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绎
十九个鬼就在大厅里各自找椅子坐下，等着幽绿色的鬼火烧起这支香。
一种静谧优雅的桂花和檀香的气味扩散开，非常香，像庙宇中的桂花树飘落满地，寂静，圣洁，以渺无人烟的端庄巍峨带来精神上的洗礼。
一根香燃了一个半小时，让所有鬼魂吃得很饱足。
萧砺带着精神上的满足和恍惚，心平气和至极，非常希望出去透透气并来一根带劲提神的藤椒火锅味。现在的状态不好，太松弛，不适合应对不测之事。
胖子吐了口气：“大手笔啊老板。”
李路盘着铸铁珠子看文件，抽出一个预约：“走，干活去，把车赚回来。小方，黄毛，小皮，你们仨跟我来。”
这次真是普通的搬家，房主小夫妻俩跑来跑去的帮忙，然后发现他们真的很专业之后就开开心心的贴在一起。
原来两人是婚前遭遇意外丧命，死后努力了几年，靠着父母亲朋同学好友送来的祭品，从城里狭小公寓换到郊外别墅，准备继续结婚。
暗淡的天色下一道黑雾直冲这边而来，少顷就到了眼前。
唐殿臣挽着林云志落地，看她穿着朴素的工装制服，扛着一个棺材从屋里走出来，上前礼貌性的搭把手：“萧夫人神气充足，灵气内敛，气色好极了。”
李路刚要看向方应柔：“她姓萧？”
萧砺认得唐殿臣，不知为何，他身边那个女人过分炙热和挑剔的看着自己。“曾用名。”
唐殿臣感觉自己好像戳破了什么，尴尬：“这位老板，鄙人和萧夫人有些话要聊。能否借一步说话？”
李路讶然：“这是故人到访？你们请便。”
萧砺看着林云志，这女鬼的眼神挺熟悉的，但有点不爽，简直是那种空降下来锋芒毕露但异想天开的人。笑道：“不是故人，我的亲人故友都好好活着呢，死的只有仇人对头。幸好我只有微薄之力，无人记得，尚有容身之处。”
林云志：啊，莫名怜爱了。
第21章 需要你这样敢杀人、会说话的大美人
这里是真正的荒郊野外，虽然有许多宅院，在地府没有靠谱的房地产商和物业，这两个项目始终做不起来，自己雇人盖房子，自己除草种花。这里有些泥巴墙和篱笆墙围拢的小院，更多的则是荒草疯涨的荒野，连道路也不可见。
唐殿臣从兜里摸出一个贺卡，展开来是立体的亭台楼阁3D贺卡，注入法力往地上一撇，眼前出现一座精美秀丽的雪白八角亭：“没耐心上色，还请二位不要嫌弃。请，请。”
林云志愕然，来的时候说好了，速战，拉着她就去试镜，免得让其他人听说消息，前来恐吓。她始终觉得卢骥失败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其人系出名门但是草包，另一个就是拖延的事件太长，粉凤凰、黄祭酒和诸王司的秦平戎等反对派暗中恐吓他，本来就草包，还把胆掏空了，变成空草包。
唐殿臣以目示意：稍安勿躁。不把事情说清楚，拉着她就要去戒备森严的陌生环境，让她签合同，萧夫人会怎么想？
普通有戒心的女人会觉得‘你他妈的想骗钱’，萧夫人的反应容易更激烈。
林云志：哦。
萧砺佯装看不见两人使眼色，谦逊柔和的笑了笑。勾魂使者穿的制服，但林祭酒在黑纱圆领袍下面，穿了一套十分时尚的潮牌卫衣和长裙，等二人都落座才坐下：“勾魂使者，我此前正想找阁下，又不知尊姓大名、如何联系。想不到天缘凑巧，您竟主动来找我。”
唐殿臣哈哈一笑：“不是唐某来有事相求，前日偶然提起萧夫人武艺超群、与众不同，这位辟雍的林祭酒大生爱才之心，一定要见你一见。觉察到萧夫人气息在城外时，还以为夫人一时激愤，打算落草为寇。没想到打扰工作。萧夫人找唐某有什么事？”
林云志仔细打量她：“对，你先说。”
“听说别的鬼都是过了头七才离开人间，更有甚者，一直能留在人间，跟在自己的伴侣、儿女，或是极其在意的人身边，或者是住在墓穴里，就连小猫小狗也可以跟着主人。”萧砺有些不解：“我为什么一死就被带走了？”
唐殿臣：“夫人岂能和别人同日而语。”
萧砺一怔：咋你也暗恋我？
“我也有留恋的养母，心爱的女儿，和常人无差。”
唐殿臣详解：“勾魂司凡事以仁为先，寿终正寝或是慢慢病死的人早有准备，可以跟在家人身边，而所有惨死导致魂魄不全的鬼魂，都会尽量及早带走，以免诸事不宜。
一般的鬼初始不透明度在1～5之间。不透明度达到10%的凝形级，就代表着精神韧性过人，透明度达到10以上还是被恶意杀死的人，极有可能变厉鬼。很多鬼魂修行一甲子，都无法把灵魂凝练到15%化形级别，而你是14%。当日幸好萧夫人持身正直，若是动了一念嗔心，堕入魔道，唐某不死也得半残。”
萧砺恍然：“想起那日情景，常让我惭愧至极，夜不能寐。唐大人手下留情，反倒是我不知进退。”
唐殿臣心说你这就有点肉麻了，我官位还没高到被人插瞎一只眼睛还要说威猛不可当的程度，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我要是让着你都对不起道德：“咱们不要在这里猛夸对方矫健，林祭酒听了还以为是串通一气来哄她。”
林云志被俩人商业互吹腻味到，萧砺看起来没有视频记录上那样美丽和充满压迫感，看起来略微……低调和朴素，远远算不上光彩照人。工装肌肉美女是她的XP，那是非常性感迷人的，仅次于戴枪带和大腿绑带的战斗装美女，很想要这样的老公。但工装美女≠朴素的女工人，难道非要砍人时候才能散发性感光彩？这是什么反差萌？
“我有些问题想问你。”林祭酒仔细端详萧砺，她素颜是浓颜系，眉毛乌黑浓密，鼻梁高挺，嘴唇饱满。她的身材颇为高大，姿态挺拔舒展，面部线条清晰锋利而美丽，有一双很美丽的眼睛。当这双眼睛注视着你的时候，绝对不带有俯视意味，而像个温和又专注的好友，一点点的剥光你身上的伪装，她看起来很宁静，似乎马上就要拥抱你。但看过资料的人都知道，萧砺能用一个拥抱，让人彻底陷入永恒的宁静、其实是死后的骂街之中。“你最喜欢哪个朝代？”
萧砺毫不犹豫：“现代。”
林祭酒大觉惊喜：“为什么？很多人在回答这个问题时，会下意识的排除掉自己生存的朝代。秦汉唐宋元明，都有好多忠实拥趸，还有好多人跑到他们的城池去！这些笨蛋！现代才是最好的！”
萧砺笑了起来，上次见的傻逼官二代为宋徽宗感到委屈，真想徒手打死他。抓抓头发，把遮住额头的碎发都捋到后面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控制着自己的肌肉和神态恢复鼎盛状态。不知道这小美人为什么来，但诱惑一下也不妨碍。
眨眨眼：“我喜欢热武器和摩托车。至于历朝历代的区别嘛，我学识浅薄，分不清楚。哪朝哪代的皇帝都在电视剧里忙着谈恋爱分手吵架复合。”
这不是全然实话，真正热爱现代的原因是，貌似只有现代才能让一个文史扑街，数理化也就凑合够用、除了战斗力和情商都很高的女人拥有自己生前的状态。
古代好像只流行才女和苦情剧小白花，而且没有女官——电视剧里出现的女官总要和老板谈恋爱生小孩，达咩。很爱老师和师母，但CP粉，基础是老师永远专注事业永远理性克制的状态不能崩塌。
唐殿臣：“噗哈哈哈哈哈哈，失礼了失礼了。”
林云志看她只是抓抓头发，原地变美，心说难道这就是高级别的伪装吗！
“不瞒你说，我就是骑摩托车摔死的。”
萧砺哑然，她还不太适应这种谈话的展开方式，就听到她问：“你杀过人吗？”
“我该怎么回答呢，这种事能承认吗？林祭酒，您想要哪种答案？”
林云志深觉她太油滑了：“我希望你能对我诚实。这是最基础的要求，冥府有的是法子分辨每一句话的真伪，我也能查阅你的过去，决定你的未来。”
唐殿臣觉得这有点幼稚，但对此不发一言，尊重别人的说话方式。
萧砺微微欠身，盯着林云志的双眼，这是一双高傲明亮略显焦躁的眼睛。林祭酒的话信息量不多，在生前世界里，科级、处级、局级哪一个层面的人说不出这样一番话？进入体制内就惯于扯虎皮做大旗，官职越小屁话越多。林祭酒的官位如果足够高，话就不用说的这么重，这么色厉内荏。
老师一向举重若轻，动怒时也极少当面说狠话，而且直接慢吞吞的作出决定，自己也学会了这种做派。不要轻易说硬话，展现实力再与人为善，放狠话说了就要做到。
萧砺现在可不用抓住每一个机会，只是态度诚恳专注：“有些传说里人的灵魂形态是一本书，生前所经历的每一天，都会成为灵魂书上的一句话，一个段落，而那些最重大的事件，成了书籍的插图彩页。林祭酒，我的经历都摆在您面前，从生到死，我所有的秘密，我的一切，我的孩子们。您愿意让我稍微了解一下，是怎样一个人需要我效力？”
“诶不对，你只有一个女儿。”
萧砺短暂的闭上眼睛，真心感谢自己确确实实是死了，在人间，自己的同事可不会知道自己的住址和女儿。微微低下头：“难怪人家都说欺人莫欺天。”不会一直盯着我吧？那我刚和对门冯老板发展起来一点的私烟生意，还偷了把刀还在那里费心掩饰，难道都被记录在档案中？尴尬！
林云志顺着脊背涌上一股酥麻：“你应该先了解一下这份工作的内容和待遇，现在搞得，好像我在强迫你。”则感觉真叫人暗爽、脸红。如果她的社会身份更高一些，那真的就更爽了。将来，哼哼，我的节目成为地府收视率第一，你大火特火，只在我面前低头，爽死了爽死了。
“这个项目是央视（辟雍）重点项目，具体内容截至目前保密，签了保密协议之后才能参与测试。需要你这样敢杀人、会说话的大美人，痛殴一些在他们生前就应该被打个半死再救活了继续上刑的大坏蛋。你敢跟我走，去试试吗？”
萧砺笑道：“我和高薪的保密项目总是有缘。”
但是否和你有缘，看情况吧。
唐殿臣愉快的鼓掌：“了不起啊萧夫人，才刚死就学会了”他本来想说泡妞，但是这一句话损了两位女士，虽然气氛莫名有点怪怪的：“阴间的面试方式。”
“我见识短浅，您怎么找到我的？阴间也有大数据吗？”其他人有类似于电话簿的东西，互相储存气息。地址则需要一撮土。
唐殿臣看她们应该打不起来：“循着气息测算方位，待你修行过了烟魂（30%），接近结丹（60%）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了。我还有工作要忙，二位在一起说话方便，不用我这个啥也不懂的男人作陪。告辞了。”
萧砺问：“那将来有贵人提拔，手头宽裕些，想请您品香，可以写信去勾魂司吗？”
唐殿臣并不在乎：“行啊，写给唐殿臣。我生在乱世，爹妈很是向往贞观盛世的朝堂，这样一个殿臣。”
萧砺还准备借由这位热心人士打听孩子的现状，以及治愈小孩的可行方式。
人间的境况怎么就没有人给我办丧礼吗？？十多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难道暗杀我的人还杀了我们其他人？
林祭酒迫不及待的拉她回去商榷直播工作，她看起来位于平均线之上，一旦萧砺取得成功，自己所有完美的企划案都能进行实施。“我带你飞去。”
唐殿臣的身形轮廓变淡，准备身化清风离开：“再会。”
林祭酒从刺绣高定小钱包里掏出一张折纸大雁，迎风一抖，变成一只纸扎的大雁，飞在半空中，她骑在纸扎的大雁上：“萧砺，上来，搂着我。”
萧砺联想到她之前说是玩摩托车摔死的，对安全性存疑，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就去见白太医，那真得约个会安慰安慰自己。大雁身上没有鞍韂，勉强像个条凳，操纵方式是用手抓着大雁的脑袋。
跨在雁上，搂着她软软的腰：“我会不会太沉了？我大概比你重三四十斤。”重在身高和肌肉上。一米六五的苗条美女也就一百斤上下，接近一米七七的战士最起码也得一百五十斤往上才够肌肉的重量。
“灵魂的重量相差不大，你放松就行。”
纸雁在操纵下拔地而起，顺着天空中交错飘荡的风，略过城外的原野、农田，避开高楼大厦，没有回到中京城中，而是绕过城市飞向远方。
萧砺冷眼旁观，保持缄默。
大雁的飞行高度距离地面约有二十米，这里的风并不强，风吹过来时有种透体而过的感觉。远不如老虎管家带人御风飞行那么惊险刺激。
林云志笑吟吟的说：“以前我也是唐兄带走的，我可没敢跟他打架。”
萧砺：“怪丢人的，我连自己是死是活都分辨不清。”
“哪里能事事警惕？抱紧点。”
萧砺心说你要潜规则我么？双臂搂住她的腰，微微低头，在她耳畔轻声问：“林祭酒，前面的红色云团是什么地方？”
血红色的云团从地面上直冲云霄，下端颜色浓稠似血，又像加多了红色素的棉花糖，到了最上面则很淡，是浓雾还是云朵难以分辨。在南七路工作的时候也能看到远处的红色，像是工厂。
林云志耳朵麻麻的，自己的珍珠耳钉似乎擦过她的嘴唇：“那是地狱，也是能源供应中心，看我的漂移过弯！”
还没冲到红色云团附近，先嗅到一种极强烈的甜味，浓稠的甜。
大雁倾斜，林祭酒以极快的速度弧形漂移过弯，一手揪着纸雁的脑袋，另一只手指着红色浓雾：“这里有数以千万计的灵魂。里面像个鸳鸯锅，一半是为了利益谋杀无辜的人，你猜另一半是什么罪名？”
萧砺存心试探：“不服从命令，不能让长官满意？”
林云志感觉这是甜蜜的烦恼，不要这样啦我没有要搞潜规则的意思，我爱我的事业和项目：“那倒不是另一半是因为愚蠢谋杀他人。徽钦二宗都应该在这里咕嘟着。”
下方的道路上有鬼看到骑雁玩杂技的，还是俩鬼——纸雁这种交通工具是孤影级，在法律层面只能坐一个鬼。
纷纷大声叫好、吹口哨、鼓掌。
第22章 “我经常出生入死，不过就死过一次，按照比例来说胜率还不错。”
林云志的同事分两类，小部分是冷嘲热讽拆台的反派，大部分则是冷漠无视自己的。后者还好，见面就当没看见自己，也不来拆台，对《直播弑君》整个节目组都避之唯恐不及。前者才需要防备，因此直接带萧砺回到自己在辟雍大楼附近的宿舍，一栋小小的独栋别墅，门前散落着些许野花野草，一把镰刀上草痕尤新。
“签了，我才能告诉你。你应该很熟悉了。”
萧砺打开一看，还行，仅《神秘项目》保密，在节目推出前，禁止直接或间接的告知除了节目组外的任何人，禁止谈论以及暗示：“有什么监管吗？”
林云志在餐边柜处调弄蜂蜜水：“当然有，没有监管的合同不就是废纸。”看她写了萧砺两个字，这才端着两盏蜂蜜香茶、点一支香来款待客人。香是香积寺新出品的‘情深缘浅’，很贵也吃的很让人惆怅，非要说明白的话，是伤心凉粉口味。
“我这个节目叫《直播弑君》，在人们记忆中萃取的古代社会里，你可以简单理解为虚拟空间，会有一个人进入这个虚拟空间里，按照我的要求，杀死像宋徽宗宋钦宗这种昏君。而全过程会在电视台直播！！后土宫和我这个节目深度合作，你可以猜猜是什么缘故。”
萧砺看着陷入兴奋热切的年轻官员，心中暗笑，还能是什么，政治斗争呗。地府有自己的中央朝廷，秦汉唐宋元明清类似于诸侯国，但并不称臣，而且远隔千里，由旅游团和搬家货运公司来负责保护。人员流动较少，商业流动比较多，各个朝代的官方财团都有把手伸过来，赚的是钱，但不可能只是钱。后土宫这个宗教组织，既然是冥府朝廷力推的国教，遍布上下的信仰崇拜，掌握了法术垄断和人才输送，他们不会背叛组织。
但这确实让人兴奋，很刺激。萧砺的政治不行是卷面成绩一塌糊涂，本质上不傻，也就不装了，没人会给傻子机会：“朝廷准备和这些掌握土地和军队的皇帝开战，那些由每个朝代中最精英的皇帝控制的整个朝代的资源。您这个节目是前期的舆论铺垫，地府终将走向统一。意义重大，价值深远。”
林云志被捧的飘飘忽忽，你干脆说的更直白一点，说我林云志要打响统一的第一枪好不好写进教科书里让小孩去背！可惜不是：“皇帝有他们的意义，以及不可撼动的原因。但你想的太深了，这不是开战。不妨实话告诉你。”她声音激动的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