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星星
“你怎么知道如何进灵府?”糜月没忍住问了他一句。
谢无?恙看她一眼:“师父进过一次,小时在学宫,无?涯道长也教授过。”
“有这回事?我怎么不记得??”
“……那时候你在睡觉。”
糜月语塞,这就是好学生和差生之间的区别吗?
若她知道如何进入灵府,便可以像秦不眠那样,以手罩住他的额头灵府,自己掌握进出的时机,而并非被谢无?恙所?控制。
糜月在这一刻才?发现,当初在学宫上课认真听讲,好像真的是有用的。
谢无?恙此时微微撇过头,皱着眉头,用没有染血的手背轻擦了下唇瓣,想要压下那挥之不去的触感,还有那股刚冒头又迟迟未尽的欲/念。
然而这动作落在糜月眼中,就变了味道。
是啊,如果那蛇和他神?念相同,那他也被迫舔了她的身子?……和昔日宿敌进行了如此亲密的行为,他心里也很膈应和嫌弃吧。
糜月似笑非笑地抬眸看他:“你的神相吞掉了我的花瓣,如今才?叫我取走,”她抬手露出指尖捏着的珠子?,“还有这定元珠,你当初为了给你师父挡雷劫取走,如今没有用了才还给我,我才?不稀罕!”
说?罢,她将那珠子随手一丢,珠子?摔落在地上,滴溜溜地打着转。
她最开始想要这珠子,是因为人人都?想要,便想夺来讨她娘亲欢心,后来被谢无?恙取走,她更想要了,是因为她的东西不能被别人抢走。
再后来她想要这珠子?,是因为发现上面还沾染着她的气息,不能?留把?柄给?他人,而如今这珠子上沾着的是谢无恙的血,又得?知他当初是因为救他师父。
糜月反而有些意兴阑珊,一个破珠子?,她更不想要了。
比起这珠子?,她更想要谢无?恙的负罪感,和他的歉疚。
通过谢无?恙的记忆,糜月发现并非只有她自己对那几件陈年旧事耿耿于怀,他对她也是有愧的。
还有什么比让仇敌对自己心怀愧疚,更痛快的事呢?
果然,在看到她将定元珠弃之如敝履时,谢无?恙的眸光黯淡了下去。
谢无?恙知道她进入灵府,会?不可避免地看到他的记忆,他并不介意。在邀请她进灵府时,他便知道自己在她面前将没有任何秘密。
可他意识到取走花瓣,并没有让二人之间的关系变得?缓和。
无?论怎样的缘由,曾经的伤害已经造成?,就算还回去也无?法抹平。反而因为灵府中他的白蛇神?相……又惹得?她生气了。
糜月没再在意他明暗不定的神?色,算算时间,廖红叶她们也应该到了。
她不愿在这里与他纠缠下去,起身欲走时,手腕再度被他握住。
“糜月……”
糜月挑眉:“还要做什么?”
她瞥见他仍流血不止的掌心,想起在桐花秘境里,他割手给?自己喂血解毒的那一幕。
唇齿之间莫名泛起一股涩意。
他的血能?解毒,倒是很有用的体质,弄些回去给?薛紫烟,是不是能?炼制出那种可解百毒的丹丸出来?
她没忍住又瞄了一眼他掌心的伤,可惜了,浪费了好多?。
谢无?恙喉结动了动,脸上粉红的指印依旧清晰。
“我从未将你视为仇敌……”
“你从未将我视为仇敌?”糜月转过身来,正视他,“可我做不到。”
“花瓣你可以还给?我,定元珠你也可以还给?我,”
那双在昏暗夜色里依旧清透明亮的眼眸,目光如炬,带着足以烫伤他的温度,一字字地叩问进他的心底,“可我的娘亲呢?你能?还给?我吗?”
“谢无?恙,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我要走了,再拦我,便是逼我动手。”
糜月撂下最后一句狠话,她手腕上的力道一寸寸地卸下来,她甩开他的手,与他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离去。
……
悬海阁后方的海面之上。
一艘大型灵舟无?声停靠在半空中,上面影影绰绰地等候着众多?身影。
廖红叶和另两位副宫主站在灵舟最前方,蹙眉望着不远处的悬海阁。
“宫主她怎么还不出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已经有副宫主耐不住性子?问。
“再等一刻钟,若宫主再不出来,我们便闯入护宗屏障,杀进去。”廖红叶沉着地冷声道。
话音方落,只见一道熟悉的倩影从悬海阁中飞出,乘着月色,径直朝她们的方向御风而来。
弟子?们睁大眼睛,难掩激动:“是宫主,宫主出来了!”
廖红叶心底的焦灼一扫而光,面露喜色。
看来宫主不仅没被隐剑宗人发现,还顺利找到了心法,恢复原身了。
糜月翩然落在灵舟之上,众人们各个欣喜地行礼道:“恭迎宫主!”
她环视一圈,不仅来了三个副宫主、还有上百位在玉京城中驻扎的烬花宫弟子?。在东洲的地盘,短时间内能?召集这么多?弟子?已经实属不易。
“宫主,我们现在是……?”廖红叶询问她的意思。
“先回宗。”糜月果断道。
近日隐剑宗值夜的人手明显增多?了,他们的灵舟在此停靠,一定会?惊动隐剑宗的人,眼下她带的这几个弟子?人数并不占优势,无?意义?的架没必要打。
廖红叶当即高声对驾驶灵舟的弟子?吩咐:“启程回宗!”
身下的灵舟开始缓缓启动。
一件狐裘斗篷披在了她身上,温润清澈的少年嗓音响在她的耳畔:“宫主,灵舟上风大,小心着凉。”
糜月抬眸,沈灵淇弯眼浅笑地看她,十指灵活熟稔地为她系上披风。
她随口嗯了一声,瞧着似乎有点累。
沈灵淇凝视着数月不见的少女,乌发雪肤,月貌花容,气质和容貌并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想象不出,宫主若是变成?幼童,会?是什么样子?……
少年视线在她身上扫来扫去,似是在检查她这段时日有没有瘦了,瞥见她手腕上的血迹,脸色一变,失声道:“宫主,你的手受伤了?”
引得?廖红叶也立马扭头。
糜月低头一看,她的手腕和指尖上还沾染着谢无?恙的血,平静道:“这不是我的血……”
说?罢,自己掐了一道净尘术,纯净的灵气扫过,一双纤纤玉手嫩如水葱,并无?伤口。
沈灵淇和廖红叶这才?放下心来。
廖红叶继而心道,不是宫主的血,那是谁的?莫非宫主方才?在悬海阁里杀人了?而悬海阁常年只有一个人居住……
糜月旋即轻轻抬手,一朵完整的九瓣烬花于她掌心凝现,散发着漂亮灼目的火焰,将四周三丈内的半径全都?照亮了,璀璨的辉光勾勒出少女明艳照人的五官。
“宫主,你的神?相……”
廖红叶惊异地睁大眼睛,心下动容。
宫主的烬花瓣竟然也找回来了,难不成?宫主当真杀了谢无?恙,从他的灵府里取回了花瓣?
若真是这样,明日一早,这消息就该传遍整个东洲了。
她不敢大意,立马催促驾驶灵舟的弟子?再开快一些。
“恭喜宫主。”
看着糜月完好无?缺的烬花,虽不知道这些时日,她经历了什么,但?总归是好的结果,沈灵淇朝她道喜。
“好看吗?”
糜月凝望着自己掌心的烬花,随口问他。
“好看,宫主的神?相是天下独一无?二,无?与伦比的。”
沈灵淇浅笑的表情并无?谄媚之意,而是由心的夸赞。
这朵烬花一如她本?人,明艳张扬,带着勃勃生机,热烈如火。只要一出场,便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让人移不开眼。
这本?该就是她神?相原本?的模样。
刚取回花瓣时,她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欣慰,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寒冷咸腥的海风吹拂着脸颊,带来斗篷大氅也无?法盖过的凉意,她又没有那么开心了。
烬花虚影于掌心消散,糜月忽然回头,瞥了一眼悬海阁的方向。
暗夜的海岸边,满月的皎皎月色倾洒海面。
在浩瀚无?垠的海浪与墨黑苍穹的映衬下,一抹伫立在海岸边的雪色身影,显得?伶仃又孤寂。
虽看不清他的面容,但?糜月却莫名感受到那道难以忽视的视线,在静静凝望着她,宛如一座被遗忘的雕像,在和她无?声地隔海相望。
……
第50章 过来,给我捏肩。(修)……
沈灵淇顺着糜月的视线,也看到了那抹独立于海边和月色之间的身影。
是东极剑尊。
那人还好端端地没有死,不?像是受伤的模样……
他看着糜月望向那人的侧脸,眉眼微动,心里有了一番计较。
糜月回头望了片刻,默然收回目光,却见沈灵淇忽然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宫主,灵淇因担忧宫主安危,未经应允,擅自离宫前来玉京城据点,请宫主责罚……”
糜月眨眨眼,看着面前眉眼低垂的侍宫,他今日穿着芸黄色的外?袍长衫,衬得宽肩窄腰,身量挺拔,发尾系着同色的发带,她?似乎夸过?他穿这个颜色好看,显得很有少?年气。
“我人不?在宫中,你当事?事?听从副宫主安排,但念你是无心之过?,罚倒是不?必了,起来吧,莫再有下次……”
她?伸手扶了一下沈灵淇的袖腕,后者起身时?,反手拢住她?的指尖,自然地在她?身旁坐下。
糜月也没在意他的小动作,任由他握着,以往天气冷的时?候,他都是这样为她?暖手。
从隐剑宗回烬花宫的灵舟,要行?驶一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