她也狼狈地踉跄后跌,捂住伤口不住逃窜。
沈鹤之紧抿着唇,极力克制着微微发?抖的右手。
这在旁人看来,或许是毫不留情的一剑,却是他手下留情的结果,否则刚刚那一击之下,有苏濯灵会当场毙命。
可?即使是这样的,他的心?脏处也仍迸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巨大痛苦,就连呼吸都带出了淡淡的血腥气。
这仅仅只是伤了她右肩的一剑,却令他受到了强力的反噬,但沈鹤之没有停下。
他的手腕再次抬起,这次的目标仍是有苏濯灵的心?脏,但剑光落下后,最终却斩在了她的大腿上。
更?多的鲜血涌出,狼狈躲闪的少?女半个身子都被血打?湿了,看起来惨不忍睹,但没有一道伤是致命的。
她不会死,她也没那么容易死,因为他根本杀不了她。
有苏濯灵似也看出了他的窘境,她不再慌张,也不再躲闪,只捂着伤口,剧烈地喘息。
“沈鹤之,你是不可?能?杀我?的,”她扬眸看着他,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你根本舍不得杀我?,因为即使到了现在,你依旧深爱着我?。”
这一幕,完整地落入了云挽的视线中,她浑浑噩噩间,又觉得恍惚无?措,随后她垂眸看向了自?己的手掌,便见一道伤口横在掌心?,应当是刚刚跌入水中后,挣扎所致,也是因此,沈鹤之才?通过缠魂扣察觉到了她的位置,这才?匆匆赶来救她。
但她其实......并不想他来,就好比眼前这一幕,也是她绝不想看见的。
她宁可?自?己和那些人同归于尽,也不愿被沈鹤之救,她更?不想看着他这副,犹豫不决,不忍心?伤害有苏濯灵的模样。
她已经被他拒绝过了,也早做好了彻底放下他的决心?,可?这并不代表她看着他对别人的深情,仍能?毫无?波澜。
沈鹤之显然有些被刺痛了。
“你不该......”他眉宇间露出痛楚之色,几乎是在咬牙切齿。
“不该什么?”有苏濯灵冷笑着打?断他,“不该伤害祝云挽?还是不该和别的男人一起背叛你?”
“沈鹤之,我?如今最庆幸之事,便是我?不爱你,否则又有哪个女人忍受得了,自?己的爱人,有一个捧在手心?里视若珍宝的师妹?”
“更?何况,你这个师妹对你,也的确是抱着男女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