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浼
哪怕发生了渊海叶舟见死不救的事之后,也没改变他对肖官的态度。
他是真不在乎还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这个林少阁主一直便是这样怪里怪气……通常没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是个废物不是更好嘛。”林少阁主没心没肺地说,“渊海宗宗主让你做啊。”
肖官把攀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扯下来:“到底怎么了?”
“嗳。”林火停顿了下,“是那座塔。”
林火嘴巴里轻飘飘“丢东西”三个字其实是“废病安置塔”失窃。
听到这个消息哪怕是肖官也不免一怔,瞬间微微眯起眼。
灵兽与人融合的失败率当然很高,这就导致最后很容易在那些培养皿中诞生一些……
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这些东西因为病理性的融合失败通常很短命,它们会在短时间内痛苦或者不太痛苦地死掉,而在此之前,古生物研究阁当然会把它们与成功融合的分离开。
它们会被投入高墙之后的“废病安置塔”。
高高的一座塔,掩藏在古生物研究阁中庭那座巨大的、壮观的黑色瀑布之后。
瀑布有多高,塔楼便有多高,不同的是,塔楼却不像正常的塔楼有楼梯和每一层的透气窗、瞭望台,那就是一座高高的、封闭式的塔。
没有楼梯,只有尖尖的塔顶与接近塔顶下方一处容纳二人出入的窗,塔楼内常年的传来“轰隆隆”像是水车转动的声音,没人知道那是什么动静。
只有融合失败的所有“失败品”知道。
它们被人就从这座窗扔进去,无论是断气的还是没断气的,扔进去从高塔坠落塔底,若是没摔死还剩一口气,就会看见一个确实如同水车般的东西在转动——
塔底竟是链接着瀑布的暗河。
那暗河带动着如水车一般只是比水车材质坚硬、完全锋利的庞然大物运转,碾压一切从高塔上落下来的东西。
它们就像是一颗颗脆弱的、烂熟的浆果,当被那巨大水车碾压,曾经作为人时喝掉的那种黑色液体便随着它们异形的躯体被碾压重新积压出来……
甚至来不及惨叫,痛呼,“轰隆隆”的“水车”永不停歇地运作,数不胜数的黑色液体在它们的体内从“一口”进化“喷涌而出”,汇入暗河,形成中庭那座巨大的瀑布。
问题就出在这。
近日,根据统计,“塔”内的“出水量”明显和“投入量”不成正比——
在“投入量”与以往没有变化的情况下,“出水量”几乎减半。
古生物研究阁的统计员一发现这件事立刻上报,等林火派了几个人去查,却没整个运输、投入的流程是完全没问题的,派进去的人只得入塔去查,最后捏着鼻子,拖出几具……
被吸干的尸体。
那些失败品没有被碾爆,它们是被吸干了,还是如同浆果被咬了一个口子里面的果肉被吸干,只剩干扁、毫无光泽的皱巴巴的皮。
这事儿邪门得哪怕是林火都有些傻眼地要骂一句娘,他别无办法,只能找「翠鸟之巢」来查——
肖官:“认真的?前些日子签署停止非人道融合实验并交了一大笔罚金的不是你们?现在让「翠鸟之巢」给你们查‘非人道融合失败品处理处’失窃?”
不做这破事儿了哪来的“失败品”去失窃?
林火被如此发问,却完全没有一点儿惊慌失措的意思。
他全程脸上笑嘻嘻,轻飘飘道:“以前的,以前的,都是以前的存货没处理完还不行吗?我哪知道那些融合失败的玩意儿啥时候死啊,那不得留它们到最后一刻嘛,我们也没有外面传的那般丧心病狂!”
……
林火的借口冠冕堂皇勉强能糊弄过去,于是出于肖官不知道的思维方式,他又把南扶光抓来调查这件事。
自打云天宗大师姐弄出“黑裂空矿石”配方,半条腿踏入「翠鸟之巢」,比工作福利与刻着她名字腰坠更先来的是无止境的被人使唤。
她的工作内容突然就不限制于蹲在玄机阁里烤地瓜打瞌睡搞研究画图纸了,肖官三不五时便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上门摇人把她带走,大言不惭这就是你们向往的「翠鸟之巢」了,人人都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这一次也不例外。
听到要陪肖官一块儿调查什么“融合灵兽失败品失窃案”,南扶光原本一听第一反应也是“你们是不是有病上赶着找我不痛快”……
但转念一想要弄清楚这古生物研究阁到底在做什么,一味的拒绝与他们接触倒也不是好办法。
她勉强答应下来。
但事情进展并不顺利。
尽管她三天两头带着「翠鸟之巢」搜查令出入古生物研究阁,但什么都查不到。
就像是有一个长着翅膀、从夜魔天界爬出来的夜叉,日日夜夜无声、无人知晓地凭空闯入古生物阁,跳入那座叫人毛骨悚然的塔,开启了自助餐狂欢派对。
无用功使人沮丧。
又一天徒劳无功返回时,南扶光突然在想「翠鸟之巢」如此吸引她最大原因除了证明她是个无灵骨也能行的修士之外,还有每旬十个上品灵石的高俸禄。
“但我现在已经是睁开眼就要被金钱砸死的金丹中期修士了。”南扶光茫然的说,“我能把八成修仙界的人吊起来打,打不过的就用钱砸死他们,所以我到底为什么还要上赶着要跑来「翠鸟之巢」被人当驴使?”
她话语落下,双面镜那边就传来男人的嗤笑。
镜子这边的少女剑修刚沐浴完。
今日她被迫钻了一次那个神秘的塔……也是没完全爬进去,光在高塔窗口伸头看了一眼她就差点儿没在剑上站稳,顺便被把前天吃的东西一块儿吐出来。
她回来泡在浴桶里皮皱了都觉得自己还臭着——那日在海中那种灵魂都腌入味的臭再次侵扰她的鼻腔,这一次的冲击更加直接。
“这才在中庭。”南扶光说,“我真的不知道古生物阁的后院还能弄出什么离谱的幺蛾子……”
她喋喋不休地描述自己在中庭看到的一切。
有关黑水瀑布,有关那个“塔”,耳边不绝于耳的痛苦哀嚎与兽鸣,她问杀猪匠那边什么声音,好像她今天听见的瀑布水声。
“起风了,外面树冠摇曳。”杀猪匠云淡风轻,“不要草木皆兵。”
南扶光“哦”了声,又不甘心地问他听完她描述的一切是不是还是不准备辞职?
双面镜这边男人轻飘飘地敷衍她会考虑。
这边南扶光累了一天对于他的敷衍发不起雷霆之火,不满地轻哼了两声,脸埋进脑袋旁边小猪柔软的肚子里。
她睡意很浓地让杀猪匠跟融合灵兽玩玩投喂游戏是极限了,至少离古生物研究阁的那些变态远点。
双面镜里的人看她眼皮子打架,淡道让她赶紧睡,别操不完的空心。
南扶光嘴角下拉翻着白眼做鬼脸无声学他“别操不完的空心”大开嘲讽,而后扣下扔下一句“睡了”扣掉双面镜。
……
身后排队的人无声捅了捅他的腰作为不耐烦的催促,杀猪匠回头看了眼身后那双目浑浊的老头,冲他笑了笑,慢吞吞地收了双面镜。
耳边是黑色粘稠的液体从瀑布高处坠落发出的“哗哗”声响。
队伍的最末端,古生物研究阁的修士在催促他们动作麻利,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杀猪匠已经伴随着队伍挪动来到了第一个,从面前白色道袍的修士手中接过装满黑色不明液体的海螺,他问:“这里面是融合什么灵兽啊?”
“不知道!喝了你就知道了呗!”那修士不耐烦地回答,“害怕你可以不喝。”
杀猪匠“哦”了声,抬手将海螺内液体一饮而尽。
第102章 杀猪匠?他死了
这一晚南扶光睡得不太安宁。
不知为何白灸失踪多日, 她却突然梦见了他,梦中的白炙并非失踪,他从那座高高的塔上坠落,落在水车上又被碾压, 黑色的粘稠液体取代了血液, 从他身体四溅。
断开的手指作为最后的完整残骸飞出来落在血海尸山上。
断指长出了牙和舌头, 它用白炙的声音问南扶光:你救我做什么,看我与这些融合失败品有什么区别?
南扶光惊醒了。
醒时已经天光大亮,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心跳得厉害, 人也有一种头晕目眩的窒息。
梦中白炙的声音还在她耳边回放, 那般白眼狼且欠打的语气和他的过往人设一般无二, 而不像他失踪前那几日礼貌到OOC。
南扶光认为这噩梦是那日毫无心理准备地探头望塔里所见一幕所留下阴影。
身边一团温热的东西挤过来,是两只小猪中睡相很差那只肚皮朝上打着转儿滚到她身边, 吧唧着嘴抱住她的手腕;
另一只在她坐起身时醒了, 仰着脖子扭头朝向她, 一双混沌的眼不如壮壮灵动,但却意外的南扶光这辈子还能在一只小猪的脸上看见类似担忧的表情……
伸长手臂安抚似的拍了拍斯文小猪,南扶光问过杀猪匠他的名字,杀猪匠道,姓黄。
一只猪还有名有姓的相当莫名其妙。
南扶光管它叫阿黄。
阿黄伸蹄子扒拉睡得四仰八叉的壮壮时, 南扶光翻身下床洗漱,看了看今日行程表, 今日难得她没有行程再排满当当, 上午跟随肖官再去一趟古生物研究阁,例行检查那座塔与周围是否还有外人入侵痕迹,这是最后一次检查, 之后这个失窃案很可能就这样不了了之;
下午她预约了「翠鸟之巢」的裁缝裁剪入职时要穿的锦衣袍。
作为常年在仙盟行走直隶部门,「翠鸟之巢」之所以叫「翠鸟之巢」,逼格拉满的还有它在重大节日参与盛大场合会穿的特制道袍——
与她第一次见到段南对方身上穿的有些类似。
上身黑衣描金对襟常式道袍,下摆则有女修裙袍,灯笼花苞状的特殊行式后拖两尾显眼蓝羽翠鸟点翠工艺装饰,末端分别坠两「翠鸟之巢」腰坠同款形坠,走起路来一摇一晃。
脚上配中筒锦靴,短制道袍衬得人腿长又活泼,这般一套搭配曾经很是在修仙界流行过。
大街小巷皆有仿制类似形制道袍出售,但无论如何像那么回事,总是正版的好。
南扶光也比较期待自己穿上那特质道袍的样子——
总觉得腰杆直了,天也晴了。
出门不用再亮什么身份牌,谁人不得恭顺唤她一声“仙子姑奶奶”?
思及此,噩梦带来的阴霾总算退散了一些,随意梳过头发,南扶光顺手拿过双面镜看了眼,没有任何她睡觉时错过的未读消息,双面镜安静如鸡。
与杀猪匠的文字对话停在昨日她问他在哪,他没回答。
是因为之后他看见了询问,就直接给她挂了语音通话过来。
南扶光把玩了下双面镜,有点想邀请那杀猪的来看她试着锦衣袍——
倒没有别的意思。
可以当她想臭显摆。
反正就是想让他看看来着,顺便提高一下审美水平。
思来想去她找了个不那么讨人嫌的借口,比如她昨日偶然在《三界包打听》看见食谱有人说皮蛋与瘦肉与虾仁搭配包馄饨会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今儿中午她想尝尝,食材为难的话,她可以自备皮蛋带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