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浼
“玄武法相?土法相?南扶光不是木火水三灵根吗,何来如此强悍的土系防御阵?”
“那也不是剑修的招哇?”
“——林雪鸢,它会飞,助我!”
温沉声音响起,带着压人的气势,打破了所有人的窃窃私语。
站在岸边抱着一把筝的青衣乐修被点名,琴身打横于膝,八卦阵法脚下生,悠扬琴声起。
由金属性的“宫”字乐符中,南扶光犹如背后生出金色丝线盘桓织结而成的羽翼,配以金丹后期之后她发现身体轻盈、踏水如履平地——
众人目瞪口呆中,如无月夜空有月光于浮云后偶然一现,少女剑修于脚下之剑一跃而下,在即将落入水中时,背后金色羽翼扇动,握住剑的同时,从闪身至半空。
一剑插下,“轰隆”一声巨响,那怪物所坐巨石四分五裂!
云天宗大师姐落在水面掠过数丈,猛地抬起头——
头顶,是方才瞬息闪身的怪物,那张与穗娘如出一辙的脸发生了变化,白色的羽毛生长而出,又有细腻绒毛,脸拉长如猿猴,当它冲着南扶光呲牙时,手掌长的獠牙生长出来。
一左一右,两名手持火属性符箓身影同时跃出,无幽手中符箓漂浮而起,再有金扇展开一扇,霎时间,那小小火蛇拔高而起,成火焰巨蟒,吐着蛇信扑向怪物!
另一侧,上官舟又有“凤凰流”,似鸾似凤火鸟追击天上怪物,顷刻间缠斗在一起!
面对三人围追堵截,那怪物应接不暇,当南扶光一剑刺出,怪物闪躲不急命门暴露无幽手下,云天宗大师兄低头一看它高高隆起的肚子——
只犹豫一瞬,便被鱼尾重重拍落至湖里!
纵使炎热环境,湖中依旧冰冷得不可思议。
湖水从四面八方灌入,鼻腔酸痛,头晕脑胀,湖里并不简单,好似有千万只手在等待猎物降临拖拽其入深渊,无幽眼睁睁看着湖面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会水。
然而无论如何挣扎,窒息与沉重还是拖拽着他无限下沉。
就在此时,他看见水面上砸下来个身影,卷起的细腻水泡让那人像个巨大的石头砸进水面般,正当无幽以为又是一个倒霉蛋,却发现那倒霉蛋正冲自己游来……
待极近之处,他看见对方苍白的脸和飘散的长发。
伸手一把捉住他的衣襟,来人毫不犹豫转头,背后再次身长出有乐修之曲助力的鱼鳍类器官,稍一摆动,她飞快蹿出水面!
新鲜空气从四面八方涌入。
落在岸边吐出两口水,这一次无幽看清楚了面前的人,头发披散、浑身湿透的南扶光同样狼狈,只是那被湖水浸润过的双眼望来明亮而坦然。
两人距离很近。
近到只此一眼,无幽几乎要跌入对方那双眼里。
心跳频率不可抑制的飙升,比方才在湖水中濒死前的绝望更绝望,或者是别的什么情绪的波动,此时从心脏晕染,侵入五脏六腑——
起伏的胸腔,呼吸中有了血腥气息。
肺部在发出干涩水井空提时的枯竭之音。
此时,南扶光爬了起来,在一片混乱中相当淡定地拧了拧道袍下摆的水,手一震,手中冰蓝色长剑被苍翠绿色长剑取代,枝叶缠绕剑身,生长出倒刺。
她另一只手扔过来一把湿漉漉的扇子,扇子下面廉价的扇坠装饰湿水之后显得与一阶仙器更加格格不入。
扇子落在云天宗大师兄腿上。
近在咫尺的距离,少女剑修俯视而来,居高临下瞥他一眼:“别丢人。起来。继续。”
语气生硬冷淡。
但没有责备。
她手中之剑生长,靠近指尖的地方极近持剑拇指处悄然无声开出一朵白花,当白花蜿蜒生长如同一枚小巧的扳指缠绕盛开在她的指节之上。
她人已经再次化作剑影出招——
目光专注,气势如虹。
与散开逃窜的修士们背驰。
越至半空,手中长剑将那大开杀戒的怪物一剑刺穿胸膛,那怪物尚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瞬间命陨!
如幕的水墙失去灵力“哗啦”一声落下,连同怪物那黑色血液飞溅,溅到南扶光的脸上。
待她顺着跳跃轨道跃至湖泊对岸,收剑而立,才抬手,一脸淡定地擦掉下巴上的黑色粘稠温热液体。
湖对岸这边,众修士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若说曾经于云天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知道围绕着云上仙尊扑腾的云天宗大师姐如笼中雀……
有吃有喝,有屋檐遮风挡雨,无忧无虑。
你不能说她不快乐。
但现在的南扶光是苍穹翱翔着的狩猎之鹰。
挣脱束缚后,蓄丰羽翼,展翅高飞。
第132章 无所求
无幽从来没想过与南扶光会有多少特别的交集。
是的, 哪怕勉强也算作从小一起长大,眼皮子底下看着那拖着瑶光剑跑来跑去的黄毛丫头成为能够震慑一方的三界第一女剑修,他见证了完整的过程,但不妨碍他从头到尾并没有参与其中哪怕任何一环。
他们之间好像总是有许多人。
以前是并排放在剑崖书院最前端, 属于大师兄和大师姐的桌子, 他们中间宗隔着前来提问的师弟与师妹。
然后是后山那棵姻缘树上叮铛作响的木牌, 有一天南扶光将刻着她与云上仙尊名字的姻缘牌挂到了后山的姻缘树。
后来又出现了个杀猪匠。
无幽有时候自己也会很幽默的想,他和南扶光之间唯一没有再阻碍着任何人的,大概只有月度考核放榜那日两人于成绩榜上占领魁首与榜眼的名字,无论谁上谁下, 总挨在一起的, 且永远都是那样。
每次放榜他会多看两眼。
多数情况下, 其他的同门并不知道安静的站在放榜排名前抬头看着的大师兄到底在看什么看得那么认真——
其实他什么都没在看。
只是在看南扶光的名字。
最后是云天宗二师姐恐怖的揭穿了这一切,谢允星对于周围的人事物敏感过于常人, 她最先从无幽仰头看榜的平静面容中, 看穿了他的心思。
求证的那天谢允星问无幽想要什么, 他回答,什么也不要。
谢允星很无语的告诉他,没有什么人是光靠装哑巴与偶尔装作不经意的目光拂过就会自动到你碗里来的。
短暂的沉默后,无幽的回答还是:没关系。不需要谁到我的碗里来。
他现在也是这样的答案。
从来没有变过。
他站在队伍的最前端,耐心, 低调,不动声色——
尽管他心知肚明因为有许多人不讲道理的插队, 队伍可能永远只是一列毫无意义的队伍, 他也不太在乎。
……
从怪物的腹腔中,众人见识到了那个蹲在桥头的渔夫口中被吃掉的“山神”。
当怪物被南扶光一剑击毙,从高空坠落于湖面, 它于冰冷的湖水之上浮浮沉沉,却没有似无幽方才那样被无情的拖下水面,头顶的三个太阳烈阳高照,照在它的肚子上。
这时候,人们看见它的肚皮被什么东西从里面踹了一脚。
薄薄的白色皮肤上青色的血管透着死灰,一个小小的脚形状凸起。
顷刻间,那湖边犹如一瞬落下定格术,原本的骚动与对南扶光的唏嘘、窃窃私语通通不见,所有人的目光落在那突如其来的异动上。
手忙脚乱地将那怪物弄回岸边,他们剖开了它的尸体,便看见蜷缩在其内的“山神”。
白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睛,一张小脸精致的确实不似凡人。
莫约五六岁上下。
小孩抱着膝盖蜷缩在那怪物的腹腔中,一层薄膜保护着他没有被怪物的消化液消化掉。
撕开那一层薄膜,就像是真正的被孕育出生的胎儿从羊水中滚落,“山神”睁开了眼睛,苏醒了过来。
他站起来,于一地粘稠中,摇摇晃晃的往前踏出第一步。
他身上的污秽全部消失了;
他又迈出第二步的时候。
他身上出现了一身衣衫,不同于常见的道袍或者是布衫,那更像是一块简单裁剪的布披在了孩童的身上;
当他迈出第三步的时候。
他浑身像是笼罩着光。
他站在被开膛破肚的怪物身边,却再也没有看过他的尸体一眼,好像他被怪物吃掉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
他扫视一周周围满脸懵逼的修士们,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身上扫过,纵使身高不到大部分人的腰间,那种平淡审视、高高在上的气氛却传递给了现场的每一个人——
幻视恍惚中,仿若看见另一个云上仙尊。
他的目光在南扶光与鹿桑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此时南扶光还蹲在那怪物的尸体旁,山神俯视而来,与她对视片刻。
“欢迎来到陨龙山。”
盯着她的眼睛,他慢吞吞地说。
白发小孩的嗓音淡然,说话的语调与语速,和吊桥边无限重复着那几句话的渔夫一般无二。
正当人们以为这不过又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引渡人。
这时候,他手一挥。
“明牌。”
伴随着小孩奇怪的指令,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感受到方才收起来的那一块由秘境共振石化作的石刻在发热,拿出来一看,上面的七条凹槽里,突然被涂上了颜色。
而且颜色分布并不相同。
鹿桑手上,有六条被涂上了绿色,一条是红色。
无幽手上,有五条被涂上了绿色,两条是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