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振千山 第152章

作者:冬行意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甜文 成长 玄幻仙侠

  但她?的声线里并无笑意:“我要让做错的人付出代价,不是回头看过去,也不是始终被过去的阴影笼罩着。”

  “是倘若做错了事?的人一直受不到惩罚,叫他伤害别人却永远不用付出代价,他会更加肆无忌惮,会做更多的坏事?。昨日是我,今日是薛怀灵,明日可能还会有别人……”

  河岸旁的风声像是静了几息,只有玉蝉衣的声音清晰传到沈秀的耳朵里。在听到薛怀灵的名?字之后,沈秀倒吸一口凉气。

  “他竟然……他竟然……”沈秀心魂大震,脚步停住。

  玉蝉衣掐住手心:“我要让本不该发生的这一切停下。”

  若是在知道薛怀灵的事?情之前听到沈秀这一番话,或许玉蝉衣真的会动摇,但此刻,站在薛怀灵被沉尸的这条河流旁边,背对着相思石碑,她?无法动摇也不会动摇。玉蝉衣道:“沈前辈,您大可以放下,我绝不放下。”

第137章 诛心 他们说的那些,是真的还是假的?……

  之后的一路上,沈秀再无其他言语。

  他本?就对陆闻枢这个儿子没有任何感情,接连得知陆闻枢是“荧惑”的主人、又知道了玉蝉衣对陆闻枢有恨,还有那个在弱水旁立起石碑的薛怀灵……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玉蝉衣。对于陆闻枢这个儿子,沈秀已经不止是感到陌生。

  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一想?到他的儿子是这样的人,沈秀就被一种难言的恐惧扼住了喉咙。

  回到玉陵渡,要与玉蝉衣分别时,沈秀停了下来?。

  他攥着手?指,低下头,对玉蝉衣说道:“对不起。”

  玉蝉衣道:“您不该替他道歉。”

  沈秀笑容苦涩。

  玉蝉衣看出了他心中的亏欠感,她道:“债不在您的头上。前辈若是想?做点什?么的话,那就永远不要替他道歉。而是真的像您方才所说,当?你自己没这个儿子。”

  沈秀沉声不语半晌,最后点了点头。

  次日玉蝉衣离开玉陵渡,往回炎洲。这期间,沈秀回到玉陵渡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跑出凤麟洲,传到炎洲。

  -

  炎洲。

  茫茫雪季又至,承剑门主峰议事堂的院子里落满了雪。

  议事堂内,陆闻枢手?里攥着星墟命盘。

  不过才过了月余,上面星罗棋布。星子更加密集,这意味着看到玉蝉衣的人变得更多。

  而红鸾星动的那颗星上,桃花红晕依旧。

  从陆闻枢看到星墟命盘重?新亮起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将星墟命盘从识海中取出,常常拿出来?看两眼。他心底隐隐期待着能有哪一刻,红鸾星动突然消失,但他的这种期待从没有落实过。

  唯一能叫陆闻枢庆幸的是,只是红鸾星动,玉蝉衣尚未与他人结契,并?没有星星移位到夫妻宫里去。

  这阵子,陆闻枢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在飞舟上见?到的那个男人。

  玉蝉衣对那个男人太关切,就像是对从前的他一样。

  但哪怕他派出自己最得力的下属去查,关于此人却是一片空白,连身份都查不出,就像凭空冒出的一样。

  到底会是谁,是玉蝉衣红鸾星动的对象?

  这时有弟子走进议事堂来?,陆闻枢迅速将星墟命盘收到衣袖以下。

  走进来?的弟子禀报道:“掌门,近段日子,魔族活动的痕迹主要集中在炎洲及炎洲附近,只不过他们并?没有大肆活动的迹象,也没有修士被害。”

  陆闻枢颔首记下了这个消息,他道:“即便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一千年前妖魔猖獗的伊始,也只是些不引人注意的风吹草动。你们这些在外?巡查的弟子,万万要小?心行事,防患未然。既要保护好别人,也要保护好自己。”

  他话到此处,心中已有了自己的主意。

  枢机阁一事叫承剑门蒙羞,但早晚都会过去,陆闻枢本?不需要担心太多,只是再过几?年就要到新一届的宗门弟子招募,若是丑闻迟迟不散,无疑会影响各地修士报名的热情,他必须要想?办法将丑闻尽快压下去,最好再找些好的事迹,叫承剑门重?新扬一扬名。

  魔族异动无疑是个好机会。

  想?到这,陆闻枢叹了一声,捏住手?中的星墟命盘。他想?一刻也不错过地跟在玉蝉衣的附近,又被困在宗门事务中脱身不出……早晚有一天,他会将宗门事务转交给自己的首徒,好叫自己多得空暇。

  心里虽是这么想?着,却也当?真恋恋不舍,到底何时将权力转交出去,陆闻枢心中并?无计划。

  他摩挲了下掌门指戒,低眸看着上头的红色戒石,眸色幽幽微微,那双清冷的眸子映着那一抹红,终于显得温情缠绵了许多。

  那弟子聆听教诲,格外?认真地点了点头,本?该就此退下,却踌躇脚步,面色尽是犹豫,迟迟没有离去。

  “怎么吞吞吐吐的?”陆闻枢看向他,问道,“还有什?么事?”

  “是前任掌门她……”他又再次说不下去了。

  陆子午?

  陆闻枢道:“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弟子道:“弟子刚从外?面回来?,如今外?面都在议论前任掌门与……与玉陵渡沈秀的事。”

  他正要接着往下说,陆闻枢的脸色却沉了沉。

  “不必再说了。”陆闻枢道,“不过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再翻出来?也影响不到什?么。”

  他能想?到那些人为什?么忽然又提起了沈秀,不过是因为枢机阁的事让他们找到了攻讦承剑门、攻击陆子午的机会,又将千百年前的旧事一并?挖出来?,嘲讽再加上奚落,仿佛议论上几?句就好像是赢了一样。这些无聊而又无趣的人会说什?么,他想?一想?就会知道。

  “不……”那弟子慌忙想?要解释,陆闻枢却挥了挥手?,“下去吧,忙你自己的事,不必在意这些流言蜚语。”

  他一句话堵了这个弟子的嘴。

  满腹心事的弟子走出议事堂后,他的同?伴问道:“怎么样,你告诉掌门外?面的人都在说什?么了吗?”

  那弟子怏怏然摇了摇头。

  “禁忌还是禁忌。”他道,“根本?没办法和掌门提起沈秀这个名字,我看我们还是别去他那儿触这个霉头,只把?这事和长老们商量就行了。”

  在陆闻枢面前不提沈秀是承剑门的惯例,外?头传言传得越是沸反盈天,陆闻枢面前越是安静无言,无人敢说话。

  想?起外?面传言内容,那弟子长叹道:“荒唐,前任掌门做出的事情真是太荒唐了。”

  “前任掌门她人呢?”他的同?伴问道,“在承剑门吗?”

  “不在。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又好像是很久没在承剑门里待过,还有人说,她跑去玉陵渡追沈秀去了。”那弟子道,“总之,以眼下这情形,她别想?着能回到承剑门。”

  对于沈秀的遭遇,承剑门弟子同?样义愤填膺。

  他们的愤怒比起玉陵渡弟子来?要更复杂一些,既有对沈秀的同?情,又有着与陆子午同?为承剑门弟子的羞耻。陆子午是承剑门前任掌门,这就意味着,曾经由陆子午率领的他们跟错了人,在外?人谈起陆子午谈起承剑门时,他们也要跟着挨几?句骂。

  这几?百年来?,备受瞩目的承剑门弟子哪受过这种罪,最近先?是枢机阁,又是沈秀……几?乎每一个承剑门弟子一离开宗门,就会受到盘问,迎接其他门派弟子的目光审判,言语奚落,简直备受羞辱。

  他们又无从反驳,这羞辱就化作了心中憋着的一股气,只等着陆子午重?新出现时,与陆子午划清界线,好证明?他们一直站在正义这边,也好证明?和陆子午绝非同?一类人。

  很快,除了陆闻枢之外?,承剑门上上下下,几?乎都暗中谈论起陆子午与沈秀。

  在陆子午重?新出现在承剑门的那一天,她先?是被守门弟子拦在禁制之外?,而后司律堂长老亲自出面,将陆子午带至司律堂。

  司律堂外?,陆续赶过来?的弟子越来?越多,逐渐将外?面那块空地围堵得水泄不通。这里闹出的动静太大,很快惊动了陆闻枢。

  他拦住了一个正要往外?面赶去的弟子,问道:“怎么了?”

  那弟子愤慨道:“如今外?面人人都在斥责前掌门,都在等我们承剑门亮明?态度。哪怕我是承剑门弟子,对就是对,错就错,前掌门的行径令人不齿,我就是要过去声张正义,就是要去骂她!”

  他说着说着,意识到了什?么,“掌门……您一向客观公允,从不徇私,一定不会因为那是您的母亲,就拦着我,拦着司律堂长老吧?”

  陆闻枢心头一片茫然。

  是沈秀抛妻弃子,该死的是沈秀才对,在此事上,陆子午哪有半点错处?何至于要群情激奋到甚至惊动了司律堂?

  他心下着实慌了一慌,连忙追问:“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掌门你不知道?”那弟子这才意识到陆闻枢似乎对外?面的风言风语并?不知情,心头一阵疑惑。

  陆闻枢有些失却耐心:“到底是什?么事情?”

  这些日子以来?,的确有人常常提到沈秀,但总是他一走近,就默契地沉默下去,不再继续谈论。

  他根本?不想?从任何人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若不是这些弟子会主动在他面前避开这个名字,他甚至会下一道禁令,叫沈秀这个名字彻彻底底地消失。

  但此刻,陆闻枢已经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

  那弟子道:“是沈秀……您的父亲,他并?没有背弃正道,也没有做出过背叛前掌门的事,都是前掌门她、她强取豪夺,她杜撰事实,欺骗众人……司律堂长老说,她不配再踏进承剑门!”

  “掌门……掌门,你有没有在听?”那弟子絮絮一股脑说了许多,见?陆闻枢没有任何反应,他停顿下来?。

  陆闻枢有半晌后,稍稍缓过神来?,挥了挥手?,让那弟子离开。

  而他自己则是驻足在雪地当?中,雪簌簌落到他的肩头,逐渐堆成一堆。

  之后,陆闻枢缓缓动了动已经僵了的手?指,拂掉了肩头的雪,神思被抽离一般,往司律堂走去。

  司律堂中,陆子午独自一人,冷脸看着聚集起来?的众人。

  “你们还没有审判我的权力。”陆子午不屑仰着下巴,看着为首的几?位长老和他们身后的承剑门弟子。冷风将她簪头的红色宝石吹得乱晃,她身形却岿然不动,厉声道,“叫你们掌门出来?!”

  话音一落,陆闻枢拨开承剑门众弟子,走到陆子午的面前。

  陆子午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她讥诮道:“承剑门门口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却让我等了这么久才来?……你这个掌门当?得可真够失职的。”

  她本?来?就是众怒之源,又当?着承剑门弟子们的面嘲讽他们的掌门,一时间人声哗然,能听到拔剑声。

  陆闻枢自己却没有半点被冒犯的不悦。

  他只一步步走向陆子午,问道:“是真的吗?他们说的那些。”

  陆子午犹在嘲讽:“若我是你,早半个月就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哪里会像只缩头乌龟一样不敢面对?”

  陆闻枢在离陆子午只有两步之遥的位置收住脚步,他眼角赤红,声音拔高了几?分,只顾问道:“回答我,他们说的那些,是真的还是假的?!”

第138章 揭短 覆水难收

  陆子午安静下来,她望着陆闻枢那张与沈秀三分肖似的面容,看着陆闻枢脸上的惴恐与仓皇,眼里逐渐积攒起蔑视。

  “前阵子你带来的麻烦,我解决得干脆漂亮。怎么轮到我给你带来麻烦了,你却这般束手?无策?”陆子午轻蔑笑着,“你真是没一刻不让我失望,你也没有审判我的资格。你、你们,只听得只言片语,却不知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形。关起门?来指责自家人算什?么本事?没有我今天承剑门?都可能不复存在,怎么可能会让你们顶着个承剑门?弟子的名号就?过?得这么舒服。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能比我做得更?好,我无罪,我没做错。”

  人群中有人听不下去,高叫了一声:“就?算你有再多的,也不该将人关在你的床底下,关上个千年百年,我承剑门?绝不能助长这种歪风邪气,此罪当诛!”

  一呼百应。

  陆子午羞恼反驳:“你们还没那个资格来对?我的过?错得失品头论?足。知我罪我,其惟春秋。我没做错!”

  她不回?答陆闻枢那句是真是假,不说真假,只一连说了好几声自己无错,一声比一声恼火,仿佛指责她的这些人才?是真的大错特错。