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绎
现在这种珐琅彩的窗子也有好处,遮住了窗外的火光,只要不开窗户,也看不见窗外的种种乱象,闭上眼睛权当天下太平。
节目组内的立场和窗外的一样,分作三类。
孟孝蘅瞥了一眼埋头工作的李强,大声宣扬诲淫诲盗的危害,把戒色吧的内容翻译的更高阶更玄妙,使劲宣传了一番,爬上道德制高点又搬了个板凳蹲的更高一些。
许颂等几个女人本来是支持放开的,又想到放开之后,这些男的也能大写特写,大拍特拍,好好的电影里不论什么类别,都会莫名其妙的加入许多床戏,好好的小说和文章里,那文人骚客突然开始寂寞牢骚嚷嚷缺女人,不免有些犹豫。
辟雍内的新闻记者高兴极了,不用出门就能报道大事件,出门三分钟挤进事发现场,采访了一圈之后又回到大楼里:“林祭酒在吗?我们要采访她。她应该对着大家说出她的立场和观点。”
林云志:“拒绝。我的立场和观点都在文章里。我不会接受采访的。”
沈云英感觉她这有些危险,虽然不赞同,却留下来保护她:“或许把事情说开,会好一些?您赞成的是分级制度。”
“不!”林云志大声道:“你不懂业内人士有多坏,我就算和他志同道合,为了节目效果,他都能把我剪成说了一通怪话的坏人。更何况他是支持继续封禁的,这些人背地里什么事儿都干了,明面上还装的冠冕堂皇!”
沈云英便不再说什么,继续打坐调息。
林云志在屋里转来转去,暗自郁闷,过去也算得上民心所向,众望所归,怎么突然之间成了这样。萧砺也不回消息,竟然显示她现在接收不到信号,难道是不想卷进事件里,故意断联?
“不是萧砺装死就能过去的,这件事上人人都得发声,不发声就是有罪。”
沈云英:……
林云志突然一拍大腿:“艹,我知道了。她就是那种人‘上流社会从来不看A片,她特么来真的’。所有人吵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她肯定在左拥右抱,花天酒地。笑看这些傻叉吵得地覆天翻,封禁不封禁,都不耽误她有书看,有没人相伴。”
一个媚态横生的管家,一个阴暗轻柔的秘书,还有一个女狐狸精,他们四个把日子过好根本顾不上社会上的争论。
沈云英低声提醒:“这种事不好在背后毁人清誉。”
林云志却说:“没关系的,观众们早就知道她秉性风流,要是恨,也只恨自己没入了她的法眼,不配给萧夫人铺床叠被。”
这种事原本如此,男的女的都慕强,都希望被富豪包养,富豪又老又丑算现实主义。年轻俊美又多金就是爽文,像是萧砺这样的,属于全性别天菜!
沉静了一段时间的黄祭酒等人,这次做足了准备,跳出来冲林云志发难。
“林云志妄议朝政,从本质上反对冥府,反对辟雍的政策!”
“难道辟雍内部的声量都不能统一?”
“历史上这些皇帝犯错时,哪一个不是从纵情声色开始堕落?冥府蒸蒸日上的风气,不能毁在女祸上!”
“只有那些不同的朝代领地才不禁色,林云志是不是和他们暗通款曲,要交投名状?”
“诸位同仁,我这里有林云志收受贿赂的切实证据!”
有人大惊:“她还敢受贿?”
有人一拍桌子:“我就知道!做着《直播弑君》这样的节目,还敢安排萧砺去各个朝代的领地,背地里萧砺不知道被人刺杀了多少次了!”
“直播弑君是辟雍的节目,不是她一个人的产业!更不能让她牟利和为所欲为。”
包祭酒较为中立,劝架道:“莫急,莫急,要说小林祭酒安排萧砺去那几个领地,都有合理的理由。要问萧砺有没有遭遇刺杀,没有人比她本人更清楚。”
《青梅煮酒》节目组的曹芳和刘磐夫妻档就掏出手机准备联系萧砺,却发现短信无法发送:“她现在收不到信号?这是什么意思?”
收不到信号的解释有很多,但反对林云志很愿意往坏了想:“说不定被林云志骗到荒郊野外,遭遇埋伏,有什么不测。”
又吵吵嚷嚷的向上告状。
都督不希望一个在地府收视率达到95%以上的节目,对这种争议性事件有参与或是引导,导致一部分观众抵制这个节目。都督只希望保持稳定,直播弑君唯一的目的是削减怨气,而且是超过一切祭祀和设法坛打醮,极其有效的消除怨气。等到消灭了雪灾,再探讨解禁的问题。虽然现在怨气降了接近三百个点,但专门报道雪灾的电视节目,依然每天都有内容可做,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鬼魂被雪灾逼入轮回中,汉高祖又在拿他们领地内的雪灾阴阳怪气。
“年轻小鬼,分不清轻重。司马,你去警告林云志,别把个人立场带到节目里。萧砺支持什么?”
包祭酒:“萧砺没有透露任何立场。”
都督:“嗯。”
林云志刚准备出去找个休闲消遣一条龙的地方,精油按摩推拿,再加上看戏、听歌、超豪华自助餐,安慰安慰自己。
带着小姨班池和沈云英这两个女人,一起去享受生活。
沈云英的兴趣不大,她偏于保守——虽然明代的夏衫会露出胳膊,最热时露出胸口,但在极度保守的阴间和过分自由的阳间,她都不是很满意。只是答应了萧砺,替她保护林祭酒,就这么呆着。
她躺沙发里,享受女技师的足部按摩。
鬼魂和活人一样能知道冷热,捏脚泡脚也觉得舒服。
里屋里,林云志浑身上下洒满玫瑰花露和杏仁精油,两名工作人员一上一下的服侍她,一个按摩脑袋,舒缓肩颈,另一个捏腰捶腿,虽然现在脖子里没有明确的颈椎,但天天写东西还是累。
忽然有人敲了敲门:“是林小姐吗?有人找您。”
“不见。”
班池正忙着说萧砺的坏话,试图告诉外甥女,还得是自己家人信得过,外人跟你不是一条心:“不会是萧砺来赔礼道歉吧?”
门外的女浴工作人员锲而不舍:“是辟雍的工作人员,她说是奉上司的命令来的,有些话必须当面转告。她还说,您要是不想干了,可以不见她。”
“哎呀烦死了。”林云志大概猜到是谁,都督身边三个秘书,两男一女,那个女秘书姓司马,脾气大还很强硬,是那种能卷赢男人的女强人。只好坐起来,在镜子前欣赏自己美丽的身体,匆匆穿上浴袍:“小姨你躺着吧,我一会就回来。沈小姐,你不用跟我来了。司马秘书跟谁都没什么好话。”
她跟着工作人员匆匆出门,去往贵宾区专用的会客室。
二人一前一后走着,工作人员突然回过身,没等林云志疑惑的开口,一刀捅了过去,捅了个对穿。
“再敢提议放开禁色令,我们还会杀你!彻底杀了你!”
林云志痛的喊不出声,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才不知所措的想要逃跑。
工作人员一把抓住浴袍的腰带,把刀子拔了出来,带有洪门堂口标志的刀子可不能让林云志带走。她低声说:“司马秘书还在休息区等您。林祭酒,您可以过去告诉她,您得到了一个教训。”
林云志在死亡的恐惧中回过神来,想起鬼被杀几次还死不了,放声尖叫:“啊啊啊啊!”
沈云英闻声一跃而起,一个箭步闪到走廊上,眼前的场景触目惊心,林祭酒肚子上鲜血淋漓,而旁边工作人员手里提着一把刀。她伸手在发髻上一抹,抽出一把修炼了五百年不曾离身的小小飞剑:“着!”
如同被精准爆头,工作人员眉心溅出一片血花,当时就倒地不起。
沈云英两脚上的生姜精油全都蹭在地毯上,奔向自己应该保护的对象,满心懊恼:“林祭酒?林祭酒你定定神,要不然不透明度掉的更多。鬼会被吓掉魂。”
几个门缝都开了,裹着浴袍的女宾们睁着一只眼睛看发生了什么事,有人一眼就看到‘横尸当场’的林云志,吓得大叫一声,关门上锁。
林云志泪落如雨,一只手堵着肚子上的伤口,挣扎着扑到她怀里:“呜呜呜呜呜。”
沈云英忽然就心软了:“别害怕。没事了,她已经被我杀了,马上就会被逮捕审问。我没保护好你。”简直是愧对萧砺,怎么就一时偷懒,没跟过来呢。
林云志大哭:“好痛啊,我头一次被人捅刀子。”
沈云英挪了挪她的浴袍腰带,勒着伤口,一个公主抱把人从地上捞起来:“我带你去休息区,店家肯定会请太医过来治好你。”
已经听到拉响警报的声音,保安马上就赶过来。
林云志气若游丝的说:“所以司马秘书没来找茬,纯粹是她为了刺杀我,骗我落单。戒色党完蛋了,我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他们这是无耻的恐怖袭击啊司马秘书?”
司马秘书面沉似水,冷冽的看了看被血染红的浴袍:“你应该承担自己的责任,尽忠职守,不是犯了错之后装模作样。都督让我告诉你:‘别把个人立场带到节目里’。要是我们看到,你在直播弑君的节目里,授意萧砺谈到和节目无关,和皇帝无关,和降低怨气无关的事,那就好办了。听明白了吗?别装死。”
沈云英好声好气的说:“林祭酒真的受伤了,刚刚被工作人员捅穿。”
司马秘书冷漠脸:“苦肉计?证明给我看。”
第153章 “不论什么时候,永远有死士。也有人情愿以死明志。”
林云志吓得浑身发软,站都站不起来,偏偏心里更害怕:“不是苦肉计,是那些狂热的戒色派她说要给我个教训。”
司马秘书只是冷冽的看着她:“证明一下。”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不能证明,就回去禀报都督,说小林非但不认错,还制造苦肉计增加筹码。
林云志吧嗒吧嗒掉眼泪,而对方全然不为所动。
僵持了片刻后,她颤抖着扯开浴袍的衣襟,露出肚子上的刀口:“满意了么?”
司马秘书冷笑一声,上前伸手,两根指头剥开伤口,吹出一阵阴风,这阵阴风吹透了伤口,冻的林云志肚子都发麻,但也不那么疼了。“自作自受,非天与人。”
“你啊,绿豆蝇坐月子--抱蛆(抱屈)。”司马秘书教训了两句:“你骂了多少人,树敌多少。人生在世,就算不能与人为善,也要秉公办事。似你这般,不论有关无关的事,上去就是污言秽语,你被人恨之入骨是小,耽误了直播弑君是大。”
林云志气的七窍生烟,又没有精力还嘴,就在沈云英怀里闭着眼睛,默默翻白眼。
司马秘书:“认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你要是闲散文人,清流名士,闲散文人,没人管你说什么。做了辟雍的祭酒,负责一个了不起的节目,就应当晓事,谨言慎行。念在你真受了教训,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她离开之后,林云志气的都快爆炸了,在沈云英怀里断断续续的说:“别以为我会怕他们。粉身碎骨浑不怕!后面忘了。他们为了这条不合理的法律,居然敢杀人。”
沈云英忍不住了,直说:“现在的法律很公允。女人不许暴露肌肤,男的也不许。说书场没有荤场,看戏没有粉戏,更没有青楼和舞厅,公开场合没人敢说荤段子。传说中的第十个领地不就是这样的吗?”
林云志气哼哼了半天,倒也说不出反驳的理由。生前酒局上,男的说黄段子虽然会被她狠怼,但依然恶心得很。“我没有错。”
沈云英秉性平和:“您应该雇一些专业的保镖,日夜陪伴左右。我不是专业的,而且是萧夫人嘱托我保护林祭酒,可惜没能做到。”
林云志有一瞬间愕然了,她还以为沈云英是想要继续参与直播节目,刻意讨好自己呢:“是嘛。她自己不来保护我,却托你来,哼。她太官僚主义了,就算她预料到这些混蛋会刺杀我,但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自己还躲的远远的。可真不像看起来那么有血性。”
沈云英正觉得愧对承诺,突然有些生气:“萧夫人事务繁忙,岂能每时每刻围着你转。您那位在交往中的唐殿臣,不也是抛下你上班去了吗?”
林云志:“不和你吵。”
目光转向在旁边道歉的女宾区大堂经理:“太医来了吗?那个人抓起来交给武德司了吗?”
“太医马上就到。至于那个刺客,实在抱歉,在保安到之前,她吃了毒药,将不透明度消磨到最低,化作清风投入轮回去了。”
这种靠着形骸无法维系,强行进入轮回的法子,不太容易变成健全健康的人类。
林云志目瞪口呆:“啥?啥玩意??”
沈云英却道:“不论什么时候,永远有死士。也有人情愿以死明志。”
林云志一点都不感动,挣扎着坐起来,捂着肚子气呼呼的大叫:“她他妈的这不是拿我的死明志吗?”
女经理连连道歉:“非常抱歉,我们保安不是专业人士,女保安太不好招了,赶过来的时间太长来不及。鄙公司全权负责您后续的医疗,给您升级到顶级贵宾,以后所有消费全部免费。”
太医一般不出诊,除非价格特别高。很快就来了,从她到达开始计时,不到三分钟时间,贯穿伤恢复如初,光滑平坦的小腹和紧致的后腰上,只残存着些许血迹,伤口完美愈合。
太医拿了厚实的红包就走了。
林云志咬牙切齿:“不是她死了就算完事了,谁还没有亲朋好友?”
记者第一时间赶赴现场:“现在我在金盛娱乐的旗舰店女宾区门口,在我们身后,《直播弑君》的林祭酒遭遇了一次刺杀。这件事究竟是皇帝的复仇,还是因为林云志近期提议修改法律所导致的意识对立,这件事还没有得到答案。林祭酒?林祭酒请你接受采访。”
林云志其实是很想说自己也可以以死明志,我就是要搞瑟瑟,但司马秘书冰冷的眼神还是把她吓到了,比起瑟瑟这款有益身心健康的爱好,自己付出一切的事业更重要。万一找个借口说我不合适,换一个节目负责人,那我就亏大了:“不知道,凶手已经自杀了。后续由武德寺调查,我也在等他们的调查结果。”
记者不依不饶:“萧砺的工作人员拒绝接受采访,并且失联已经至少三天,您认为她和这件事有关吗?如果因为您的不当言行而导致灾害发生您是否会承担责任?”
林云志沉吟片刻,说出了那句媒体人最讨厌的话:“无可奉告。”
她丢下小姨不管,躲躲藏藏的带着临时的女保镖,悄悄前往萧宅。
老苟开门只看到一个人,当初有过一面之缘:“沈夫人,您怎么突然来了。快请进。这位是?”
沈云英看了一眼躲在自己身后警惕观察左右的林祭酒,这也是‘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够’。她平静依旧:“狗先生。这位是萧夫人的知己好友,正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