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绎
“你有点要求太多了。”
御用文人黑着脸被骂走了，回头去立刻炮制了一篇《百姓激愤，痛斥这种行为和黄巢谋反（此处黑体大写并千万不能定义为起义）没有区别》《民女谈及地府问题时悲泣：让他们去死！》交上去准备递交给皇帝看。
后土宫在整个阴间遍布，后土宫、地母宫、斗姆元君祠的称呼不同，但都是香火极盛，都归后土宫的强力管理，都在一边看着‘怨气浓度监视器’，一边看着电视上的直播节目。
电视安放在平时耶律主持远距离开会用大殿里，修道之鬼席地而坐，端端正正的打坐拈香，专心致志的观察每一个细节：“她先钉住宋徽宗的手是不是有什么寓意？”
“感觉这里有些意犹未尽，怨气降低了0.03，如果她杀的更细致一些，宣布代表所有受害者肢解宋徽宗，怨气可能会下降的更多。”
“师兄此言差矣，万一血腥场面刺激了怨气呢？一切还要等到接下来的大雪的环比对比。”
“怨气不独来自于某个朝代，那么朝代更迭中产生的巨量怨气，该怎么平息？辽朝境内产生的怨气一点也不少，她如果承认宋朝联金抗辽是背信弃义的错误，那么辽宋时期死者存留的怨气有可能会暴增。参考资料见《怨气的流动和阶段属性外显的不同状态——耶律主持》《对怨气的追踪以及言论对怨气的刺激作用——澹台子规》。她既然触动了澹台师弟的情劫，那肯定知道言多语失。”
阴间有九个大型朝代的领地，第十个朝代正在神秘建设中，还有四十五座巨型城市，冥府在每一个城市里都有大屏幕，都受中央控制。
有一座城池已经被暴雪笼罩了两个月，这座城市里都是在阴间犯罪的鬼魂，只是最黑暗混乱的一个城市，先死的是那些来不及跑进屋里，就被暴雪压塌的鬼魂，在暴雪中反复被腐蚀，直到称为一个印在地上的影子、一阵吹走的清风。
大部分鬼魂逃进了屋子里，但暴雪渐渐侵蚀了房子的基础，直到轰然倒塌，而这里是拒绝后土宫入驻、也拒绝冥府安装公放显示屏的城池，因此也不会有人来救援。
总有些小孩的屁股在电视前面生根发芽，虎山星大叫一声：“萧砺啊！她热热的很好舔，真是一腔热血。”
虎山花开心的舔舔手背：“是我们给她的灵草打通关系吗？那她是不是应该以身相许了？”
“当然不是了，小小姐。”病虎管家阴森的出现，抓起她的手，强行按在一碗辣椒水里浸泡到所有绒毛变粉红，变成人形的时候禁止舔手。“这不是用钱能打通的关节。就算是一千万，也不够同时买通后土宫、辟雍和冥府朝廷。”
虎山花等他走了，继续舔舔：“泡椒虎爪！”
南七路的鬼鬼也三三两两的凑在电视前，宋姐的纸具店里有她买给自己的电视，澡堂郑老板则有一个招揽生意用的，屏幕前都围着几个人。李路也坐在他的休息大厅里，看着看着有点呆，无知无觉的把精铁珠串掉在地上：“哎呦！”
隔壁货运公司老板：“李老板，您这可得意了。”
李路有些猜测，但没想到我手下的优秀搬运工转型如此完美，嘴硬道：“我早知道她杀人不眨眼，褒义哈，要不然加工资呢，她干的是真不错。你们还瞎说。这还能把你们吓着，出门运货的鬼，哪一个没杀过鬼？”
“不一样，大不一样。我们那是狼狈混乱，她有点太帅了。郑老板，你说呢？”
郑稻半真半假的说：“我都快跪下了。姐姐杀我。”
众人哈哈大笑，只有他自己知道真的想被杀，哪怕她抽自己一巴掌呢。
观众们都开始缓了缓精神，互相聊天交流，因为直播镜头里萧砺正坐在酒楼里吃东西，等金国朝廷宣布官方死因，这关系到她接下来要以多快的速度逃跑。
澹台子规感受到风云细微的变化，忍不住悄悄离开天池，飘到城市边上，看着大屏幕上的人，聊解相思之苦。
萧砺手里捧着白釉红绿彩鱼纹碗，碗里是猪肉臊子米粉，此时的猪肉腥臊味远胜于后世，调味料也不够繁多，油脂略少，但土猪肉还不错。配菜有拌韭菜、腌藠头两样，甜品是松子糖粥，还买了半框鹅梨、两斤樱桃，就放在麻袋旁边。
萧砺挥挥手赶走几只苍蝇，继续埋头大吃米粉：“你们就当这是印度小蜜蜂得了。我这消费水准挺高的，虽然不是公费旅游，算是自费。”
林云志又放上了BGM：“萧萧你有没有注意到，碗里有……”
萧砺把白胖小虫挑出去：“高蛋白。酱缸里就是会有小动物出现。”
林云志不忍再看：“吃完饭跳时间啊，咱们这不是吃播节目。”
萧砺瞥向吵架的弹幕，她之前还认真看看，后来发现除了‘老骥伏枥’这个老哥之外，别人都对自己有些蔑视和敌意，三公子是个色批，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对自己没有任何意义。“我想看看真正的弹幕区。不是除了皇帝频道，还有世界频道和区域频道吗？”
世界频道是整个阴间，区域频道则是都城附近。
林云志操纵镜头围绕着她吃饭的小摊到处旋转，做出一副突然金朝市井风情图的样子，因为辟雍的内线情报获悉皇帝们在搞：“我们还需要兼顾到他们的感受和观点。”
萧砺否认这种立场：“政治家的发言和外国人跟你说你是我见过最美的中国女孩一样可信，净他妈扯淡。在他们说‘关起门来说几句’之前，不必采信。那是上层的博弈，咱俩准是被关在门外头的。咱们眼下要做的是做好这个节目，我要看普通人的感受。”
林云志一直在三个频道之间切换，她虽然是要杀昏君祭祀冤魂，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关注那些掌握权力的皇帝，尤其是宋明两个朝代的：“鬼鬼们没什么感受，就在喊爽和还不够爽，各种表达方式。驻扎其他地区不受限制的，在发‘人家还要’‘休息五分钟再来一次’‘肘，跟我进屋’。在大雪大风这两种灾害的摧残下，靖康时期存留至今的鬼很少，地府又没有户籍制度，做不了受害人访谈”
萧砺微微皱眉，她想要获取一些信息，但自己也不知道需要什么信息。林祭酒说的话不是很有道理，但偶尔监视那些大主播的直播间，确实会在弹幕里刷的飞起，根本看不清楚有什么。
“大数据提取，让我重点高亮某人发言。除了老骥伏枥之外其他人都是乐子人。”
林云志更担心，严肃警告：“他在撩你。我有个同学，比我先死了两年，我死下来的时候她嫁入王府做妾，可笑吧，一个现代女人，觉得所有女人都不如她，觉得自己是帝王真爱。很多古代帝王不只招揽下属，还用娶新的小老婆的方式来跟上时代，就挺一箭双雕的，他们本来就喜新厌旧。”
萧砺都不觉得惊讶，耸耸肩：“放心吧，我只喜欢温柔多情的人，尤其是色艺双绝的男孩子，前男友是人间翘楚，还有一个白月光在阴间。要追名逐利，这辈子跟着你就够了。”
林云志忍不住娇嗔：“真讨厌！乱我道心～”
谈话结束，虚拟世界里也不需要挑时间，萧砺双脚夹着麻袋，手里挎着篮子，靠在墙根探头，一边吃樱桃一边探头看昏德公、重昏侯府邸的方向。除了身高略高，神态动作都完美融入了乌压压看热闹的人群中，甚至还眯着眼——日头太晒了。
穿着貂裘的贵族一个又一个的打马在她面前走过，全都凑到两具尸体面前。
仵作也被传了进去，经过一番详细缜密的调查，公布答案：《昏德公和重昏侯死亡原因系自杀！》
《遗书上痛斥南朝官家撕毁协议，摧毁和平，让他二人有愧于金主圣恩》
萧砺竖起耳朵听着左右人议论：“你们能听懂女真话吗？真的很好笑。”
[没那么反派：他们听不懂。哈哈，确实可笑。]
[萧太后：翻译一下]
萧太后并不算是实名制上网，因为辽朝所有的太后都姓萧。
[盘龙棍：说什么，金人都不信吧？]
[南阳野人：太荒谬了]
[南阳野人：我这里有金人同声翻译，你们不准备一下吗？]
萧砺借由吃樱桃遮住嘴巴，快速说：“金人认为俩人不是那么要脸的人只是怕死，怕被绑到城头上面对岳爷爷。痛哭流涕的这些宋人觉得他俩要自杀殉国早就自杀了，怎么会等到今日。迁移的路上殉国的嫔妃臣子有很多，一定是金主杀了他们，嫁祸给宋主。”
她用的钱是当掉金簪换的，买了半麻袋的干粮，炒面、炒稗子、炒棋，带着新鲜的人头上路去也。
观众们看了快要笑死，自杀，被逼自杀和被自杀。
这真是非常常见的项目。
完颜阿骨打现在有点兴趣了，他倒想看看这个形迹可疑、实力一般的女人，怎么能逃出幅员辽阔的金国。如果她在能控制食水，马匹不知饥饿的状态下——这也就是金国开国的日常状态，阿骨打年轻时一日两餐，不知疲惫饥渴。如果萧砺在离开金国抵达宋土的过程中被发现，被追捕，被重伤，那么整个地府都要狠狠丢脸，岂不美哉。
[没那么反派：你不像个商人，也不是探亲的贵妇，不伪装？]
只带两袋货物的商人都赚不出一路的开销，也不能保障安全，贵妇则会有随从。她混在城市里还好，出了城，孤身一个人，马背上两个麻袋，挎弓佩刀飞驰而过，任何一个人看她都可疑并先抓再说。
萧砺刚要说话，突然反应过来，他们不知道自己的装备！
“赌一把，我运气不赖。赌命这么多次，就输过一次。”
[凤兮凤兮：不错]
整个唐朝领地都是李世民控制的，李渊虽然和他坐在一起看电视，但并不愿意当面沟通，只想拆台：[别看我胸：久赌无胜家。]
[都是真爱：真不错。你要是一直赢，就不用冒险了。]
[都是真爱：猜猜我是谁～]
第37章 这样好的脑袋，敲一敲邦邦响，摇一摇全是水，拿到家里当摆件那可以说是
萧砺混在人群中窃听了一会社会各界的动向，她一向很有耐心看热闹，仔仔细细的听金朝这些人议论昏德公和重昏侯，路人到是认得那些穿白戴孝跑到门口大哭的宋朝旧人中的几个，也十分恳切的感慨了几番。
研究了一会，混到无人小巷中说话：“现在有两个路线，一个是我启程去杭州，另一个是我先等等金国这边的反应动向，找个活先干着，看看后续金朝怎么编造这俩人的死因，然后再去汴京。我虽然没有选择困难症，但一般有人帮我分析问题，告诉我该怎么做更好。”
宋朝的皇帝们被群嘲惯了，赵煦是[真是无言以对]，并且长期闭麦不喜欢跟人交流，反正他绝嗣无后。
赵构则是[我有啥办法]当即发言拖延自己的遇害时间：[调查清楚金国动向再去]
[我有啥办法：兹事体大，不要轻举妄动。金人狡诈多端，你这么做，极有可能落人话柄。一旦赵构也被害，天下无主，乱世只会重来一遍。]他已经隐隐发现萧砺这人对宋朝历史了解不深，暗恼之余还有些微微的庆幸。
[都是真爱：笑了。]
[我有啥办法：你以为你能做得更好？]
[都是真爱：都做过皇帝有什么可狡辩。]
[我有啥办法：对，周兴来俊臣和秦桧相比谁更坏并未定论。]
[都是真爱：哈哈朕不让他死的，他就不会死]
[我有啥办法：你不会怪黑齿常之提前自杀了吧？]
[都是真爱：他出兵时，朕不曾阻拦，他身后不久，朕杀周兴来俊臣，为他平反，你做了什么？]
[凤兮凤兮：你叫他狡辩去。天发杀机，移星易宿；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我不是车神：闭嘴滚回去。]
赵光义气的要死，说别人的基础是你得做的比别人强，都是同行，还有排名。
[盘龙棍：多说话，多丢人，多好。]
萧砺托着腮吃樱桃，在等‘老骥伏枥’出声，别人都是互相聊一些她不知道的梗，只有有心撩妹的人帮忙。混进金朝人里聊天有点难度，就算现在有语言插件，但风俗或者梗会出卖自己——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特定的笑话。流动性越低，口癖和梗越有地域限制。
看弹幕时忍不住眼皮一跳，都是真爱这个网名，也就是你，太牛逼了，不敢问这个‘都’里面囊括了多少人。那这个凤兮凤兮是谁？没认出来，也不必搭腔，天地之差，人家本来也不愿意和自己说话。
通告：【即将跳过时间，推演未来变化，更新中，更新中……】
通告：【更新插件‘万众一心’，集体的情绪表达将出现在弹幕中】
原本的皇帝弹幕区是不公开可见的，只有萧砺能看到，但现在即将在直播地区，以万人为单位，浮现出他们在阴间各地、在大屏幕前重复提及的一句话。
程序员真的很好用！死下来的程序员早就为地府的各种直播节目准备了非常多的插件，甚至包括电视购物，以及及时弹幕。在萧砺提出需要看到普通鬼鬼的弹幕时，林云志认为从政治和祭祀两方面来说都没必要，雪灾和风灾已经是没有形体和意识的东西了。
但姓名不详的都督就在监视后台，并立刻通过萧砺这个提议，命令她去做。
林祭酒只好忍气吞声的执行命令，火速拿来插件包准备更新，暗暗的有些丢了面子的恼怒。更不免胡思乱想：萧萧确实是个实力很强的人，强的没法管她，还要被她占据主动权控制局势。这是我苦心经营的节目，但你们好像要一拍即合，马上就要甩开我了谁背后的支持者会更强？她也懂政治，也善于专营，说不定正在计划怎么去取代我。
虚拟世界里，虚拟的非常真实，每个人的行为逻辑都有历史证据作为依据，在这个虚拟世界会进行自然而然的计算和变化，不是一成不变的。
所以快进时可以获得剧情缩略。
金国这边反手一个大帽子，扣在赵构脑袋上——都是因为你做了错事，想要收复失地，你爹和哥哥才会悲愤自杀身亡。
经过金国智囊团的认真分析讨论，这个借口微微有点离奇，可能金国人不信，宋国人也不信，民间一个字都不信，但秦桧肯定会信，也会劝服赵构相信。理由不需要多么翔实可信，只要给大宋的议和派手里递牌就行了，他们会为了金国发言。
金国也有御用文人，也言之恳切的写了祭文，并表达了悼念贵客的伤感。
并立刻派出三路使节，一路舍死忘生的赶赴交战前线，通知岳飞：别迎回二圣了，二圣说了此间乐不思宋，金主本来怜惜他们骨肉离散，想送他们回去，二圣愤然自杀。
另一路通知前线的战争总指挥：昏德公和重昏侯被人杀了，很有可能是宋朝自己为了使民心可用，‘臣构’可能是一种卧薪尝胆。
另一路使者则前往杭州问罪，要迫使宋朝官方承认这确实是自杀。
[不！！！]
[不行啊！]
[不是卧薪尝胆！]
[NOO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