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锅包漏漏
穿过宴会厅的时候,卿鸢感觉楼上有人在看她,抬头看到了黑色的尾巴。
恢复得真快。
卿鸢没理他,他在她眼里就是个记忆储存卡,她不需要他,只需要他知道的那些秘密。
走出宴会厅,卿鸢看疯狼手腕的光脑闪了一下,知道他也有事要做,就让他先走了。
看他不放心她,卿鸢摸了摸耳朵上的耳坠:“我没事。”
疯狼皱着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卿鸢没立刻去找飞行器,而是转回身,披着斗篷的哨兵慢慢走向她,白色睫毛低垂,紧闭的眼睛被金属细链勾的眼罩覆盖着。
卿鸢目光向下,去看他被斗篷遮挡的腹部。
又一个孕夫。
第121章 开始升破级
“这是你的飞行器?”卿鸢抬头看着逐渐在空中显形的大型飞行器, 说是飞行器,但它看起来更像是个由黑曜石铸就的空中楼阁,森严巍峨, 这已经超出贵不贵的范畴了,这种级别的飞行器,根本不会在市面上流通, 都是给权贵高人私人定制的。
“是我的家族借给继承人使用的。”鸦族哨兵开口回答, 他的斗篷挺括, 让他的人看起来笔直修长, 像一根固执的黑色蜡烛,又像一把插在荒地里的残刀,只有开口, 才能从他的声音听出他有些虚弱。
是因为怀孕吗?卿鸢又往他的腹部看, 没看到隆起,但也不排除是被斗篷遮住了的可能。
对了, 他上次说, 还不一定怀, 而且怀了也可能是畸形胎,他会想办法除掉它,所以也不一定是没有显怀, 也可能是干脆没有。
卿鸢胡思乱想着,跟着哨兵上了飞行器, 飞行器里面冷清得很,连个服务型机器人都没有, 他们的脚步声都有回声,而且还冷飕飕的,卿鸢甚至有种他们在一个巨大的棺材里行走的感觉。
“冷吗?”哨兵的眼睛仍是闭起来的, 可非常敏感,第一时间就意识到她的不适,解开斗篷,递给她,“抱歉,我不想让别人监听到我们的对话,所以切断了除了支持飞行器飞行以外的所有电源。”
这个哨兵比上次见真的“老实”了很多,之前他还有种仗着自己能够预见不详,高高在上的感觉呢,这次倒也没说有多卑微,但语气间确实没有了傲慢和玩味。
“谢谢。”卿鸢接过他的斗篷,再次看向他的腹部。
稍微掐腰的西装很清晰地表明哨兵的腰腹非常平坦。
卿鸢的心情有点复杂,见过植物系哨兵孕育的孩子有多可爱后,她忍不住想象了一下“乌鸦宝宝”会是什么样子。
不过,这都是因为她不必承受孕育生命的负担和痛苦,所以才能如此尽情地畅想憧憬,意识到这点,又会让卿鸢感觉自责和愧疚。
看到哨兵很可能没有怀孕,她感觉有点失望,同时也对失望的自己感到失望。哨兵可是跟她说过,他的精神巢是畸形的,就算真的怀了孩子,对他、对孩子都不一定是好事。
针不扎在自己身上,是真的不会感觉痛。
卿鸢反思着自己,一时忘记移开目光,哨兵察觉到她的目光,略微侧身,避过她的视线:“向导不必担心我,虽然上次你说要我提前和你商量,但我还是擅自做了决定,把我还有我的……都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吗?卿鸢深吸了口气,抬起眼看哨兵,他本来就比一般人的肤色要白得更病态一些,今天更是如此,应该是“流产”后伤身体了。
卿鸢为了让自己安心,主动提出:“一会儿我们做一下连接吧。”
她的小水珠虽然很喜欢打人(不是),但其实也很会用水元素安抚治愈哨兵,给他们精神力和身体灌注力量,“补充营养”。
哨兵听到她这么说,脸色更白了,下意识想要拉紧斗篷,等做出这样的动作后才意识到他把斗篷借给她了,抓空的手攥紧,指节泛白,努力按捺,才没表现出特别异常,只微微摇头:“谢谢,但是不用了,我现在的身体承受不住向导的精神力。”
卿鸢向他承诺:“我会很轻的,一点一点来,而且……”她声音稍微小了一点,“绝对不会再进你的孕巢了。”
哨兵咬住唇,没有说话,又摇摇头。
卿鸢感觉有点不对,哨兵拒绝连接的态度很奇怪,而且他身上隐隐有股香气冒出来,如果她没记错,应该是上次“诱惑”她强行进入他的孕巢时的香气。
很淡,但这么丝丝缕缕隐隐约约的,就更像是被主人刻意掩饰伪装的结果了。
卿鸢暂时没管这些异常,从哨兵帮她打开的门进到房间里,房间拉着厚厚的窗帘,没有自然光,也没有开灯,但有很多插在金色烛台上的、粗粗的白色蜡烛,被火烧得融化,结出样子有些狰狞的蜡油。
卿鸢打了个喷嚏,被房间里的香薰味熏的。
哨兵静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会呛到她的香薰灭掉了:“抱歉。”
卿鸢摆摆手:“没事。”坐在红丝绒的椅面上,“既然你已经处理好你的事情了,那你今天找我是为了什么?”
哨兵没像上次打着和她做模拟训练的幌子,“戏弄”她,还向她挑衅,说自己是无知无觉的噩运容器,可以随便她一层层剥开他的精神巢。
直接说:“我又‘看’到向导了。”
卿鸢看着“乖巧”得不像话的哨兵,有点缺德,但真的很想笑。
他好像真的被上次的教训狠狠吓到了。
“嗯,你‘看’到什么了?”卿鸢努力压住嘴角,“能给我看看你的记忆碎片吗?”
鸦族哨兵银白的眼睫微微颤抖,坐得笔直,但冷淡的声音悄然变得更加恭敬谨慎:“我可以描述给您听。”
看给孩子吓的,卿鸢又忍不住想要缺德,曾几何时,她还是被哨兵吓得喵喵叫的向导,现在她竟然成长了这么多。
可见,变态真的会让人变得更强大。
卿鸢把手放到桌上:“好吧,那你先说说看。”
“我‘看’到您和污染源在一起,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污染源,军区应该也没有那种污染源的样本,它太强大了,而且繁殖能力惊人,就我‘看’到的那么一点时间,它就已经快要长满我的视野。”
卿鸢收起别的心思认真分析起来,哨兵说的污染源应该是不停进化的无名菌吧?
她和无名菌在一起?难道她才是那个终极大反派?可目前为止,她都没有要毁灭人类的想法。她只是想尽自己所能,让她的哨兵们过得更好一些。她还很积极地寻找能彻底净化无名菌,不让世界被它们毁灭了的办法呢。
卿鸢问:“我和污染源在一起做什么?”
“您在帮助它们生长,占领军区。”鸦族哨兵说到这些的时候,倒不战战兢兢了,语气非常平静,“污染更多的哨兵,那些被污染源,或者说您污染的哨兵都跪在您的脚边,称您为母神。”
哨兵那么冷静,卿鸢也不好一惊一乍的,也努力保持镇定:“然后呢?人工智能去哪了?在指挥清醒的哨兵攻击我吗?”
“人工智能为了对抗这种史无前例的污染源启用了自毁计划,通过某种手段催动哨兵异化狂化,用同归于尽的方式尽可能保全更多的人类。”
“异化狂化?”卿鸢重复了一下这两个词,“他们的眼睛变红了,长出与他们精神体无关的爪子牙齿,像怪物一样是吗?”
“是。”哨兵对他看到的未来仍然有种漠然的态度,哪怕再惨烈好像和他也没什么关系,“就像上次我您在我的记忆碎片看到的那样,军区己方的哨兵在人工智能的分配下,一波波变成了侵入另一个世界的怪物。”
哨兵说的另一个世界,就是她穿越前的原世界。
她上次在哨兵的记忆碎片里,看到疯狼他们好像怪物一样从天空的裂缝里杀进了她原来生活的世界里。
上次和这次的预言,背景不同,一个是在这个世界,一个在她原来的世界,相同的是,疯狼他们都变成了怪物。
它们之间有因果关系吗?还是平行的两种不同可能的预言?
卿鸢思考了一会儿,问:“你看到了结局吗?”
“没有。”哨兵摇头,苍白的唇微微阖动,“给我一些时间,我可以试着‘看’到更多。只是。”他顿了顿,“我不知道我现在的立场是什么。”
是军区,还是她?
这将直接影响他“看”到的,更远的未来是什么。
因为随着他的心与某个人更贴近,他将无法保持客观,以一双无悲无喜的“眼睛”,一个没有感情的“容器”去“看”,等到那时,他只能“看”到对他来说不详的未来。
可能在很久之前,他的立场就已经变了。
在他“看”有关她的预言,通过一个看不见摸不到的虚影,一些不知道会不会真的发生的未来,自作多情地和她建立了联系。
所以,才会巴巴跑到茧房中心,和她的命运产生交集。
还……他放在腿上的手指微动了一下,想要向被勒紧的腹部探,但还是忍住了。
真的很可笑,他一直以为自己俯视着世界运转,其实他早就被卷进局中,不,应该说是他主动走入的。
甚至不需要她本人来邀请他,几个她在未知里虚无缥缈的身影就已经足够。
他从未有过那么强烈的念头,想让“他”看得到,却触及不到的未来变成指下真实的温度。
但他不可以,他只能追赶未来,让她的身影从他的指缝间流走。
卿鸢看向哨兵,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也无法从他闭上的眼睛里看出情绪,可她就是能感觉到他被一层层像薄纱一样的悲伤和无力感包裹着。
不是因为怕她,怕被再侵入孕巢。
而是其他原因。
卿鸢现在还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小声问:“你‘看’到的这些,不上报的话,应该会有很大的问题吧?你已经算是给我打了预防针了,还是把这些汇报给……”大不了她就跑,以她现在的能力,应该能在污染区里面躲一段时间。
之后再走一步看一步。
“不要。”今天对她一直很乖顺的鸦族哨兵第一次拒绝她,很坚决,“我已经立下了誓言,会与我‘看’到的、有关您的未来俱生俱灭,用我的生命保护它们,不被第三个人知道,哪怕是我的族人。”
“为什么?”卿鸢真的不理解,她和他也就在一起相处过一次,还不是很愉快。
苍白的哨兵耳朵红一点都非常明显,他很难启齿,但为了让她相信自己,还是慢慢地说:“还记得有一次,诀君队长也在,我说我看到您了吗?在那次之前,很久之前,甚至您还没到军区,我就能看到‘您’了,后来有一段时间,我更是只能‘看’到和您有关的未来,不是很重要、而且我在里面还很不堪的未来,它们一开始只在我的梦里出现,渐渐填满我清醒的时间,有一天,我突然意识到,有些未来可能不是我预言到的,而是我用自己的谷欠念想象出来的,我在有意识地操控我的预言。”
“因为我想要未来的您开心,希望未来的您也会喜欢我。这算什么不详的预言呢?”哨兵扯起没有血色的唇,自嘲地笑了一下,“不,对只有预知厄运作用的鸦族来说确实是不能再坏的噩兆了。我不甘心这样,也不愿意相信我会这么没出息,所以我找到了您,想让自己清醒过来,结果……就变成现在这样。”
卿鸢听着他的话,不是很理解,他喜欢上了自己预言里的她了吗?
可在没有发生的时空里,她还是她吗?
“我也怀疑过。”鸦族哨兵听了她的疑问勾起唇,真心地笑了一下,“不过后来我确定了,是您,在我和您连接以后,我就知道了,我追逐的影子一定属于您,它的一切远不如您真切,却全出自于您。”
她的未来,是他追逐的影子吗?卿鸢脑袋转不过来弯,感觉这是个闭环。
“我的身体甚至比我更早认定这件事。”哨兵轻声说,“如果没有让我身心臣服,您就算能进到我的孕巢,也不会让我孕育生命的。”
卿鸢点点头,还想说什么。
“不用安慰我,也不用觉得我可怜。”哨兵在她开口前先说,“喜欢会让哨兵的心变得偏袒偏爱,所以当鸦族有了喜欢的人,看到的未来就不再客观,会变得只能看到自己和爱人最坏的结局,要么自欺欺人,放弃这段感情,要么放弃自己。我能认清并保留我的‘喜欢’,还能好好活着,已经很好了。就让我在像现在这样,一直在‘过去’,喜欢‘未来’的您吧。”
不知道为什么,卿鸢明明没太听懂他的话,也无法真的和有预知能力的哨兵感同身受,听完他的话却觉得有些难过。
安静了一会儿,卿鸢也摇摇头:“不要。”
“什么过去,未来的。我搞不懂,也不想搞懂了。”卿鸢很任性地放话,“我们都在现在。”她抬起手,轻轻握住哨兵放在腿上的手,“你看,你能碰到我,我也能碰到你。”
哨兵身体一僵,下意识想要将手收回去,他如果和她的时间线融合太多,他的心会越来越“自私”,也会越来越无法客观地“看”清她的未来。
他需要帮她“看”清未来。
替她预警危险。
卿鸢闭了下眼,知道哨兵是为了她不敢和她有太多接触,她以前也很想知道未来是什么,想想明白为什么在他看到的未来里,她会回到原来的世界,为什么疯狼他们会变成那个样子。
现在想想,未来本来就是不确定的,好的是不确定的,坏的也是。
这次哨兵看到的,她没回到原来的世界,和无名菌搞在一起了,疯狼他们不是还变成那样了吗?
规避了一种厄运,可能会撞到另一种,更糟糕的厄运里。
解决当下,才是正解。
当然,她也不会拒绝哨兵帮她预知未来,只是不强求,也不会让自己为了避免一种坏的可能,去做奇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