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行意
“还在承剑门?。”沈笙笙道,“我和陆韶英打了个赌,要在炎洲多?留几日?,不?过上回当众指认枢机阁,我算是和承剑门?的弟子们?结怨了,承剑门?我不?好待。我就想着来你们?这?儿借住几天。”
微生溟见状,脸上泛起无奈的神?情,去药庐找涂山玄叶去了。
因着沈笙笙的奉承,药庐内,涂山玄叶上上下下扫了微生溟一眼,说?道:“我才发现,原来你好好收拾一番,这?张脸也算是出众。怎么,活了一千个年头,终于知道爱俏了?”
涂山玄叶对美人的标准一向严苛,微生溟略一挑眉,并不?太将涂山玄叶对他外貌的点评放在心上,只轻声叹气道:“是活了一千个年头,终于知道了心头酸涩是种什么滋味。”因为一句话一个眼神?就想入非非,真是不?像他。
听他这?么说?,涂山玄叶诧异看?了他一眼:“听听这?老树开?花情窦初开?的语气,瞧上哪位姑娘了?”
没等微生溟回答,涂山玄叶先?琢磨起来:“平日?里只见你常常与你师妹待在一起,也没见你能碰上别的女修士……”
话音戛然而止,想到微生溟与玉蝉衣几乎形影不?离,涂山玄叶的眼睛忽然危险地一眯:“你这?家伙不?会是……”
想到什么,涂山玄叶忽然先?笑起来,自我否决道:“哎呀,怎么可?能?”
他拍了拍微生溟的肩:“我这?个做便宜师父的,对你这?个半路捡来的弟子品性还是了解的。吃窝边草这?种事你定然做不?出来——绝无可?能才对。”
微生溟很是无奈地笑了笑,他一惯伶牙俐齿,此刻竟是有些不知道回什么好,于是默默将视线移开?。
药庐外。
沈笙笙忐忑问:“我要是借住在这?儿,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巫溪兰已经将涂山玄叶带回来的璀璨宝物打点收拾好了,她将法袋收起,笑道:“可?不?麻烦,最近李旭和远铮他们都不在,宗门?里的人少?,你来了还热闹。”
沈笙笙道了谢,又熟门熟路到石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玉蝉衣跟过去问:“你和陆韶英打了个什么赌?”
沈笙笙道:“赌陆祁是承剑门?弃徒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冤情。”
“陆韶英那人,实在是小心眼!”沈笙笙恼怒地拍了拍桌,“他以为我是看?不?惯承剑门?,故意找茬,可?我只是有事说?事罢了。”
“他要是真能向我证明陆祁没受冤枉,证明赶陆祁离开?承剑门?的陆闻枢是无辜的,那我就当陆闻枢还是那个公正公允的正道魁首不就行了?”沈笙笙嘟囔道,“我才不?是故意去冤枉人的。”
“乐观点看?,如果这?个赌注我赢了,那就是说?陆祁真的像我想得一样可?信,要是我输了,那就说?明陆闻枢还是我心里那个公正公允的正道魁首,我都可?以开?心,不?是吗?”说?到这?,沈笙笙看?向玉蝉衣,有些不?确定地问,“阿蝉,掌渡说?,哪怕枢机阁是陆子午弄出来的,陆闻枢也不?可?能全?然无辜,她说?的是真的吗?”
玉蝉衣听得出沈笙笙语气里的惶然,她知道沈笙笙一向以有剑道第一之称的陆闻枢为目标,倘若陆闻枢有污点,对沈笙笙来说?,的确是难以接受的事情。
玉蝉衣道:“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谁也说?不?好。”
玉蝉衣问:“那你知道陆韶英想怎么查吗?”
总不?会是直接跑去问陆闻枢吧?那可?是什么有用的都闻不?出来。
玉蝉衣放出去的影子正跟在陆闻枢身后,以她现在能操纵影子的时长,还能让这?片影子跟在陆闻枢身后活动半日?久。
陆闻枢此?刻正在议事堂的院子里站着,入定似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玉蝉衣便将影子放出了议事堂,没想到,这?一放出去,竟然真的在主峰的山脚下,看?到了陆韶英的身影。
陆韶英皱着眉头,踌躇地在山下踱着步,似乎是想闯上去,找陆闻枢问上些什么。
但?很快,江言琅也出现在此?处,他拉住了陆韶英,说?道:“你想做什么?”
江言琅脸上隐隐有愠色:“想直接去问你们?掌门?陆祁的事吗?”
陆韶英唇绷得直直的,唇色抿得发白,他道:“掌门?从来没有骗过我们?!”
江言琅道:“要是真想给笙笙一个清楚的交代,你就不?该去问你们?掌门?。”
“你明明知道,去问你们?掌门?,他只会告诉你,陆祁就是犯了错才成为的弃徒,哪怕不?为了他自己,为了你们?承剑门?戒律堂的威严,他也会这?么说?的。你不?能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做这?种欺负人的事情。”
陆韶英身体?一僵,仿佛有什么难堪难言之处被道破,面色说?不?出的难看?。
江言琅声音缓了缓:“韶英,恕我直言,这?阵子你最该想的是,倘若陆祁真的是被冤枉,你要怎么做?”江言琅道,“你是他的同乡,如果你知道他成为承剑门?弃徒的事另有隐情,你是会帮他伸冤,还是要为了你在承剑门?的前程,替他隐瞒下来——不?管你选什么,我都不?会怪你,但?你自己要想清楚,别让自己后悔。”
陆韶英面色生出隐忍的痛苦,他道:“陆祁为什么要回来!他为什么要回来!”要是陆祁不?回来,他也就不?用这?么痛苦煎灼了。
江言琅抿唇不?言,这?时候,他忽然看?到了什么,扬声道:“陆掌门?。”
陆闻枢御剑而出,并没有看?向江言琅与陆韶英这?边。江言琅这?一声,主要是为了提醒陆韶英,让陆韶英别在陆闻枢面前失态。
陆韶英反应也很快,他看?到了空中那道御剑的身影,连忙收拾好脸上表情,低头道:“掌门?。”
陆闻枢并没有经过他们?面前,自始至终,陆闻枢都没有看?过他们?。
他急匆匆离开?承剑门?主峰,玉蝉衣操纵着自己的那一片影子,及时跟了上去。
她跟着陆闻枢一路行走,眼看?着周围的环境越来越熟悉,玉蝉衣的心逐渐提了起来。
这?是来不?尽宗的路。
在五宗会试结束之后,陆闻枢先?是到她和微生溟两?人所居住的院落外古怪地停了片刻,又是不?间歇地直接找到不?尽宗来——陆闻枢到底想做什么?
一路上陆闻枢沉默寡言,玉蝉衣猜不?到陆闻枢的意图,心底本?能地觉得危险。
她当时留了一片影子在承剑门?,本?意只是为了放在院子外面,看?陆子午有没有死心离开?,没料到却等到了陆闻枢。
玉蝉衣藏在陆闻枢衣角的影子里,警惕心不?敢放下地跟了一路,直到跟着陆闻枢来到那条通往不?尽宗的唯一的小径。
院子里,玉蝉衣抬头看?向云端,身体?已经微微绷紧了。
陆闻枢却只是御剑停在云端,遥遥望着不?尽宗的小院,并没有前进半步。
第125章 困顿 心里的那个地方变得更不满足……
不尽宗近在眼前,小小的四方?院落,不多的几间屋舍,破败、简陋,院里因为有药田的缘故,常有尘土——他的阿婵怎么能待在这种地方??
陆闻枢撤掉了为“荧惑”设下的法咒,为了压制“荧惑”在他每次靠近玉蝉衣时不受控的异动,陆闻枢一直以心法将?“荧惑”镇压住,法咒一撤,“荧惑”果然再次不安分?地颤动起来。丝丝刺痛自他胸口处传来,陆闻枢心紧跟着战栗。
“荧惑”的反应骗不了人,玉蝉衣已?经回到了不尽宗。
星墟命盘只能记录一个人的命数,却看不穿那?个人在世间具体?经历了什么。陆闻枢只知道陆婵玑身边多了许多人,但不知道在他不知她活在世上的这些年间,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她和谁说过话,怎么进的不尽宗,那?个能让她红鸾星动的又是谁,他竟然全?然一概不知——察觉到这一点后,陆闻枢的额心就开始锐锐地痛着,仿佛有什么重物不间断地在他眉心间敲。
他心里产生了太多太多的空白。从前他对陆婵玑有多了解,此刻看玉蝉衣,就有多空白。
这些空白有时令他愤怒,有时令他惶恐。唯有玉蝉衣能将?这空白补上,陆闻枢几乎等不及想要去找她。
但他却在这一路赶来的过程中逐渐冷静下来。
他已?经和玉蝉衣见过许多次面,也说过话,甚至……还拿松子糖给过她。
她并没有收下。
她另有红鸾星动的对象,不再与?他两心同。哪怕他再想见她,恐怕她并不想。
她看他的眼神?那?样的冷,不再有情,反而有恨,枢机阁的事好?像也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陆祁、薛铮远、在论剑大会?上用出的只剩了一只凤凰的“凤凰于飞”……似乎玉蝉衣正在织一张网,想将?他网罗住。
一想到这,就有种难言的烦躁笼罩在陆闻枢的心头?,冲淡了他心中的狂喜与?万般柔情,令他不得不从想要立马见到玉蝉衣的冲动,恢复成平日里的肃然谨慎。
陆闻枢没有贸然踏出去找玉蝉衣的那?一步,他只是御剑停在半空中,静立良久,神?色复杂。直至夜幕降临,才转身离去。
同一时间,玉蝉衣操纵影子在外活动的时间也即将?到达极限,她将?放出去的那?片影子收了回来。
她一直站在不尽宗的院子里,练剑,或者在石桌旁静坐,时不时望向长空。
陆闻枢的突然出现让玉蝉衣心里充满了防备,只看陆闻枢的古怪神?态,她看不出陆闻枢到底想做些什么。
微生溟察觉到玉蝉衣微妙的情绪变化,同样也一直静坐石桌边的他在玉蝉衣又一次下意识抬头?往天上看时,问?道:“在看什么?”
“飞过去了一只鸟。”玉蝉衣收回视线,淡声说道。
这天之?后,陆闻枢常常在夜里,出现在不尽宗外。
不远不近的位置,不会?靠近打扰,但总是频频出现,夜色中那?一袭白衣,恰如同无声的鬼魅。
按理说星罗宫与?承剑门正断了生意往来,又要安排枢机阁弟子的去处,这阵子陆闻枢正是最焦头?烂额的时候才对。
玉蝉衣简直想不通陆闻枢一个劲儿?地盯着不尽宗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是在盯着闯入过枢机阁的沈笙笙?
陆闻枢心思深,很少同别人说起他心里的烦恼,哪怕玉蝉衣能用影子一直跟着他回到承剑门,也很难窥破陆闻枢频繁来到不尽宗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只能先按兵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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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剑门主峰议事堂内。
听完内门弟子关于星罗宫决定不再与?承剑门有生意往来的禀告后,陆闻枢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
却叫住了两人:“陆韶英,陆墨宁,你们留下来。”
陆墨宁与?陆韶英脚步一停。
待其他人散尽,陆闻枢道:“你们二人是否与?风息谷首徒江言琅交好??”
两人俱是点点头?。陆闻枢又问?:“那?这江言琅,又是否与?不尽宗的玉蝉衣交好??”
陆墨宁沉思起来,陆韶英道:“是。”
陆闻枢沉默片刻后问?:“这江言琅,是否很受女修士欢迎?”
陆韶英与?陆墨宁对视一眼,对陆闻枢这个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都缓慢点了点头?。
陆闻枢眼中一闪而过难以察觉的暗沉,神?色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陆韶英肚子里疑惑太多,率先问:“不知掌门问起这个,是想问?什么?”
陆闻枢摩挲着指戒,说道:“说说你们对玉蝉衣的了解和看法吧。”
他语气如常,却神?色微妙地看了陆韶英与?陆墨宁一眼:“当初在蓬莱论剑大会?,你们两人比我更早看见了她。”
提起论剑大会?,陆墨宁的脸就臊红了。当初他放出大话要打败玉蝉衣,但几年的光阴过后,陆墨宁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他甚至没资格去做玉蝉衣的对手。
而陆韶英……和玉蝉衣有过一次过手交情的陆韶英说道:“她很狂妄、很傲慢……”
话没说完,却被?陆闻枢打断。
陆闻枢眸光冷冷地看向陆韶英:“技不如人,休要说旁人狂妄傲慢。”
陆韶英一哽,面红耳赤地垂下头?去,说道:“掌门教训的是。”
如果不能说玉蝉衣的狂妄与?傲慢的话……陆韶英语气艰涩,客观道:“她很厉害。”
“如何得知?”
陆韶英道:“自蓬莱论剑大会?之?后,弟子一直在心底揣摩要怎么赢过玉蝉衣,常常揣摩她的出招技巧,可这次五宗会?试,她不管是剑招、剑意还是修为,都比从前更高一筹,弟子……弟子恐怕很难与?之?一较高下了。”
他偷偷觑了陆闻枢一眼,陆韶英心想,这世上除了陆闻枢外,恐怕已?经没有人能是玉蝉衣的对手了。
这回陆闻枢的脸色变得阴沉了些许,他问?:“陆韶英,你常常看着她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