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绎
老苟笑呵呵的侧开身子，拉开大门，伸手示意：“二位请。”
蒙着脸穿着黑色公服的林云志进了门也不吭声，等关紧大门，才扯掉面巾：“萧砺躲哪里去了？谁能联系上她？”
“林祭酒？”老苟介绍情况：“主公和军师先生，管家都出门去了。万秘书在家里，我去请他。”
万山正在书房里看书，那位很聪明的噩梦先生给他一个书单，三百多本，按顺序试了试，果然值得一看，他每天用一个小时处理送到萧宅的书信和请帖，各写回信礼貌拒绝，另外二十三个小时读书看报。何止是好，简直是精妙非凡，而且无所不包，从‘冥府的种植’‘阴间的战争’‘冥府的商业’到政治经济制度，法律的变革历史，全都清晰锐利。
听见窗外骚动声，穿上外套走出书房：“林祭酒，沈夫人。有失远迎。”
林云志急切的问：“萧砺到底去哪里了！你能不能联系到她？！”
万山沉吟片刻，看陈淑过来给两位女士上茶，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林祭酒，我家主公只顾着忧国奉公、克己复礼，对于这些与百姓无益处的争论，实在不想参与。大家各抒己见，求同存异，您也不必强求。”她不至于狂妄到要求萧砺一定要支持她，附和她吧？
林云志：“我问你能不能联系到她。别糊弄我，我知道萧砺跑出去玩了，她那个人不可能断掉和外界的联系。”
万山被奇怪的胜负欲控制住，他还不能公开身份，但想要占据自己是最被信任的人：“在冥府中能联系到她的人，除了耶律主持，也就是我了。有什么事吗？”
林云志憋着一股火：“我需要她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用不着跟你说。”
万山从兜里掏出萧砺的印章，他当然不是那些肤浅的人，睡过觉就迫不及待的到处炫耀，成什么了：“我是她的秘书，她的好朋友。在她不在期间，我可以全权负责萧宅内的任何事，调配资源，签署合同。萧砺在做一件重要的事，没有足够合适的理由，我不会让任何事打扰她。”
……
项城没有手机信号，就连折纸的书信也因为距离太远，需要一定强度的法力支持。
萧砺在学最原版的霸王戟。
不是什么天才，于是被缺乏耐心的老师、刚认的便宜祖宗打的砰砰响。
项羽平生不曾教徒弟，也没有参照物，暗暗的恼火，拎着酒瓶子自斟自饮：“你啊，成不了万人敌！”
萧砺饶是脾气再好，也有点要急了，哪有人教一遍就让人模仿，模仿不到位就开始骂人，什么混蛋老师。她自谦说些笨鸟先飞的客气话，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实际上认为自己是天才美女，闺女也是天才美女，我只需要几天时间就能追上别人几年的训练哦！
雪地里刮过来一阵怪风，风落在萧砺面前，就是胡雁归：“主公，万秘书说冥府出大事了。”
萧砺攥着长戟发狠，心里的怒火烟消云散，忽然一笑：“他想我就是天大的事～”
“那不是。”胡雁归：“林云志被死士捅了一刀，对方捅了她就自杀了。辟雍内正在联名弹劾她，还把她之前贪污的证据递交上去了。媒体大力报道对于禁色令的纷争，辟雍门口有数万鬼魂游行抗议打架烧书，您的各个粉丝后援团都在抗议，要求您支持什么的都有。目前被逮捕了数千鬼魂。还有很多人知道您失联的消息，都猜测是对家干的，您以前从未彻底失联，有辟雍人士对着镜头展示了你在信号区外的事。各色谣言横飞。”
萧砺扶额，本来以为只会被人打一顿，没想到这么狠，也是啊，古往今来的狠人都在这里：“我知道她肯定得出事，怎么这么多事。”
“怎么能乱成这样！我就被人揍了几天，怎么乱成这样！”
“祖宗啊，我先走了，我那边事乱得不行。”
项羽对林云志这三个字还挺熟悉，片尾字幕上，导演也是她，剪辑也是她，编剧也是她：“她对你忠诚吗？”
“谈不到。”萧砺想了想二人之间的关系：“她希望我对她忠诚，在外大杀四方，忙完了回来做她的跟班小妹。”
项羽愕然大笑。
韩信暗中蛐蛐了一番。
第154章 出门时穿戴整齐的衣衫已经近似乞丐服，遍身都是被项城那终年不绝的雪花腐蚀的破洞，还有被项羽揍的脚印。
回去的路上，噩梦先生说：“我还从没问过，你和林云志的关系如何。先入为主了，以为你们志同道合，不分彼此。”最起码萧砺在采访上都是这么说的，她看起来非常真诚。
韩信感觉自己还是单纯了，以为只有男人和男人之间才在一较高下，女人只会温柔贴贴，就忘了一山容不得二虎。
萧砺沉吟片刻，试图精炼：“你见过那种控制欲很强的妈么？电视剧里那种。既然希望小孩飞黄腾达，又管小孩穿什么吃什么做什么，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完全得顺从她的心意。粉丝圈的妈粉也类似于这样。以前冲突不多，无所谓的事我都顺着她了。”
韩信：“闹心，不看。不过明白了，那么你对她，又是怎么一个计划？”
萧砺道：“我很喜欢她。林云志的才华、精力和敏锐程度，非常难得，就阴间来看，是无法取代的才女。我希望她能做我的下属，听我的话，不要总跟人吵吵。因此我也不说她过分，人生在世，谁不愿意让别人听自己的？不过林云志嘛，她可能就是因为爱骂人，才有这么敏感和快速的反应力，网上，哦您不上网。人间网络上，两伙人为了一件事开始掐架，种种奇招迭出，多少年前的丑闻都能翻出来，没有七寸都能硬造一个七寸出来打。”
爱看热闹，但不敢说话。
飞舟上的二人一狐一鸟都笑。
萧砺叹了口气：“林云志一直都是这个脾气。之前听人说，‘君以此兴，必以此亡’，她因这脾气成就一番事业，果然也因此招灾惹祸。却不知道我将来会折在哪一点上。”
噩梦先生：“主公，其实你爽死了。”
萧砺绷不住笑意：“被你看穿。这次回去捞她一把，看之后谁才是真正的领导啊～”听我话好嘛，听我的话！
一回到有信号覆盖的地方，先给师父报信：[项羽不像传闻中那样疯癫，还挺可亲的。认了祖宗，天知道有没有血缘关系，反正无从查证。他也没要求改姓，城池赠与我了，只说如果背约就来杀我。]
耶律主持秒回：[甚好。等到你应诺之后，再投资建设你的城池。现在有点乱，你支持戒色令吗？]
萧砺早就想好怎么回应了：[现在的戒色令，确实是压抑人的癖性。一旦放开，不可避免的对女鬼们造成剥削，削弱鬼魂的尊严。自古世事难两全，我支持上方制定的任何法律，号召大家保持平和。]
耶律主持：[好孩子，懂得见微知著。穿严实了也不耽误小鬼们唱歌跳舞，消遣娱乐。]
哪有什么艺术或娱乐非要露胸露屁股才能看的。那不是正经东西——生前不好色，死后也不近女色的主持如是说道。
接下来又告知林云志自己回来了，有诸多辟雍同僚发来消息，萧砺的手机里加了不少人，只是过去不聊天，现在一传说她死了，许多幸灾乐祸的人开始假模假样的询问安危。
她犹豫了一下，先不回复，只管回去忙自己的事。
……
万山听林云志抱怨了半天，他也不吭声，完全像个漂亮花瓶似的坐在旁边点头。
心里已经有个完美的方案，既能帮林云志脱罪，继续拿住这个节目组，也能让自己的爱人占据更有利的位置。只是这个方案不能由自己提出，一来是能成大事的人都很自我，不会莫名其妙的听一个陌生男的教她做事。二来是这件事要让萧砺告诉她，才有分量。
偷偷发送了两条消息：[林越跳脚，办案小组查实的证据越扎实]
[认罪悔罪、积极退赃，再加上她特别有用，我看能稳住]
林云志明显有些不安和愤懑，坐在舒适柔软的沙发里，已然坐立难安，精干漂亮的脸上有几分动人的栖栖遑遑，一根一根的抽着烟。巧克力口味。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可能会被换掉，别的不说，近四、五十年内哪有这么有血性的国产导演啊。以前的导演有血性立场坚定不怕死，但是技术又不如自己，还有家庭牵累，哪敢得罪各个朝代。但在司马秘书正式警告之后，沉下心来仔细反思一下，配乐有许合子，剪辑有杨光远，直播期间则完全由萧砺控制场面，组局已经完成了，把我踢出去也无妨。
可能别人都乐意，但只有萧砺不会愿意，换别的祭酒过来，她哪有现在这么大的自主性，哪一个新来的领导不得指手画脚？
按捺不住，又问了一遍：“萧砺到底干什么去了，是不是预料到要出大事，先躲起来了？”
万山心平气和的说：“如果这件事能透露，我为什么不告诉您呢。萧砺不是怕事的人，如果她是，从一开始就不会接触您的节目。”
林云志忽然松了口气，觉得很有道理，她开始争取这个人的支持：“你看，萧砺现在工作简单，上班前我也不上价值，结束直播后不开会复盘，我也不简单的讲几句就讲几个小时。萧砺不用被不可预料的外部沟通打断，没有新项目，没有晨会例会，不用写资料填文件写心得感悟，结束直播之后就放假，不需要她每天去报道，不安排学习。新的女上司不会像我这么爱她，如果是男上司，萧砺又要避嫌，又要合作，又要避免他家家属多疑好妒。”
万山自诩，不论是作为情人还是秘书，都是心腹：“林祭酒说的很有道理啊。”
林云志微露喜色。
“我想萧砺肯定不愿意有不相干的人来摘桃子。”万山故意顿了顿：“如果事情危急到了那一步欢乐鬼鬼的包笑既是主持人又是祭酒，音乐频道的郭祭酒也是主持人，青梅煮酒的夫妻档，刘磐也兼任着祭酒。萧砺为了守住你和她的心血，可以兼挑二职。”
林云志瞬间目瞪口呆，心都凉了大半，茫然无措的盯着后方镶金缀玉的后土娘娘画像。
神像平和慈悲，温柔宁静的看着阴间一众鬼魂。
她想要反对，又没有实力反对这一切。不想让领导的位置落在萧砺手里，可要是给别人，还不如给她。自己在阴间这些年，一个至交好友都没结交下，看得顺眼的就单位里这几个人，可是杨光远和李强虽然不错，却是成气候之后才来的。同学会里的同学虽然多，林氏宗族的列祖列宗虽然多，那都要一路向上才能维系住，在官场上失利被贬，没人会帮我。
万山故意等她安静的有点绝望时，才亮出手机里的短信：“萧砺让我跟你说‘别着急，别害怕，等她回来帮你想办法’。”
这句话宛若续命似的，林云志看清楚了发信人和文字，微微松了口气，这才要看自己的手机，却丢在金盛洗浴，没有拿回来。
一道流光飞来，落地就是萧砺一行人，她其实是修行最浅飞的最慢的。
出门时穿戴整齐的衣衫已经近似乞丐服，遍身都是被项城那终年不绝的雪花腐蚀的破洞，还有被项羽揍的脚印。
大步走进屋：“林老师，别担心，我支持你。”
林云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感动了一会，又说不出肉麻话：“萧萧，你怎么弄成这样啊！加入丐帮了吗？”
萧砺哈哈一笑，对万山道：“跟我祖宗成功相认了。”
噩梦先生始终眉眼含笑，英俊又愉快的点了点头。
管家带着没多少的行李搬回来。
万山不动声色的狂喜，一座城池或是一个撬动地府的节目，当然都应该属于萧砺。他常年有些阴暗的眉宇间都明亮快乐了：“乔帮主他老人家一向可好？”
“好得很，劳你费心。他老人家把我打成这样，可见是身心健康，福寿绵延。”萧砺阴阳怪气了一下，走到镜子前照了照，一种特别不同的帅：“现在局势怎么回事？”
“危如累卵，四面楚歌。戒色派，保皇党，你的粉丝团，我之前结的仇，全都一起来攻击我。还有人翻出来我之前收钱的一些事。又有不知名人士派来死士，我怕他们有用不完的死士。都督让司马秘书警告我，直播弑君可以换一个祭酒。”
萧砺：“这都不要紧。林老师，你给我句实话，为了解决眼前的问题，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林云志毫不犹豫：“我可以不要面子，什么恶心的话都可以说，人家骂我我也可以笑脸相迎，除了陪人睡觉之外什么都行。我只怕这么做也没用。”
见她和沈云英都有些愕然，林云志苦笑一声：“你有没有听说过那句话，‘逃离才是刻进女人身体的史诗’。纯属放屁，我有点家世背景，要去争去抢，没有什么为了体面要吃亏的道理。我从小读的也是经史子集，哲学名著，家里人有人经商有人从政。我家家训就是力争上游，上学要考全年级第一，所有出头露脸的项目，只要能竞争，就一定要寸步不让。只要现在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只要你和我还是知己好友，你教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虽然骂她官僚，但知道有用，且经验丰富。
噩梦先生在旁边说片汤话：“我家主公的一点薄面，未必能如何。”
其实不知道她有啥计划，只是去睡觉之前最后说一句。
萧砺终于坐在主位上，手旁香炉里，万山亲手上了三支香，听她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你背后真正的靠山，就是咱们辟雍的大领导。”
林云志巴巴的看着她：“要请耶律主持说和吗？”
“那当然不行。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过在卓老师身边，看也看会了。”萧砺道：“你写一篇检讨，准备好之前收的贿赂的钱，加一倍。准备好下一期的策划，再给司马秘书准备一份厚礼。我陪你去认错，别担心，她还肯警告你，就是还有机会。钱够不够？”
“够。周边的分红刚到账，才买了一套房子。”林云志迟疑道：“下一期的策划，我还没想好。”
“汉灵帝汉桓帝都行。”萧砺礼貌的介绍：“噩梦先生，我的军师。汉高祖的江湖地位远比你我想的更高，这件事背后，他绝对是大头。新的一期节目就是咱们的回应。”
顺便把项羽的要求满足了。
赶紧的把，总感觉他憋着揍我，还嫌揍我不过瘾，拳头捏的嘎吱嘎吱的。
那得啥样人才能让他打过瘾。
林云志不疑有他：“都听你的。‘先帝在时，每与臣论此事，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这二位也算是顶流了，合情合理。但是我不会说自己的立场有什么问题，我可以保证以后再也不公开提。”
我匿名喷人！
萧砺：“我去换身衣服，你就在我家写。”
林云志缓过来了，恢复了机智：“别换衣服，你这套看着太惨了。特适合风尘仆仆的帮我卖惨。萧峰为嘛打你艹，我傻了，是你别的祖宗。”
屋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第155章 在去辟雍的路上，林云志依偎在萧砺肩头，心里已经安稳下来，故意显……
在去辟雍的路上，林云志依偎在萧砺肩头，心里已经安稳下来，故意显得有些彷徨无助。如果说出了事非要小鸟依人的求人帮忙，她宁可萧砺，冲她卖惨：“你为什么能忍住不支持解禁。你这么多情的一个人，又到处买书看，为什么能在发言时保持冷静？”
萧砺换了一套衣服，只留着淡淡的风霜，很吃这一套小女孩撒娇的样子。本想说，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进政府部门当了文员就不正眼看人的人我见过，在卓老师面前翘二郎腿吐烟圈的富商我也见过，地方上的恶霸豪强士绅前恭后倨，对卓老师恭敬谦卑对万秘书和我颐指气使的傻叉，我也见过。
当背景板就这个好处，暗中观察所有人，学了经验教训，也见识过什么样才能长盛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