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zda.何
接下来就差确定感染者的具体服药方式。
传统的口服法和注射法都不现实。
目前票数最多的是直升机播撒和人工降雨这类外服式疗法。
少量多次。
起效慢、疗程长。
但却是最适合的选择。
毕竟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些感染者都在靠着H病毒续命。
试验成功后,汪教授大手一挥放了我们三天的假。
「真狠啊。这哪是研究室,明明是黑砖窑。」
孙宁顶着鸡窝似的泡面头,将贴身衣物一股脑塞进包里。
最后的这几周,他几乎是住在研究室里了。
「我先溜了,小何姐。」他冲我挥挥手。
大家陆陆续续地离开。
很快,研究室内一个人也不剩。
我从抽屉里翻出画板,走出小白楼。
今天是周六。
大街上人流如织。
我四处张望着,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写生」地点。
却在猝不及防间撞上一个宽阔的后背。
看着面前高高瘦瘦的背影,我不由得愣神片刻。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对方立即道歉。
「没关系。」
我轻轻摇头。
果然是认错了。
也对……
那个家伙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怎么样了……
许成没有反应过来kk和猫哥的身份,自然也就没有提醒他们要注意安全。
两小只当时虽流落在外,但总归是要回家的。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陈林的医学素养了。
在一处长凳上坐下来。
我铺开画纸。
一边涂涂抹抹,一边回忆着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事情。
学业失利,再加上研究所一系列的变故让我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我曾服用过一段时间的阿米替林。
也找过心理医生进行疏导治疗。
但是效果甚微,催眠也没有成功。
去年十月初,我下定决心去做了mect①。
这场手术让我忘记了很多事情。
忘记了安安曾是我的主治医师。
忘记了自己的服药史。
也忘记了博士最后一年发生的一切。
只是迷迷糊糊地记得之前状态不佳。
也就是从这开始,埋藏在潜意识里的不安开始让我频繁做梦,也让我时刻保持着危机感。
我常常问自己:一切是如何演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
我们又该怪罪于谁呢?
师兄,一个热情似火的匈牙利人。
他告诉我们自己的名字寓意着「骑士之王」。
他热爱这片土地,时常说z国就是自己的第二故乡。
根据后来的调查,他最后一次消费是在封城当天。
在宿舍楼下买了两根烤肠和一瓶可乐后就下落不明。
至今生死未卜。
也许当初的「逃逸事件」他必须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但是我们真的要将整个世界的覆灭怪罪在他身上吗?
怪罪在这个毛手毛脚、瞻不了前顾不了后的笨蛋身上吗?
这个最有可能成为「罪魁祸首」的家伙大概率已经变成了丧尸,还指望着我们来救他。
在跟着军队一路北上的时间里,我们互相猜忌着。
究其原因,是我们潜意识地相信会有一个「始作俑者」。
会有一个人来承担所有的过错和罪责。
然而直到最后我们才发现,这个人竟根本不存在。
我们甚至没有一个可以用来怨恨和宣泄悲愤的具体的人。
没有谣言和隐瞒。
有关疫情发生地的爆料——完全正确。
有关医院外科的爆料——完全正确。
有关停水和封城的提醒——完全正确。
有关工作人员冲突的辟谣——完全正确。
从时间上来说,这时还远没有到发病期。
他们真的只是由于感染后的暴躁而大打出手。
群众的混乱也皆是身不由己。
那些和防疫人员拉拉扯扯的居民。
那些不服从命令私自外出的居民。
甚至是那伙砸门讨水的居民。
病毒逐渐入侵中枢神经的过程,也是人逐渐丧失自我约束的过程。
其造成的种种动荡不该由他们买单。
政府的措施同样无可挑剔。
利落封城,严格管控。
在对传播机制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几乎做到了能做的极限。
就算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很多决定都非常正确。
更不要说可歌可泣的「单向救援」和足以载入史册的「牺牲式驻留」。
除去开头那个不可控的失误之外,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试图力挽狂澜。
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不可更正。
无法逆转。
所有人的努力加在一起还抵消不了一个小小的错误。
这听上去荒谬又可怕。
因为……我们无法要求自己不犯错误啊。
可能是一次实验动物的逃逸。
可能是失手打翻的一管试剂。
可能是误删的一份文件。
也可能是一个小小的计算失误。
在师兄离开实验台的短短一分钟里,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已然倒下。
但在当时,没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人类社会已经在冗长时间里积累起了无数的错误。
而我们至今无法预判哪个会是致命的,而哪个不是。
比起一次精准的核打击、比起炮火连天的战争、比起反社会人格的蓄意报复……这无疑要可怕得多。
因为所有的打击、战争与报复都是精心策划与反复权衡的结果。
一切因人类而起的纷争,必然也会终止于人类自己手中。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就算看上去再动荡的局面实则都不曾彻底失控过。
但是,我们如何能要求自己不犯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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