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小七
她刚要给筠娘见识点好玩的东西,眼前一花,她已经在流着眼泪给婆婆做羊脸肉。
云轻想尝口羊脸肉都不能,这是给婆婆的,她怎么可以偷吃呢!
再次等到出门的机会,云轻穿过民居后便发足狂奔。
一边跑,一边回忆她在龙首山修行的经历。
她只挑选那些令她快乐或者平静的回忆,她希望这些情感可以抵消一点筠娘的恐惧。
雨后的山林充满青草的香气,阳光从枝叶间斜着投下来,一束一束的,光似乎有了形状。
她在这树林间奔跑,耳边是风与鸟共同奏鸣的乐声,这乐声超越世间所有的丝竹管弦。
她突然停下来,一抬胳膊,一只小松鼠从树上跳下,落在她手臂上。
松鼠吱一声,她仿佛听懂了松鼠的话,抬起另一手,摊开掌心。松鼠将一粒松子放在她掌心上,她哈哈大笑,朝松鼠道谢。
她与松鼠告别,继续奔跑,眼前景象一转,她跑进了一片花田。
嫩黄的野花簇簇挨挨,正如一席铺到天边的绒毯,她弯腰往绒毯上一捞,捻起一枝黄花,鼓起腮轻轻一吹,花瓣四散,随风而舞,翻卷着飘向远方。
她突然拔地而起,足尖踩着花瓣向天空飞去。
那是她初初学会御风诀。
风卷着她的衣服和头发猎猎作响,她像一只无牵无挂的鸟儿,眼睛里只有天空。
天空湛蓝、辽阔、宽广无垠,像一个温柔宽阔的胸怀,无限度地接纳她,包容她。
她在空中踏了几步,便从花瓣上落下,踩上一片竹叶。
花田不见了,她正在茂密的竹林上方穿行。细雨如丝,扑在她的脸上,天地间一片静谧。
她感觉自己要融化在这细雨里,成为一颗雨滴,与千千万万颗雨滴一样,在这天地间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跑到竹林尽头,她一脚踏空。
“啊呀呀——”
底下是一片悬崖,浓雾笼罩,她坠入浓雾中,却并不恐惧。就好像一切回到最初,周围一片混沌,没有高兴与忧愁,没有快乐与悲伤,甚至没有她自己。
穿过浓雾,噗通一声,她落入水中。
眼前一片蔚蓝。
那是大海。
那年她学会了避水诀,师父带她们去了大海。
她像鱼儿一样游动,她抓起一片彩色的贝壳,贝壳缓缓开合,朝她吐了口泡沫。
她同不知名的鱼群嬉戏,一只鱼儿在她脸上吻了一下。她穿过一大丛紫色的、茂密的水草,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庞然大物!
好大一条鱼啊!
她顽皮地踩了踩鱼头,大鱼突然一仰头把她顶出水面!
她直直地飞出水面,滞空片刻,却并未下坠,此刻她脚底已踩上了一块石头。
她踏着石头飞奔,面前出现一条蜿蜒向上的山路。她沿着山路奔跑,一直跑到山顶。
站在山顶望过去,脚下是波涛一样的云海。云海尽头,一轮红日缓缓升起,如金丹映雪,如白浪吐朱。
她心中升起一股壮阔的豪气,朝着红日呐喊道:
“我要做名扬四海的大英雄!我要让龙首派天下闻名!”
眼前景象开始褪色。仿佛一匹花布被反复揉洗,一次比一次浅淡,终于褪到一片空白。
云轻缓缓睁开眼睛,梦醒了。
低头看一眼筠娘,很好,也醒了。
第19章 买卖 男人练了身强体壮,女人练了精神……
筠娘醒时脸带泪痕,云轻问她问题,她却只是发怔。
云轻叹了口气说道:“先让她好好休息吧。”
范二郎千恩万谢地把云轻几人送出去,春香端着重新煎的安神药走进寝房,扶着筠娘坐起身,用枕头垫到她背后,一边说道:
“夫人做了什么梦,看哭成这样。”
“我做了一个很好的梦。”
“啊?”
……
走出后院时,云轻想着梦中所历种种,问范二郎:“明月楼是筠娘的陪嫁么?”
范二郎点头道:“没错。筠娘的祖父是个工匠,明月楼是他一手所建,从筠娘出生开始建起,一直到她出阁。
可惜明月楼建成不久后他就撒手人寰。他临终前嘱托我照顾好筠娘,我,我却……”
云轻人虽然醒了,情绪影响还没完全消退,愣愣地听着。
江白榆问道:“云轻,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云轻回过神,点头道:“明月楼开始闹鬼大概是五年前,我说的没错吧?”
范二郎点头:“没错。”
“明月楼建成的时间、筠娘的爷爷去世的时间、明月楼最开始闹鬼的时间,这三个时间十分接近,对吗?”
范二郎愣住,“好像……是这样。”
程岁晏说道:“什么意思,你怀疑那个老爷爷死后变成鬼,住进了明月楼?”
云轻摩挲着下巴,“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巧合太多了。”
“可是师姐,明月楼里并没有阴气,这是我们刚去明月楼就发现的。”浮雪提出质疑。
云轻点头道:“你说得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这里也没有。”
众人也讨论不出什么结果,就先和范二郎告辞。范二郎吩咐小厮封三百两谢银给他们。
云轻心想,若是让那个恶婆婆知道儿媳一个梦惊花去三百两,怕是又有一场骂战。
嗯,她要不要好人做到底,给老东西也下个咒呢?
——
一行人回到他们住的小院子里,浮雪想着碰碰运气,便摇起了铃铛。
她一边摇,还要像个老先生一样教导程岁晏:
“你念法诀的时候不要那么大声,别人本来不想抢你法宝,听清你的法诀之后也会改主意,不是每个人都像我和师姐那么善良的。”
程岁晏听得认真。高大挺拔,阔肩长腿的一个人,此刻却恭谨得像个蒙学里的小孩,那样子有点好笑。
云轻坐在树上,嘴里玩着片树叶,垂着两条腿看他们。阳光透过枝叶落在她身上,给她穿了一件碎光缝就的衣裳。
江白榆站在树下仰头看她,他的脑袋微微偏向一边,清亮的眸光里带着一点温和的笑意,很像是初春酥软的风,当你无知无觉时已经沉醉其中。
云轻老觉得他笑得假假的。她噗得一下吐掉嘴中树叶,叶子如刀片一样飞向他。
江白榆双指夹住树叶,问她:“你在想什么?”
云轻目光看向程岁晏。她对程岁晏挺好奇的,这人看起来对修行一事所知甚少,偏偏身上又有个神秘厉害的法宝。
她叫他:“岁晏。”
“嗯?”
“你辟谷了么?”
程岁晏站在屋檐下,离她有段距离,注意力又在浮雪的铃铛上,一时间就给听岔了,错愕地看着她:“屁股?”
来了,他就知道他躲不过这一天,她终究忍不住要对他下手了吗,他要和江白榆一样了吗。
云轻点头:“对啊。”
她语气如此自然,让程岁晏觉得她应该是经常干这种事。
“我……”程岁晏有点纠结要不要反抗,不反抗显得没骨气,反抗的话好像没什么胜算,而且可能让她觉得更刺激。
这会儿浮雪刚摇完第三次铃铛,她收起铃铛,见程岁晏支吾,一阵莫名其妙:“你,回答我师姐的问题……师姐你刚才问他什么?”
“辟谷,”云轻抬了抬下巴,看着程岁晏,“说啊,有还是没有?”
“有,”程岁晏转过身背对着她,耳朵红红的,“我的屁股挺翘的。”
浮雪:“???”
云轻:“???”
江白榆:“???”
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浮雪突然抄着铃铛往他手臂上一捶:“你有病吧?!”
程岁晏被捶得跳开,浮雪在他身后追打。程岁晏一边绕着树跑一边委屈地说:“是你们要问的。”
浮雪停下,叉腰说道:“我师姐问的是辟谷,辟谷,辟!举贤不避亲那个避!我看你像一只大壁虎那个壁!懂了吗?”
“你说辟谷啊。”程岁晏恍然,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羞耻感。他到底在想什么,屁股很翘?他的尸体更翘吧!
话说回来,辟谷这个词,他虽然听说过,但是一直觉得距离他很遥远,也不能怪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嗯,辟谷。”云轻又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加重了“辟”的读音。
程岁晏问道:“这世上真的有人能辟谷吗?”
“有啊,我和浮雪都辟谷了。”云轻点点头,看了眼江白榆,“白榆应该也是吧?”
江白榆点了点头。
程岁晏不是很信:“我看浮雪挺能吃的……”
浮雪挠头笑笑:“嘴馋憋不住嘛。”
事实上,常见的辟谷也不是完全不吃东西,需要隔一段时间服用一些丹药。
只有登仙之后,铸成仙身,以天地间的灵气为食,才可连丹药也摒弃。
云轻一句话就试探出程岁晏的修为,她突然有了一个不错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