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浼
仿佛刚才的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
……
临门一脚打退堂鼓的自然一个都没有。
他们将手中那变化了成了石刻模样的共振石收起来,不知道是谁打了头阵,率先迈过那座桥。
桥是破破烂烂的吊桥,但胜在结实,隐藏在浓雾之中最初给人带来的不安,伴随着所有人陆续安全通过消散。
这一次进入的修士最高境界的不过是元婴中期的上官舟,此时人们已经在想这或许并不是一个特别危险的秘境,它只是存在时间久远。
这类秘境里不一定有什么了不起的好东西,说到底如今修仙界就那么一些数得上号的人物,这些人手中多少会有一把仙器或者三阶以上神兵,一把年纪了实在没必要再进秘境折腾……
而且跟一群一穷二白的小辈争也很掉份儿。
此时已经有修士猜测这是新手修士宝宝秘境,并且这种说法伴随着最后一个人踏过吊桥时越发被确信。
——最后一个踏过吊桥的人正是南扶光。
吊桥这边的温度果然如同在桥另一边肉眼模糊所见一般炎热得如同另一个季节,南扶光同其他人一样脱了冬季斗篷,抬头看了眼天边挂着三轮红日。
她又看了眼方才放言“这可能是个新手宝宝秘境”的那人。
打消了多管闲事的念头,她只是抬手给自己施展了个久违的清凉术法。
正欲去找林雪鸢她们汇合,此时,南扶光发现吊桥这边还杵着个人,与周围的修士打扮明显不同,那人头戴草帽,一身蓑衣,作寻常凡人村民打扮,坐在吊桥边的石头上,抱着个鱼竿,目光呆滞。
可是周围并没有河。
身后桥下深渊深不见底。
这种活人气息不强的存在,放在秘境里,很难不吸引人不自觉看向他。
当南扶光的目光一转过去,那上一刻还沉默不言的村民便咧嘴笑:“道友行走三界那么多年,怎么今日来到这个地方?此地凶险,道友若没做好准备,还是莫要往前——”
南扶光立在他面前,弯腰左看看,又看看,试图从他身上找个双面镜上听语音留言时会有的跳过以及快进键。
找不到,她就面无表情地拍拍手,试图激活一下这个功能。
村民:“……”
南扶光:“……”
村民:“前方可是有吃人的妖怪哩!这话要从几百年前说起,那时我北至村也是风调雨顺,粮丰富饶——”
南扶光又拍拍掌。
村民:“那怪物人面鸟翼,从天而降,从水里浮,吃掉了山神大人!啊,好可怕!好可怕!从此北至村民不聊生,道友若是能够——”
南扶光又双拍拍掌。
村民:“道友行走三界那么多年,怎么今日来到这个地方?此地凶险——”
南扶光:“……”
哦。
这是说完了。
前面有个怪物。
知道了。
南扶光站直了身体,叉了会儿腰,琢磨这是怎么回事。
“他对每个人都这么说。”
身后熟悉的声音响起。
南扶光回过头发现是不知道为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无幽,两人相对无言——
往日两人对视上都是南扶光先开始开麦开启攻击的,但她今天的话少的可怜,于是便有些尴尬地沉默下来。
南扶光当然不是今日故作深沉。
她实在是不想说话,今天她被摁在那破屋子里的破桌子上蹂躏许久,唇瓣被人颠过来倒过去的舔吻,那人还咬她。
像条狗似的。
真给她唇角咬裂了也不知道道歉,而是被她抱怨后变本加厉地吻上来说什么唾液消毒,这种狗叫般荒谬事情南扶光听都没听过,她只听过人的牙比有犬瘟的狗牙毒一万倍的说法——
总之此刻她唇角内部有伤口。
外面看看不出,但她一说话唇角扯着疼,成就了她今日份的厌世寡言脸。
南扶光等着无幽自己讨没趣走开,但偏这人就站在那低垂眼望着她。
南扶光在心中“啧”了声心想谢允星你真是大错特错这样为难我的人不可能对我有任何非分之想,一边蔫蔫道:“小师妹在那边。”
无幽没说话,光看着她,也不真的转身回归他的临时小队。
于是云天宗大师姐便有些烦了,连名带姓叫了他一声:“无幽。”
大多数情况下南扶光叫他“喂”和“万年老二”,要么叫他“那个玩扇子的”,这会儿被直呼大名,无幽愣怔了下,眼神发出微妙的变化。
似乎对他的情绪起伏毫不在意,南扶光只是扬起下巴,望着他,道:“好狗不挡道。”
很有攻击性那种。
“别的宗门都一同行动,你方才为什么拒绝小师妹?”
“因为我最近挺烦她。”
“上次选拔赛的事?”
不然呢?
天气炎热,嘴又痛,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废话连篇,对那个杀猪的怨念转移到了无幽的身上。
南扶光掀了掀眼皮子,忽然道:“这里不是新手宝宝秘境。”
“嗯?”
“有空闲聊不如注意安全。”南扶光推开了面前的人,“起开。”
……
南扶光没忘记上一次宴几安对她说的,他不是不想亲自进「陨龙秘境」拿那片“真龙龙鳞”,而是这个秘境机制特殊,遇强则强。
当时南扶光还以为那人是知难而退。
很快她就意识到,宴几安不是知难而退,而是若他进来,此时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得死。
事到如今,包括「翠鸟之巢」玄机阁专门研究秘境方向的权威人员在内,没有任何一个人或者组织能够说清楚这些随缘出现的秘境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像是下界囚笼中的小囚犯们,无论如何都说不清楚为什么有一棵树,无论在任何文明的世界起源典籍中都明确存在过,但根本没有人见过它。
秘境的构成、内容是因为什么决定的,秘境与秘境其内是否有共同点,究竟是时间的扭曲造成上古的情景再现还是这只是一场延迟的对过去的地理性投影,无人知晓——
所有的强行解读都是伪命题。
正如此时此刻,踏入秘境一百二十名修士翻山越岭,在前进的必经之路上,很遥远的地方就听见了美妙的歌声,对于此歌声熟悉入骨的南扶光第一个停下前进的步伐,抬眼便看见前方茂密树林之外,有一个湖泊。
歌声是从那边传来的。
应当就是方才坐在桥头那村民嘴巴里的吃了山神的怪物在唱歌。
应该。
毕竟再多的南扶光没耐烦听。
她只注意到那怪物不偏不巧,真是与上官舟修为同等对应的元婴中期。
这秘境之中的活物境界,目前来看大约是根据入秘境者最高境界刻意设置的。
……
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有一处凸出的巨石,巨石中央,长着穗娘的脸的鬼鸣鸟坐在上方望着远方歌唱,彩色的羽毛于阳光与湖水的照耀下炫彩夺目,双目上覆着白色轻纱在湖面扫过沾湿少许。
但她的下半身却又是冰原鲛的鱼尾,鱼尾这泽着银色的金属光芒,尖端扫过湖面溅起水花。
她的肚子高高隆起,像是怀胎十月的女子。
修士队伍中不少是经历过那场鬼鸣鸟主导的混乱与浩劫的,亲眼见识过融合灵兽尸横遍野、黑色浓稠血水的他们停下脚步,此时此刻纷纷慌张起来——
“那只鬼鸣鸟!”
“怎么在秘境里……”
“不对啊这不是千百年上古秘境吗?哪里出了问题?”
七嘴八舌的人们提问。
南扶光手中,凝水成剑的冰蓝色长剑已就绪,她当然不认为这鬼鸣鸟真的是穗娘——
理由是它已经在那唱了好一会儿了,这些修士还瞪着那双清澈而愚蠢的大眼问东问西,完全没有沉入梦境与幻觉。
并且当它停止歌声,抬起头望过来岸边站着的百名修士,也和穗娘不一样……
鬼鸣鸟会扯着人絮絮叨叨说些什么。
眼前的这一只,看上去一点对话的意向都没有。
它只是单纯的不高兴自己的领地被踏入。
当一名修士无意间往前踏出一些,脚尖碰到湖面,怪物抬起一只手——
一瞬,湖水卷起数丈巨浪,遮天蔽日的阴影投射。
如同万剑阵法般同款数枚水剑从巨浪中释出,伴随着巨浪如洪水猛兽冲来,无数水剑对准岸边修士们的面门射出!
大多数修士乃筑基末期,何曾见过这般起手元婴期攻击规模,均被吓得肝肠寸断,人群队伍一下四散开来!
当那水剑即将刺穿一名散修眉心,“呼”地一声被强势出现于近在咫尺距离的离火大阵吞噬、蒸发,转头一看,正是云天宗大师兄,手持一张蓝色符箓,低喝一声:“退!”
与此同时,擦肩而过,破火符而出的,是另一抹灵活纤细的身影。
在所有人都以为上官舟是唯一一个有可能与那怪物一战时,在所有人未料到的情况下,南扶光居然硬生生扛下了它的一次重击!
众人目瞪口呆,纵使为金丹后期修士,但元婴中期灵兽早已跨越整整两个境界……怎么可能?!
只见那湖泊中央,单膝跪在漂浮于湖面上的蓝光长剑,少女剑修指尖轻点剑间,周围笼罩着土黄色的灵气汇聚而成的防护罩。
那防护罩扭曲,散漫,最终从尾端舒展出九条龟尾状形状,周身又如龟壳麟甲。有了具象化的法相。
“那是什么……”
“玄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